[bts]寒夜

　　为了吃东西，夫知贤摘了口罩，刚刚闵玧其转头，夫知贤有意地偏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而此时此刻，他这一个转头，看见的是早已重新戴上口罩的夫知贤。
　　她想着，自己反正是要死的，到时候韩国的新闻出来了，再让他认出自己，无疑会给他造成一种心理暗示，虽然她现在嘴上激着他，但想不开真的去死就是她的过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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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无言地低头继续吃着面包。
　　“你呢？”
　　“什么？”夫知贤转头。
　　“为什么要自杀？”
　　她想了想，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有人在等我。”
　　“等你？”闵玧其第一次听见这种自杀理由。
　　“嗯。”她点点头，“朋友在地下等着我，有点孤单。”
　　而我要去陪她，就像她当初逆着人群来陪我一样。
　　“这……”说的是什么啊？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现在怎么办？不是没有成功吗？”
　　“我再试一次吧。”知贤懒懒地靠后，随意地说着。
　　“怎么试？”
　　“先……”她听见，抱臂认真思考了下自己够不够钱，“先打个车吧。”
　　打车去济州岛，找找她的尸体。
　　“……”闵玧其确定了，这人是实打实的疯子。
　　“你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闵玧其听见，轻嗤一声。
　　“你至少还有梦想，虽然孑然一人，一个人活得很辛苦，但至少有那么一个前进方向，不是吗？”
　　此时的知贤，已经没有笑了，目光凝然，放在身侧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至少，你不用背着另一个人的命，即使走在阳光下，却无时无刻活在黑夜里。”
　　她想起了7号，那个叫雪妍的孩子，她在树叶间散落的光影下，犹自转着裙子，她回过身看向自己，笑靥未褪；刹那间，有风从虚空处穿过浩海山岗拂面而来。
　　可这笑容转瞬即逝，画面中她四指沾血，指甲已经在粗粝的地上生生磨平，衣襟大开着，只剩一个扣子吊在身上，她趴在地上，气息奄奄地望着自己，平时的她都是骄横而不可一世的，可此刻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温柔，她张口说着什么，知贤听不清。
　　她猜，一定是让自己过去吧，过去抱抱她。
　　知贤不能触碰他人，却独独能拥抱她。
　　下一秒，旁边男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那你的自杀，也不是真心实意。”
　　原来自杀还分真心实意和假情假意啊。知贤静默片刻，猛地出手，用力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的身子提起来，用最轻柔地语气开口：“你，懂，什，么？”说话的时候她的眉间皱起，眼里满是狠厉。
　　无声的硝烟渐渐漫起，闵玧其被人提得很不舒服，正要把手附上扯回衣领，但还没碰着他的手，就被突然松开了，闵玧其生咳了两声，然后开口道：“你要自杀，干嘛割腕？”
　　“……”
　　“你直接找栋楼跳下去不就得了，这样绝对摔得死，还快。割腕死亡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划得不好还能救回来。”
　　这么说来，他还真的研究过这种东西？
　　“你看着我干什么？”闵玧其避开她的视线，垂着头低声说：“我抑郁症，想东想西很正常。”
　　夫知贤轻“呵”一声，不再说话了。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为什么想起的那瞬间，她选择割腕呢？时间，她没选对，每天清洁阿姨会定时来到家里整理卫生，自杀的时间点清洁阿姨不久就要上门了；地点，她没选对，直接到厨房自杀了，在遥远的土地上懦弱地死去，雪妍应该都看不起她。
　　或许，正如这个男生所说，她其实并不想死吧。
　　“所以，为什么自杀？”
　　夫知贤累了，她恍惚着眼，盯着精神科室门口出入的病人，“刚刚不是说了？有人等我。”
　　“你说地下有人等你，是不是你一厢情愿？你这么直接去见他，见到了你要说什么？说不好意思，我就这么直接来见你了，失败者，懦弱的逃避者，还是个穷鬼，噢，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
　　“……”
　　Fuck！不是她在安慰他吗？为什么反过来了？还是个隐性的话痨……
　　但是——
　　他说的竟然没有什么错处。
　　她确实是逃避，背负的东西过于沉重，她没有勇气面对。
　　闵玧其见他没有应答，继续说，“我虽然患病了，但我没想过逃避，我承认，现在的我很糟糕，但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公司让父母带我来做咨询，虽然结果很无奈，但我接受。”
　　“我只是不知道怎样变得更好而已，沉溺在脆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却从未否认过这个自己不真实。”
　　说完，闵玧其拉开袖子，将自己白皙干净的手臂露出来，他抓过知贤的手，拎起他的食指往自己的腕上轻轻划了划，然后放开了手。
　　“自杀只是想想而已，这样子，就当原本的我已经死了。”
　　知贤怔怔地，微颤的指尖还留有他皮肤的温度，没有说话他的动作很突然，抓得非常迅速，她没有反应过来，接触不适的症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显现。
　　半天，汗毛才一根根竖起，知贤压下冷颤，喑哑着声音开口道：“呀……你干什么碰我？”
　　“啊？比亚……”原来他也不喜欢被别人碰啊，闵玧其也不喜欢身体接触，但那些练习生经常搂抱他，让他逐渐习惯了，刚刚没有过多注意这方面。
　　“没事。”
　　就在这时，一个病人走过来了，刚刚知贤为了压住颤抖，前倾着身体，半个身子都在过道上，这个病人的精神状况也不好的样子，恍惚着走路，没有注意到知贤，没有避让，步速不停地撞了过去。
　　知贤因为感冒本来就很虚弱，此时冒着冷汗，竟然被他撞得身子歪了歪，直接向旁边男生的方向倒了过去，闵玧其一把接住倒下的夫知贤。
　　匆忙间，他的手臂皮肤碰上了她的脖颈。
　　闵玧其怒道：“呀，你看着点走路啊！”

　　——呀！你看着点走路啊。
　　夫知贤愣在原地，面前的女孩明明是自己撞过来的，理了理裙子后，却反咬一口。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是新来的吧？我刚好缺一个小弟，你要不要跟我混？
　　女孩说着，便伸出了手要握住夫知贤。她见女孩这样，匆忙避开她伸出来的手，女孩停在原地。
　　——你不喜欢碰别人吗？别这样看着我，你这个年纪还送来这里，肯定是问题儿童。既然不做小弟，就做朋友吧，她们觉得我太优秀，不愿意和我玩，我就喜欢新来的。
　　——交朋友的第一步是什么？是握手，不喜欢握也要装作喜欢，这样子才能融入这里。听我的，伸出手……

　　那人道完歉就走了，闵玧其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才将夫知贤拉回了神。回神后，夫知贤等待着不良反应，却久久没有出现。
　　“看我干什么？”闵玧其收回手，往旁边坐了坐。
　　奇怪……
　　“没什么。”她抬手，缓缓摸了摸脖颈，刚刚男生碰到的地方。“你为什么护着我？”
　　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你倒了扶一下不是很正常。
　　但不想把自己表现得那么亲和，闵玧其呐呐开口：“你请我吃东西，我替你骂人。我没带钱，等下还要走路回去，不想欠你人情。”
　　“哦。”知贤点点头，“那我们做亲故吧！”
　　“呀……”闵玧其有些堂皇，“谁允许你擅自决定的？”
　　但夫知贤没理他，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自上而下地望着他，将因为感冒而不畅的呼吸强行压制着，然后郑重地伸出手。
　　他并不知道，这个伸手，需要夫知贤鼓足多大的勇气。
　　兴许是面前的人非常严肃，他虽然面上不情愿，但还是慢慢地将手握过去。
　　放上去之后才觉得不对劲，这人的名字不知道，年龄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是比他小还做亲故的话自己不是很吃亏？
　　他正要收回，却发现自己被握紧了，怎么都收不回来。
　　夫知贤垂眸盯着这只手，指骨分明，干净纤细，感觉是一双弹钢琴的手。视线上移，又发现他的手臂很好看，血管清晰，白皙的皮肤下是鲜活的血液。
　　她放开他的手，放开前还不经意地揉捏了一下。闵玧其没有发觉，开口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吗？”只知道叫闵什么月的，喜欢音乐。
　　“我叫……”闵玧其正要开口，被她打断了。
　　“我要走了。”
　　“啊？”闵玧其站起来，有些诧异。“去哪儿？”
　　“去找人。”夫知贤说着，张开双臂，“可以抱抱你吗？”自从7号走后，她便再也没有拥抱过谁，连养育她的父亲也没有抱过。
　　可闵玧其没动，思量再三后才踌躇开口：“你……不是又要去自杀吧？”
　　“都被你唠叨烦了，放心吧，不是最后的告别。”
　　见他保证了，闵玧其才走过去，垂下眼睛，回抱住面前的人。这是个陌生人，几秒钟前却做了朋友，现在他们做着很亲密的事情，脖颈相触，两耳相贴，然后，有温热的人息传来，“告诉你个秘密，我现在的名字是假的，我没有名字。”
　　雪妍曾告诉过她，交朋友要真诚，既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那她也无权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闵玧其有些不解。
　　但夫知贤就只留了这一句，然后离开他，深深注视他一眼，认真注视的眼中似含清霜，看完便转身提了药袋走了。
　　留着玧其一人，愣在原地，久久没动。

　　——
　　夫知贤醒来，盯着虚空。
　　她喃喃念出声，7号，雪妍，死了。
　　……那我见到的人是假的吗？我的眼睛在说谎吗？

　　身旁的玧其在这时候动了动，壁灯轻泄在他紧闭的眼睫上，旖旎的光线在鼻翼处投下一圈浅淡的阴影，似乎要醒了，沉静的面容微动，然后睁开了眼。
　　昨夜，她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但错就错在，玧其在她的伤病期间，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半夜要去看她一眼的毛病，她睡着了并不知道，所以，她昨夜的行为是掐着点往他怀里撞了。
　　结果非常显然，当场被骂了一顿。其中被严厉批评的是自己没有穿鞋跑下来的行为，但她天生聪明绝顶，咂摸出了其中的玄机。
　　闵玧其没有恼怒自己偷溜上了床，而是怪自己没有穿鞋。
　　所以抓住这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硬是留在了床上，赖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昨晚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低哑，还没有醒透，带着浓浓的睡意。
　　她微微抬起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然后俯身轻吻了他的脸颊，“没有，是个非常好的美梦。”
　　“哦？”第一次听见她说做了美梦，闵玧其有些清醒了，追问道：“什么梦？”
　　“我梦见你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你。”
　　“那我做了什么？”
　　“你？”夫知贤似笑非笑，看着闵玧其的眼睛里满是欲望，“你很坏。见了未来女朋友，第一个字是滚。”
　　夫知贤发誓，他真的这么干了。
　　“不可能。”闵玧其有些不自在地避开目光，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我不会随便说这话，除非你惹了我。”
　　这倒是真的。
　　但她继续调笑着，“没有，我长发飘飘，貌若天仙，迈着莲步微移到你的身边，和你轻声问好，你转头就对我说滚，还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真的？”闵玧其有点不信。
　　夫知贤点了点头。
　　“……对不起。原来梦里我也拒绝了你啊；不过，这也是美梦吗？受虐狂吗？”
　　但知贤没有回答他，猛地翻坐在他的身上，俯身将他的双手压在枕间，低声开口道:“我也要说对不起。”
　　“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爱你，所以要和你道歉。”
　　一般人会问理由，但闵玧其没有。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夫知贤，这句前言不着后语的话，他却理解了一点点。
　　他自下而上仰视着知贤，以及这高高的天花板。这个视角，隐隐约约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知贤看着他，目光深深，爱怜中交织悲悯。
　　“对不起，我可能是一扇门，你可能要通过我看见这满是烂泥的脏污世界，也会看见我的各种悲伤、绝望、哀恸和疯狂，我会脆弱不堪，烂在臭沟里；我会有满身的负面情绪，甚至与你所愿的背道相驰，但你要相信，我爱你，以后长久的日子里会更加爱你。”
　　她的目光逐渐有些疯狂。
　　“正因为我爱你，我要让你挣脱不开我，就算毁了你，我也要拖你进来。”
　　“我要你救我。”
　　她看着身子下的闵玧其，弯唇笑着，当初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自杀的不是吗？
　　你就要负责到底啊。
　　爱给你了，怎么办呢？即使觉得沉重，也只能生生受着。
　　玧其啊，我找到了为什么是你的原因。
　　原本以为只是性的吸引，现在发现她错了，他的全身心，从里至外都是罪恶之源，激发着她强烈的占有欲。

　　——只有他们理解他们自己以及他们那类人，正如只有灵魂理解灵魂。

　　说完，她阖起双眼，不去看玧其微微诧异的表情，松开了压制的双手，抬手轻轻描摹他的眉眼，然后俯下身躯，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说了一段英文，暧昧的声息无可避免地往耳朵里钻。
　　“什么意思？”
　　这时的玧其已经缓了过来，他没有逃避近旁的眼神，只是温柔地将手向上抬，环抱住身上的人，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转瞬间，暴雪过境，待到春日化雪后，不在他的心中残存任何痕迹。
　　夫知贤笑了，凑上前，用韩文翻译给他听。
　　说完就扯开了被子，掀开他宽大的睡衣，将他的肩胛蝴蝶骨狠狠地抵在床上，往前探身亲吻了下去。

　　——
　　就像亚当，清晨走出树荫，
　　一夜酣睡使我神采焕发，
　　看着我，我走过来了，听着我，我走近了，
　　抚摸我，我走过时用你的手掌抚摸我的身体，
　　别害怕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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