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修魔
晋远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当日他离开临城还未走远,曾放心不下赶去云林寨想要再见她一面。
披星戴月匆匆赶回,见到的只有云林寨满目的鲜红喜庆。寨众人人皆带着笑意张罗婚礼,他于是被这喜庆的红绊住了脚步,被生生逼退。
是他负了她。
他违背了诺言,退了与她的婚事。既无法娶她,又有什么颜面去打扰她的婚礼?
他只得默默退回,默默以为她嫁给云战,是已然放下了曾经的婚约和心动,找到了新的归宿。
几年来不是没有午夜梦回,忆起年少时她单纯的笑靥。
怅惘,遗憾,失落。
但只要想到她嫁了如意郎君,一生平安顺遂,他便也能平静以对,纵然心怀愧疚,也从无后悔。
可是云战却说,她竟早已死去?!
在他以为她嫁了如意郎君的时候,她已决绝寻死!
在他以为她平安顺遂的时候,她已惨死崖底!
在他见到“修仙”的云战,以为她也踏上仙途的时候,她已魂归黄泉!
“我不信!”晋远与云战两人相对而视,同样赤红的眼,一双眼是清醒的痛,一双眼里,是绝望的悔。
“我也不信。”云战收了笑,面无表情的他越发显得冰冷无情。盛素衣只听他道:“她是我拜过堂的妻子。天上地下,山河踏遍,我总会将她找回来。”
她听云战坚定的说着,要与她“携手同归”。而后毅然转身,行至湖心驻足,放下了什么后又抽身远去。
她看着晋远失魂落魄面色煞白,往日的冷静自持全失,低头怔怔望着剑柄发呆。
盛素衣垂下眼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她当初从接天崖跳下时没有这般际遇,如今他们便是再痛苦又能如何?
再多的悔恨,也无法让死去的人看见。
断桥残雪,景无人怜。
盛素衣等人沉默着回了客栈,晋远及秦疏雨魂不守舍,温从等人不明前情亦不便多言,便俱都沉默着各行其是,直到盛素衣收到江离的飞讯符。
江离早在昨日便已收到飞讯符,也一眼看出玉简中正是风调雨顺阵无疑。只是盛素衣问得慎重,江离这才耽搁了一日功夫,又请了精于阵法的掌事及弟子详查,因而回信便晚了些许。
见生民教并无问题,盛素衣便也放下心来。在这里遇到了这许多波折,盛素衣心下芥蒂无意久留,当即便命众人收拾行装,下午便离开了康城。
越过康城继续朝西岐而去,一行人行至戌时方到了耀州。彼时城门已关,城中也已宵禁,盛素衣等人只得退回城外,寻了道观落脚。
这道观一方小小的蓝底金边牌匾,上书方元二字。道观倒也不大,方方正正一进院大小,外墙斑驳有些破旧,但观前洁净,显然常有人打扫,观中应是有道友修行无疑。
此时观门紧闭,观中漆黑一片,约莫是早已歇下。
盛素衣等人在观门前停下,温从上前敲门,一边放缓了声音道:“敢问观中道长可在?我等临城观弟子,途径贵地,因天色已晚无法入城,欲借贵地落脚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门内悄无声息。温从皱眉,反复敲门重复话语许久,终于听得观内传出个战战兢兢的声音来:“道、道友,我、我们观主不在,我、我、我不、不敢开门……”
那声音听着十分稚气,估摸着可能是个七八岁的小道童,温从于是更耐心问道:“道友有礼!不知贵观观主离开时可有说何时回观?”
“没、没有,”门内之人迟疑着道:“观主去、去除、除魔了,除了魔,应该、应该就回来了。”
“除魔?”温从挑眉,回头与盛素衣对视一眼道:“道友,观主若是今夜未回,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站一夜?我等俱是道家弟子,害人之心是绝不会有的,道友何须害怕?”
门内又安静了许久,温从又道:“我等若要毁了这道观不过是抬手之间,道友便是再防备也无济于事,道友只需开门一看便知!”
那油漆半落的大门终于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条缝来,温从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及腰高处有一只眼睛闪了闪。
待看清了众人,那眼睛的主人才终于像是放下了心,将门打开迎了众人进观。
开门的果然是个年幼的小道童。
观中一片漆黑,小道童捧了一盏油灯在前引路,将众人带进后院厢房,点了屋内的灯,这才小声对盛素衣等人道:“观里只有两间厢房,西厢房供道友留宿,置的通铺,可以睡许多人。东厢房有些小,观主常用来静修。你们可以睡这里,那两位女道友可以去东厢房。”
温从看向盛素衣,见她点了头,便谢过道童各自安置。
一行人今日本就情绪波动剧烈,加之赶路至此时身体也甚是疲乏,各自散去后便也早早收拾妥当休息。
夜深人静,盛素衣与秦疏雨一言不发,一人倚着塌,一人盘在蒲团上,俱毫无睡意的睁着眼想着心事。
恍惚间盛素衣忽觉困意弥漫了一瞬,她恍了个神,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又换了环境。
还是那张黑色毛皮,还是那个熟悉的招魂阵法。盛素衣平静起身,只见今夜的客栈已不是昨日那间,但招魂的人却仍然是昨日那个。
今日这客栈外间与内室并无屏风,只一卷珠帘将内外室隔了开来。云战便坐在外间的圆桌边,仍是背对着阵法自斟自饮。
只是今夜的云战,话格外的多。
“小葫芦,我今日见到他了。”
“他如今已是修仙者,和那个清漪郡主一起。”
“他问我,你呢。我告诉他,你死了。”
“我一点也不想告诉他。你已经嫁给我,是我的妻子,生老病死,与他有何干系?”
“可是我更不愿他守着清漪快活。他负了你,凭什么快活?凭什么他曾经高官厚禄,如今改朝换代还能踏上仙途?”他从怀中摸出一把碧绿小剑缓缓摩挲。盛素衣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声音悲凉:“他负了你,为了前程与你退婚,为什么你却放不下他?”
“我与你也是自幼相识,我也倾尽了真心待你,你为何不回头看看我?”
“你知道吗,当日成亲,我有多高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回暖些许:“我亲自下山去买了嫁衣,置了喜堂。二虎说我笑得就像个傻子。傻子有什么不好?娶到心爱的人,才能乐成傻子。我愿做这般的傻子,做一辈子。”
“我甚至想,若是你愿意,便把你那晋伯父,韩伯母的也请来看看,是他们儿子没福分娶这样好的你。我会告诉他们,你嫁给我将过得很幸福,让他们将来后悔去吧!”他声音又低了下去,语带自嘲:“谁知道呢,你却那般抗拒,无论如何也不愿嫁我,甚至要人押着才愿意同我拜堂。”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狠厉道:“我当时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强要了你!”
“如果那日圆了房,没有留你一人在房中,你又怎么有机会上去接天崖!”
“接天崖那么高,你那么怕痛,怎么能狠心跳下去?”
“崖底那么黑,野兽那般多,你不怕吗?”
“我真怕。那几日我在崖底找你,不敢合眼,怕合上眼就会错过你,怕你被野兽撕碎。”
“可你还是……”他仰头猛灌醉雪归,玉白的酒坛被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片片飞溅,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背影僵硬绝望。
“晋远修仙了。你知道吗?我也修过仙。”他踉跄着转身,盛素衣闪身躲入帘后,看他倚着桌满脸俱是自嘲:“我想着仙人神通广大,定能让你起死回生。谁知道,”他眼眶泛红,越发癫狂:“谁知道呢,什么神通广大的仙人,根本复活不了人!”
“我不计代价进了仙门,结果那小仙门长老第一日授课便告诉我,修仙之人逆天而行,生死乃度外之事,需得看开!他说修仙者自身的生死都无法控制,又何谈复活他人!还说复活之事有违天道,堪称邪魔外道,修仙之人又怎能如此行事?”
“他警告我,莫要入了邪魔外道!” 他双眸放出灼灼亮光,痴痴看着招魂阵道:“言下之意,邪魔外道有法子行复活之事!我哪管它修仙者修魔者,只要能让你复活,修什么我都愿意!”
“既然修仙不行,我就修魔!说来这魔道虽然总行些偏门取巧之道,但修炼果然迅速,效果斐然。不过一年多,我便已成功筑基圆满,即将突破金丹。”
“突破金丹需要的血,我从嘉禾王上手收了回来。那狗王欠我们云家的,欠你舅舅家的,我统统都讨了回来。”
“你看,我已为我们报了仇。”
“天启亡后,新朝建立的头一件事便是撤去了四季税,大赦天下三年,百姓有了喘息的空间,民生迅速便有了起色,各处的吃食生意便复又红火了起来。”
“还记得我曾问过你,小时候想做什么,你说小时候许愿,最想吃遍世间美食。只是当时世道艰难没有机会,如今民生又了起色,我已帮你圆了愿望。你如今若是走到陌生的城池不知去品尝什么,就只管去找那有糖葫芦印记的,绝不会让你失望。”
“前日我到了康城,这里的白云湖甚美,白银鱼十分罕见,用它烹制的全鱼宴也十分味美,我给店家留了一串十分大的糖葫芦,你若到了康城,千万记得要去尝一尝才是。”
“城西的那间醋鱼酒楼不好,菜色并不新鲜,味道也十分一般,我已留下云朵,你见了便不要去品尝了。”
“只是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无论我招魂多少次,却始终无法招来你的魂魄?为什么?是你不愿见我,还是你已去转世投胎了?”
“素衣,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我身边呢?”
“你要的秋千做好了。”
“说好教你骑马,再带你去青荧原摘星的。”
“你呢。”
插入书签
云战部分暂且告一段落啦!
盛素衣寻死的关键推动人物,爱而不得的知己,灭门少年,土匪头子,修仙不成转修魔的魔头。
really复杂的人物。
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真的是把能想到的浪漫都给他了。
树屋秋千,跑马摘星。还有糖葫芦和云朵的约定。
今日小剧场:
晋远:我跟卿卿一起折过纸船,摘过枇杷。
云战:我跟小葫芦一起睡过树屋骑过马,还摘过星星!
晋远:……我跟卿卿有婚约!
云战:退了!我们已经拜堂了!
晋远:没成,她跳崖了!我……
盛素衣:打住,这是要翻我原来有多惨吗?
![note](//static.jjwxc.net/images/icon/note.png?ver=0307)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