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

　　在还未出生时南荣迦华就被预言成为一个万分尊贵的人。

　　这样保守的占卜自然来自司星监那种只求平稳的官方组织，然而即使是这样，将要成为父亲的南荣祁也是高兴万分。

　　在一个飘雪的夜晚，南荣迦华出生。是夜，王府中传出噩耗——王妃因难产过世，双十年华的女子在一生中最美的时候离开，南荣祁伤痛万分，并在王妃灵前立下永世不再续弦的承诺，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无母的情况下，南荣迦华作为王府唯一的嫡子，地位始终稳固。

　　如同每一个出生贵族的男孩，诗书礼仪都是他必须学习的内容，朵萨并没有一个汇集了天下名师的魏幽山庄，却有一个并不比那里逊色多少的罗宁王府，随着那位世子一天天的成长，他在音乐方面的才华也慢慢显现出来。

　　幼年时就显现出来的特殊才华让他的一干老师惊叹不已，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文雅也完全足以匹配他高贵的身份与地位。

　　仍是那句话，世事无常。

　　在他九岁那年，一场重病侵袭了那个甫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

　　罗宁王重金聘请天下名医，甚至不惜在整个行光大陆悬赏，只要能救回他的独子，他可以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

　　就像每一个为孩子而心焦的父亲，他在那段时间彻底放弃了朝中的一切事物，时时刻刻都守护在病床旁，日日夜夜，从未离开。

　　“他的母亲已经带走了我生命中的一半希望，难道还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唯一的孩子也这样离去么？”

　　在面对谋士家臣的劝谏时，南荣祁这样回答。

　　大约是被这样的诚心感动，原本病入膏肓的世子终于在医官的悉心调养下慢慢恢复了健康，他在病榻上度过了自己的十岁生日。

　　而就在罗宁王无心朝政的时候，好大喜功的盛熙帝终于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战争，朵萨侵袭宣境数十城。

　　此时远在岚山的颜穆西也随魏幽山庄一同迁至京都。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大宣端帝愤怒，他御驾亲征并取得胜利，之后两国和解并签订了相关条约，其中一条，就是朵萨将在宗室亲王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作为人质，以表明与邻国永世交好的决心，而当时盛熙帝选中的正是南荣家嫡子——迦华。

　　病愈之后的南荣迦华甚至比从前更加聪敏，时光飞逝，如同嫁到大宣的朵萨公主所说，他是一个极为风雅的人，尤其精通音律。

　　十五岁时，南荣迦华遭遇第一次提亲，对方是深受皇帝宠信的十七公主，在面对贵妃特达拉氏有意无意的试探时，他有礼而含蓄的拒绝了那位想要通过联姻稳固自己在后宫地位的妃子，没多久，因为巫蛊，特达拉氏失宠并被剥夺封号，此案牵涉甚广，原本还在嘲笑南荣迦华不懂纵横的那些人也开始为他的运气而惊叹。

　　被拒绝的十七公主流着泪问他为什么要拒绝这样一桩婚事时，那个已经初具风范的少年用温和而不失冷冽的语调告诉她，“公主啊，我在等待那个女子的出现。”他不知道她长相如何，年龄几何，那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等待，是他遵从心底被埋没已久的呼唤才下定的决心。

　　纵使落难，十七公主也从不缺骄傲，然而那时的她却再也止不住一直滴下的泪水，“如果她永远不出现呢？”

　　“那我宁可孤独终老。”平淡却笃定，青衫少年转身离开，失望的华服少女跌坐在地。

　　三月后，盛熙帝将十七公主许嫁于宠臣，从此，再无人敢到罗宁王府提亲。

　　他在府中蓄养歌姬，个个风情万种，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丽，然而他却只将她们当作是有着生命的艺术品，只限于欣赏而已。

　　他深居简出，侯门深似海，在一个个静谧的夜晚，人们也只能通过细风送来的琴声确定这样一位才华出众的世子的存在。

　　他喜好游历，传说朵萨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他的足迹，他的行踪似乎永远飘忽，如同每一个平凡的旅人，他也曾攀过高山越过大河。

　　在茫然中找寻，在寻找中更加茫然。他比多数世家子弟都要专情，但是他专情的对象是个近乎飘渺的存在。

　　二十岁生日时他终于收到上天赐予的礼物。

　　那是朵萨边境的一家乐坊，其中歌姬多负盛名，他在漫无目的的散步时被一首曲子吸引，问答之中，他就知道了这首曲子的出处——魏幽山庄。

　　那个出了无数才子才女的地方，于是他第一次听见了那个名字，颜穆西，一曲名动天下在宴会上力挫朵萨公主的颜穆西，魏幽山庄最负盛名的女弟子，美丽而骄傲。

　　其实这时朵萨公主已经嫁往朵萨，而那位颜小姐，早已离开了魏幽山庄。

　　有人刻意隐瞒了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消息，如若不是被那美妙的旋律吸引，这一世，他们或许就要擦肩而过。

　　仿佛是为了补偿多年来他漫无目的找寻，很快的，他就见到颜穆西本人。那个女子乔装而来，只带着十几个侍从。

　　他不惜动用罗宁王世子的身份，终于在一扇屏风之后看到了真人，他不管她如何睿智如何从容，只是一面，南荣迦华便已知道，这就是他找寻已久的人。

　　这才明白父亲将她屏蔽在他视听之外的用意，没有她，他必将孤独，见到她，他必将痴狂。

　　“你可知道她是被端帝看中的人，除此之外，她亦得宠于东宫嫡子。”在得知儿子的真实想法时，南荣祁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

　　“知道。”迦华回答，“但我还是要去找她。”

　　“如果……”笑了两笑，南荣祁郑重道，“若她嫁给别人，你就不用回来了。”

　　“谢谢父亲。”

　　他一路尾随，从朵萨到大宣，却不知怎样与她见面。南海的小岛上护卫森严，而他潜入宣境，亦肩负着重任。

　　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他接到将有人对颜穆西不利的消息，然而为时已晚，当他的人到达那边时整个海域已被封禁，他立即明白那是早有预谋的举动。

　　不顾手下的劝阻，更不管那个季节少有的诡异风浪，他独自一人带着药品食物驾船出海，她若离世，此生又有何牵挂？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将那个小自己许多的少女当成此生唯一的牵挂。

　　南荣迦华，甚至比他的父亲南荣祁还要痴情。

　　遁着风向，他终于在茫茫大海上等到了那个已经昏迷的少女，苍白的脸颊、冰冷的身体，唯一鲜活的就是那不断从她伤口处流出的血。

　　看着那样的她，从小便以稳重从容自居的南荣迦华几乎是手忙脚乱，他甚至宁愿自己能代替她承受那样的苦痛。

　　“我叫简音。”他这样介绍自己。

　　而当时穆西亦说出了化名，在听到那样的话后，迦华的心中有几丝安宁，也有几分失望。

　　“好大的风啊。”在说出这句话时，迦华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眷念与失望。

　　不过终于见面了，不是吗？

　　小心翼翼的将船驾至渔村，他甚至不惜动用潜伏最久的暗线，只为为穆西寻来最好的医师，恰逢宁安城的名医孟大夫来南海郡探友，在确定她终于无恙之后，南荣迦华总算稍稍放心，然而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已久，终究是留下了病根。

　　病害未痊愈，她就被人接到了南海郡的行宫。在穆西的要求下，简音亦以一介乐师之名进入行宫，随侍穆西左右。

　　在那段几乎是被软禁的日子中，能够慰藉她的也只有简音的琴声罢了。

　　他见着她伤心见着她流泪见着她一日比一日消沉，心如刀割却没有半点办法，在那样严密的监视下，他甚至连说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

　　琴声悠扬，诉不尽离殇。

　　那几天的相处却让迦华确定了一件事情——穆西对姚浠无意，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担忧与焦虑。

　　在穆西离开行宫的那天，迦华也不得不离开大宣。穆西已可离开，你也不必看得太紧，在南荣祁给儿子的信中这样写道。

　　恰逢盛熙帝病危，情势逼人，他也不得不离开。

　　果然，新帝即位，内忧外患，各方势力的角斗另他无暇顾及其他，早已从密探处得知端帝已将令牌赠与穆西，也知道她在本国皇帝驾崩之时以常人无法企及的尊贵姿态前往岚山，那里，必然是安全的。

　　于是他也不再忧心。

　　半月过去，扶植穆尔穆萨·桑其布·莫塔尔继位，一切尘埃落定，当他走出一片喜气的皇宫之时，所思所想，不过一人而已。

　　他却在那里，遇见了同样不喜欢这种场合的父亲。

　　“迦华。”南荣祁面露难色，忍了两忍，他递给儿子一封远方来的书信。

　　“颜穆西被虐杀于月兰海沙，尸体不知所踪，不日发丧。”

　　那张纯白的纸上只写着这几个字。

　　南荣迦华当场石化。

　　他反复默念着那几行字，似是要从那上面看出些许玩笑的端倪，或许，这真的只是她的计谋，或许，这……

　　她一向骄傲，决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开玩笑，不过几天，却仿佛相识了一世，在多少个无言相对的午后，当他想起这样的事情时甚至有些窃喜。

　　这种时候，南荣迦华却有些痛恨自己对她的熟悉与了解，至少……那样的话，他就能假装着安慰自己，这只是她的一个玩笑，一个小小的策略。

　　面如死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啊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死生悠悠，懵懂间他又错过。

　　除了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虐杀，虐杀！

　　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道穆西是个很娇气的女孩。连茶水的温度稍有不合便会不欢喜，何况是锥心刺骨的痛。

　　如同每一个失意人，迦华想将自己灌醉。

　　娇生惯养十几年，她怎么能被那样对待，怎么可以？

　　这个念头不断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间或出现的，是他在一叶孤舟上为她上药时的情景，忍着痛却从不开口的她，在海边郁郁看着日落的她，听见自己奏响的乐声不自觉会露出微笑的她……

　　早知道，就不应该离开。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罗宁王府中再见不到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子。

　　“我早说过她会有死劫。”好友的话在耳边响起。

　　下意识的，南荣迦华一拳挥过去。

　　有着出众相貌的国师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醉鬼的攻击，他看着踉踉跄跄的南荣迦华，目中似有悲悯。

　　带着淡淡的感叹，宋君道，“姜水镇是她的生门，放心，她不会死。”从未见过那样运气好的人，就连他也对从未见过的人有了一些好奇。

　　果然，几欲倒地的人多日来第一次站稳，他只整了整衣服，就要朝外冲去。

　　宋君自然一把拽住了想以此种装扮出去的世子，毫不费力的将他扔回地上，不见半分老态的国师皱眉，“你以为姜水镇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么？”

　　如同不久前他说出的那句话，“我要见她。”

　　宋君嫌恶似的甩了甩手，“这么邋遢？至少，你该为你们王府的名声考虑。”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他又道，“星辰尚暗，受了那么重的伤，暂时也不会醒来。”

　　“我知道。”轻轻的一拳，“谢谢了。”

　　宋君摇了摇头，悠闲踱步，叹了口气，姻缘天定，真是好运呐。转角时他遇到正要走来的南荣祁，他笑得高深莫测，“王爷，这是好事啊。”

　　策马飞奔，这一次南荣迦华没有带任何随从。

　　然而在姜水镇的界碑前他就再也无法前行。

　　一个红衣少女以绝世之姿出现在他的面前，既是悲悯，又是感叹。

　　“我是南荣迦华。”他下马，“我要见颜穆西。”出于一种特殊的直觉，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少女与姜水镇的密切关系。

　　“她已经没事，就算你进去也不能起到半分作用。”

　　“我只想在这种时候陪在她身边。”迦华回答。

　　“你是南荣家的世子？”打量着他，“你竟然没有易容？”

　　“我会在她醒来之前离开。”他俯首躬身，“请让我，见她。”

　　“好吧，你可知道这两百年来进到姜水镇的究竟是那些人？”有着出众容貌的少女紧接着回答，“他们是左明羽、姚漴、南荣季、年曼·莫塔尔、姬华……”

　　从她口中说出的名字，或者被载入史册，或者被所有人铭记，或者流芳百代，或者已经被唾骂了万遍。

　　“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去见她么？”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她又重复，“如此，你还要见她么？”

　　“当然！”迦华抬头，他退后两步，单膝点地，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刀锋雪亮，左手起，毫不犹豫地划过右手手心，“若能伴她身侧，我南荣迦华甘为棋子。”

　　鲜红的血自腕间淌下，滴滴掉落在地，石板顿时被染上鲜红的颜色。

　　“好，好。”仿佛是受到触动，红衣女子抚掌而笑，“如此，我就能把她放心交给你了，你过来。”

　　迦华在姜水镇停留了许多天，直到一个早上，那个叫做素昭的男子过来，“你该走了。”

　　一阵狂喜掠过心头，接着就是淡淡的失落，但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承诺——决不成为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么多天，他甚至连她的伤势都不清楚，然而只要直到她还活着，那就够了。

　　回到朵萨，案头的公文几乎堆成小山，虽是板着脸，却还是透出许多轻松，南荣祁对自己的儿子说，“你离开这么多天，自然是要补回来的。”

　　“颜小姐休养于玉城别院。”

　　不知什么时候，密信上对颜穆西的称呼已由直呼其名变成了尊称，在半个月后，他得到那样的消息，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玉城，身后，是颇为无奈的南荣祁与满脸都是看好戏神情的宋君。

　　迦华当然不知道，那两人已经开始打赌，关于他，关于穆西。

　　再次见到她的睡颜，脸色苍白如雪，好不容易忍住将她摇醒的冲动，他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果然，榻上的少女睁开眼，说，我不知道你何时改锯木头了。

　　他看见她手中的羊脂白玉毫无征兆的断裂。

　　他看着她眼底的哀恸与不舍。

　　他知道她那隐藏在平和文静之下的机敏果敢。

　　他也隐隐明白了她日益虚弱的蹊跷。

　　印在手心中的一吻是那样不舍，唇角微凉，可他分明感觉到那之中的半分眷念，在那纤细冰冷的手指触上他的额，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覆在脸上的面具，他很想睁开眼，然而终究是忍住了。

　　于是再次踏上回到朵萨的旅程。

　　“年轻人，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那个自称是朵朵的红衣少女突然在一个夜晚出现。

　　“碧玉温渊床杂质太多，最纯的，恐怕还是神庙中的圣物，哦，我忘了，那东西已经被你们雕成了国玺。”

　　“你可要想好了，年轻人。”

　　虽匪夷所思，他却愿相信。

　　在回到都城之后，他第一个目的地，不是王府，而是宋君的处所。

　　“你真是疯了。”在听到他的计划时，一向视礼教如草芥的国师这样评价他的想法。

　　“我希望你可以为那施加祝福，她永远幸福安康的祝福。”迦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出三天，那个东西果然出现在宋君案头。

　　“我想亲自把它交给你的心上人。”宋君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不喜欢被人看来看去。”在得知这个时，迦华蹙眉，然而在面对宋君时间不等人的理由时，他也不得不屈服。

　　出访顺利。

　　当宋君回来时，脸上已经不见了那种心痛的神情，他甚至喜滋滋的对迦华说，“快把她娶回来吧。”

　　就着这一句话，在派遣世子的事情重新被提起时，他在大殿上朗朗回答，“臣，愿往。”

　　既然她不愿过来，那他就继续追逐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南荣迦华再次踏上旅途，这次，他以南荣迦华之名，而他亦知道，远方的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只是颜穆西，他所爱的颜穆西。

　　仅此而已。

　　巍峨的山脉延绵至天际，南荣迦华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暮霭微沉，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似纱的薄雾为夕阳挡去几分血意，马车行于山间，湿润的空气中还带着些许青草的芬芳，对朵萨来说，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年。

　　质子的仪仗是超乎想象的华丽，作为建国元勋之一的南荣家，自然是不缺钱的，何况南荣迦华是他们家唯一的世子，将来必将承袭王位，数遍行光，大概还没有哪位质子能带上三千铁骑。

　　盛熙帝好战，在那次突袭大宣的战役中，罗宁王却是唯一的反对者，后来朵萨果然战败，然而唯一的反战者却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独子，这样的情形不能说是不好笑。

　　在朵萨，南荣家掌兵、陆家掌财、莫塔尔家掌政，在漫漫时间中形成的三足鼎立的局势，以莫塔尔家为首，这种格局已经延续了数百年，数次削兵而不成，对历任朵萨皇帝来说，是运气，也是晦气。

　　荣耀了数百载的南荣家已经成为悬于朵萨帝王头上的一柄利剑，宝剑出鞘，可伤人，亦会伤己。他们保家卫国，一代代将士血洒沙场，他们权倾朝野并被当作野心家与最可能的篡权者。

　　作为本家唯一的嫡子，迦华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作为质子离国的。诚如许多人所想，如果南荣祁要历练这个儿子，直接在十多年前就将他带到了战场上，现在他业已成年，能力心性均已长成，实在犯不着再深入邻国。

　　“现在亲贵们都在猜你为什么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宽敞的马车中坐着两个人，白衣男子面容俊美，清雅如同谪仙。

　　相比之下，那个身着淡蓝冠服的年轻人就要平淡许多。

　　“是吗？”探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迦华轻轻道，“国师要说的不仅于此吧。”

　　“今年大宣大旱。”他笑，“这对朵萨来说实在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国师你别忘了，大宣一向富庶。”

　　“难道司星监未与世子说么？”宋君扶了扶额，“无论是占卜还是星象，都显示东有大乱，您看这个……”说着，他慢慢将画卷摊开在棋盘上。

　　“对了，许周对她评价甚高。”仿佛想起了什么，宋君开口，“王爷还说，若是这次还是不能把她娶回来，你就一直留在大宣吧。”张豫唯一的入室弟子，这个大概也给她加分不少吧。

　　“其实王爷上次……”宋君刚要开口，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的车坏掉了。”一人上来禀报。

　　其实由于随车物件过多，已经大大影响了前行的速度，迦华沉思片刻，果断下令，“人先走，弃车改马，另外派人运送东西，不必着急。”

　　“这么迫不及待啊。”宋君笑了笑，他朝前走了两步，跳下车随手牵过一匹马，“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完那句话——其实王爷上次已经潜入宣境而且见到颜穆西啦。

　　山间马蹄声碎，未来不可期，然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下一次见面时，他是南荣迦华，她是颜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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