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不屈不挠

　　过了两天，当他冲到眼镜面前的时候，眼镜正在工作室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独自抽着烟。

　　库洛洛看了眼电脑一旁的床上，凌乱的床单和被子，屋里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这人也不像才刚起床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来得“正巧”。

　　『长话短说吧，我今天没什么时间。』（g）这位大忙人每天都很忙，他任何时候都没有时间。

　　他不过是拨出了和你等价值的时间给你罢了，有时候，还是看你未来发展走势图预支的。当你失去价值，就会再次归结为没时间理你。

　　所以在这位严格又势利的师傅长期悉心栽培下，库洛洛也养成了提前都准备好要说些什么，速战速决的好习惯。

　　如何切入话题才能既不唐突，又不会没效果，还能避免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的，这些可都是他以往训练时忽略不了的日课。不是有人教，而是不想学也得会。

　　因为和眼镜这人在一起，不小心留意这些是万万不行的，那太危险。

　　『我见过小滴了。』（k）库洛洛说的时候，仔细注意着对面戴眼镜男人的反应。

　　那人沉默着，仿佛是在无声诉说着，「然后呢？要说什么你快点自己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当然看得懂，但这种行为也同时代表对方默认了某些东西。

　　『你又介绍了新的人给她？』现在流星街人才有这么多吗？这种不适合他们之间关系与身份的质问，他只用眼神来传达了一下。对于笨蛋来说，这招就是白费力气。但对聪明人来讲，想要无视这种招数都很难。他们不自觉的就是会接收别人恰到好处程度的讯号，就跟人不用思考都会呼吸换气一样。

　　所以话到这里，像眼镜这样的类型，当然已经知道库洛洛想表达什么。

　　愿意说的，能说的，眼镜都会告诉他，库洛洛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今天眼镜也没兜什么圈子。他甚至直切主题中心。这人的脑子果然是反应灵敏，有时候在库洛洛的想象里，眼镜的心思就像一片黑夜中的汪洋大海，除了可视的部分，说不定还有不可视的部分被深海和黑夜好好隐藏住了。你能透过透明的水面看到一些潜藏在表面的东西，但是一旦那些沉下去了……就不得不撬开他的脑子才可能窥视里面的内容物。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窒息，且不可捉摸。就像他本人这个密不透风，又不见天日的昏暗办公室一样。

　　『小滴没什么问题，她很安全。』（g）眼镜说。

　　『……』（k）这些话让库洛洛有些吃惊。从本来担心着眼镜会不会愿意聊这些开始，到确定了内容性质后一下子放下心来，他开始细细分析。当然不是分析小滴安不安全，这一点，他早在那天他们在宿舍里初次见面就试探过人家了。眼镜这回答对他来讲可说是废话。

　　不过，开口本身就是切入点。这个不会有错。

　　『她其实很小的时候起就认识玛利亚了，按理说应该也知道你这个人。不过你们不认识她而已。』（g）眼镜继续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k）

　　『她小时候身边照顾她的人被杀，那次的执行清除任务的人就是玛利亚（帮她报了的仇）。』（g）

　　『！』（k）这个答案让库洛洛吃惊不小。他在心中默默暗记，抽丝剥茧。

　　『那时候小滴6岁。后来她一直留在教会里，教会把她养大到现在。你们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可能从来不记得过来帮忙做事的人吧？小时候早见过她好几回了……』（g）眼镜一边回答，一边闭上眼睛抽了口烟。这老狐狸可不像坐在对面的徒弟那样整天死盯着别人的脸看，他只在有需要的时候。

　　现在就算这么说，库洛洛当然也回想不起来，小时候在那个隐蔽又机密的“住所”，来帮忙做杂务，三天两头换面孔的陌生“木头人”里，到底有没有一个黑发黑瞳的小女孩混在里面，而且那些人还老是穿着一样的服装。

　　没事谁会在意他们啊？

　　何况，黑发黑瞳在流星街可算是相当常见的品种。

　　『……』（k）他一脸呆头呆脑思考的样子，被这位察言观色的高手一下子看了个精光。

　　眼镜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机会，便接着继续说道：

　　『后来你把玛利亚带走以后，这孩子因为不能离开教会，就没机会再见她了。这么多年来她倒是天天惦记着，可惜玛利亚从没有再回来过……』（g）眼镜说得口气随意，却又让人有种在替谁抱怨的感觉。你绝对搞不懂他真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在意的话。

　　『是信徒吗？』（k）库洛洛问。

　　『嗯。所以我这次让她过去，她本人一定也很高兴吧？（说不定是几天晚上都兴奋地睡不着觉的那种）』（g）这次他又抽了口烟，说话语气轻松得多了。

　　他知道眼镜这些看似直白又随意话里，又少了某些重要情报。不管是不希望让谁他掺和进去，还是不希望让他知道某些东西以达成什么目的。总之，「如果你成为了有用的人，就找机会让你和玛利亚再见一次吧」——这种鱼饵八成是用上了。大概还钓了人家（小滴）十年。

　　十有八九错不了。

　　×

　　库洛洛可以想象黑发的少女和眼镜之间，一定有些除非他们本人亲自开口，否则就不会让人有机会知道的事。

　　他回忆起少女娴静的在窗前坐着看书的姿态，难怪觉得总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现在想来，这不足为奇。

　　「她认识我很多年，而我不认识她，真是一种挺新奇的感受。」（k）

　　库洛洛可以想象，小滴在小时候一定暗中观察过他很多回，也许就间接的耳濡目染上他的习惯与生活配合。至于那些观察的时候以及事后，黑发少女在想些什么，从结果来看，他无法参透。

　　当然，这个女孩子更在意的显然是另歪一个人——但玛利亚那种纯真的个性和没有阴霾的眼神，不管他人有意还是无意，那不是（流星街人）能够轻易学得来的。

　　小滴的性格和气质看起来也很纯真，但人的眼睛没办法锻炼。该说，她能达到现在这种程度的“清澈”和“无辜”，已经相当可贵了。

　　『说不定她恨着你呢，要不是你带走了玛利亚，她就可以从小到大一直看着她长大了。也许两个人还能从小就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人家为了再见上一面可是吃了不少苦）。』（g）眼镜打趣似的笑着说出风凉话。

　　『……』（k）真是非常站得住脚的假设呢。不管这究竟是不是风凉话，库洛洛还是听出来了言外之意。

　　果然私下没少做什么交易吧？眼镜这人。

　　『你什么时候也把这样的人才给我认识一下？（既然手头这么有资源的话）』（k）库洛洛笑着说这话的时候，你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也许两者各自参半也有可能。

　　『别开玩笑了，外面人口这么多，你不会自己出去找吗，撒什么娇。』（g）那人果断的拒绝了他，讲话也不客气半点。

　　『……』（k）被断然回绝，虽然让库洛洛瞬间皱了下眉头。他哀怨的看了看眼镜。但这种情况下，就别再纠结为什么她行而我不行之类的细节问题了。这不是需要人解答的什么难事，也不是需要克服的障碍。其本质，在他眼中，更接近于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玛利亚执行那次任务的时候没和我在一块吗？』（k）他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这个从刚才眼镜回答时就想到过的问题。其实对手如果是眼镜这样的人，本不会给他（k）机会蒙混过关。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切身领悟了这一点。这不过是概率问题。希望不大，并不表示没有希望。就好比在困难面前放弃努力，那不代表你很聪明。

　　『那时候你不在。』（g）眼镜说。

　　『……』（k）这个回答对库洛洛来说已经足够。对知道当时情况的人而言，这情报根本不难理解。他们那时没一起出席任务，只有某一段时间罢了。

　　当然讲了这么多，大前提得是，眼镜这时候没在撒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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