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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果然,柳步惊到那里的时候,角落里面多了一个简易的折叠床。
乔恩和乔洋乖巧的坐在乔爸的病床前面,气氛沉默又滞涩。
乔洋去医院的食堂买了几个馒头,几个人就着鸡汤填饱肚子。
乔恩吃完饭抹了抹嘴巴,又把几个人的餐具都拾掇到一起,“我去洗碗。”
冬天的水凉得厉害,乔恩冲洗洗洁精,感觉手又僵又痛。
乔妈赶回医院的时候,看见乔恩拎着两个铁质饭盒在掉眼泪。
“怎么了,恩恩?”
乔恩抹了把眼泪,把通红的手握在一起搓着取暖,抽噎着回答乔妈,“水太凉了,冻得手疼。”
“妈,爸怎么突然成这个样子了?”
乔妈想起自己在公司了解到的情况,心中酸涩,“不是突然的,一切都是早就已经有了预兆,两个月之前你爸就说头疼,妈以为他是血压的原因,一直让他吃药,这才耽误了时机。”
乔恩拼命摇头,“妈,和你没关系的。”
乔妈摸摸女儿的脑袋,“妈没事,不用安慰妈,去把乔洋叫出来,妈有话告诉你们两个。”
等乔洋出来之后,乔妈开口:“咱们家的卫浴公司情况很不好,爸爸现在这样的身体也根本打理不了公司。所以妈妈准备,”乔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有人愿意投资,那么就聘请新的经理人。这样子咱们就有了喘息的机会。如果没有,就把公司卖掉。再不行”乔妈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宣告破产这条路了。”
破产两个字一出,乔恩和乔洋都有点懵。
两个人都是温室长大的花朵,尚未经过社会的打磨,连续经过了身为顶梁柱的父亲身体陡然垮掉,家里会下蛋的老母鸡又被即将卖掉,两件大事的打击,让他们生出一种身如浮萍,随波逐流的感觉。
乔恩出现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她突然想起柳步惊曾经问她的“那公司倒闭了怎么办?”
她曾经那么坚定的觉得公司永远也不会倒闭,可是现在呢?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万事万物永远在变。现实狠狠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教她何为现实。
乔妈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这样揭露真相有些残忍,但又觉得他们是家中的一份子,有义务知道真相,“抱歉,宝贝们,我们可能要一起过苦日子了。”
乔洋有点发傻。
乔恩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蹂躏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对着自家老妈正色道:“妈,我可以做一个课外的街舞老师,我有同学就在那个教育机构上班,一个月能挣很多钱呢。以后你和乔洋的生活费我包了。至于我自己的就让柳步惊报销。”
看着乔妈明显不赞同的神情,乔恩吐吐舌头,“反正她愿意给我花钱。”
乔妈哭笑不得,“不用,家里的钱省着点用还是够的,但是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是不行的了。”
再然后母子三人又商量着制定了一份“看护乔爸”的工作表,有序进行了分工。第一天是乔妈看护,然后是乔恩,两个人轮换着来。至于乔洋,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
太阳西偏,阳光斜射的时候,乔妈开始驱赶乔恩了,“快走吧,不要打扰我和你爸的二人世界。”
回家之后,柳步惊问了乔爸的情况,乔恩刚好一点的心情,又瞬间荡到谷底:“我看我爸很严重,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想说点什么还要用手带着比划。而且现在根本下不了床,动都动不了。”说着,两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柳步惊擦了擦对方的小脸,把她拥进怀里,安慰道: “人还活着就好,最起码有康复的可能性。”
这段日子乔家发生太多事了,柳步惊都快忘记这是第几次替乔恩擦眼泪了,原本那么坚强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这么爱哭。
一连串的吻轻柔的落在乔恩的眼睑上,“不哭了。”
乔恩埋在柳步惊的怀里,像是小老虎躲进妈妈怀里面舔舐伤口,又像是惊涛骇浪海面上的船只找到了港湾。
柳步惊圈着她,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整个人还抱着她左右摇晃。乔恩卸了力气,摊在柳步惊的怀里,随着对方的节奏一起摇摆。
柳步惊轻轻的唱起歌来,“风和浪一起去闯。”
“心里话我陪你讲,”
“你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陪我长大的愿望。”
“在我心里面埋藏。”
“你是我面对生活勇敢的力量。”
柳步惊唱的不太好,而且有几句跑调了。不过她唱的很认真,自己不知不觉的改编的还有点好听。乔恩被柳步惊抱着晃的困倦,也懒得去纠正她了。
漫长的时光之后,疲惫感袭来,乔恩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要睡不睡时,迷迷糊糊的意识到柳步惊哄她的方式和哄小宝宝的方式一模一样。晃婴儿车,还TM唱摇篮曲!她才不是小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过的很忙碌。乔妈和乔恩两个人换着看护,剩下那个人就承担了做饭洗衣服的职责。
而且乔恩照顾乔爸毕竟不方便,乔妈又找了一个护工,两个人算是勉强有些休息的时间。
没有了乔爸和乔妈的殷殷叮嘱,乔洋反而每天自觉的上自习室,很晚才收拾东西回来,但是不管多晚,他都会先去看乔爸一眼。
柳步惊通过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把审稿人说服了。在通知见刊的同一天,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面是一个老者,口气温和的问她,国家准备成立一个二一九计划,研究六轴联动数控加工,问她要不要来。如果有什么问题,国家愿意最大程度配合解决。
柳步惊礼貌拒绝了老者的邀请。
接下来她偶尔会被老师叫去研究所做实验。每天回家的时间根本不一定。忙起来的时候,实验室就是她第二个家。没有项目的时候,她大多的时间都会消耗在乔洋身上,辅导对方的学习。乔洋很聪明,柳步惊判卷子的时候能感觉到,乔洋几乎不会反同一个类型的错误。甚至可以说举一反三。
乔妈那边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陆陆续续有人打电话来问厂子的价格,但是没有遇到谈拢的人。大部分的人是来单买设备的,或者的打听土地租期的,真正想要接受这个卫浴厂的根本没有。乔妈一直等到了乔恩柳步惊他们开学也没有等来合适的买家,于是她咬咬牙,向政府宣告破产了。
破产有破产保护,那些拖欠的工资和乔家再没有了半点联系,乔妈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松快了不少,又觉得怅然若失。
乔恩回了乔家。薛姨已经被辞退了,别墅空荡荡的,冷清的吓人。
乔恩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找到了乔妈,她正在熬汤,空气里是一股浓厚的香气。刚想叫人,乔妈用手揩了揩眼角,成串的泪珠滚落下来,吧嗒吧嗒的掉在那锅汤里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乔恩装作没看见,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在门外面给乔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回去取证件。
外面正是冷的时候,乔恩穿的鞋子薄,一旦呆着不动寒意便一点一点的漫上来。她没管,只蹲在家门前,头埋在膝盖上,慢慢的黑色裤子上蔓延出一块水渍。那个坚强的小姑娘又哭了。
柳步惊是在给仪表调零的时候接到乔恩电话的。
“你方便接我电话吗?”
“等我一下。”柳步惊简单的跟身边的师兄交代两句,出了实验室,“恩恩,哭了?”
乔恩发现柳步惊有个神奇的技能,总是能一眼看出她的低落,不管她伪装的有多好。脚不知道是蹲的,还是冷的,又僵又涨。身子是热的,衣服却凉透了,一贴身那寒气直往毛孔里面钻,她委屈开口,“惊惊,我难受。”
“怎么了?”
“妈妈哭了。她一边熬汤一边掉眼泪。他们两个平平顺顺过了大半辈子,现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得遭这种罪。”乔恩吸了吸鼻子,泄露出哭腔,“就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好无力啊。”
柳步惊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者说此时此刻,乔恩也不需要安慰,她憋了太久,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乔妈在她和乔洋面前装出岁月静好,一切都很有希望的样子,她又何尝不是在装。乔爸生病的事就像大山,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乔恩挂了电话,用力眨了眨眼睛,抹掉眼泪,从包里面掏出气垫,仔仔细细的补了妆,努力让自己气色好看些,一进门她大声道,“妈,我回来了。”
乔妈笑呵呵的从厨房出来迎接女儿,“恩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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