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

　　在狂沙呼啸的夜色中，远方的火把渐渐亮起。歌师悠远而古朴的乐曲伴着吹动流沙的风声。
　　“不去了。猎狐太无趣。”小山将牛油火把搬到外面，笑拒了黄煜等人的邀请。
　　“无趣？呵？小山，这话你说我真不信。”黄煜不敢相信一直期待猎狐的小山居然会拒绝。
　　“你是觉得没有姑娘看太无趣了吧。”英彤背好了弓对小山翻了个白眼。
　　“哈哈，小山啊，你啊，一点都不像我们大漠的男儿。能不能豪爽点，直接点。说说有没有看上的，有的话就去啊！”胡言笑得像只吃饱了的贺兰山猹，他说：“不会是四九吧，她不去猎狐所以你也不去？”
　　小山流露出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他掩饰道：“胡说八道什么鬼啦，我去叫她。”说完拿起两支箭疯狂追着胡言打闹。
　　不一会儿小山正儿八经邀请四九道：“和我们一起去猎狐吧，黄煜他们说沙丘后面的狐狸听到灵祭后一窝一窝地蹿出来。这是我在天沙的第一次猎狐，你看，我的弓很结实吧！等下你就跟在我后面。”
　　“北斗星移，清风而至。明天，明天就是清明了啊。”时光的流逝犹如沙子从指间逃走，春分时那泥巴的寒凉之味，仍在舌尖。没想到如今都暮春了。这片大漠上，也懒洋洋地冒出了一地野花。
　　“恩，明天就是清明了，我们天沙教每年都会在清明前晚，举行灵祭大典。”小山答。
　　“小山，我们不看大典了吗？”陆伽衣对小山提出五个人一起去猎狐的建议表示不愿去，她要找白墨生，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一遍。
　　“新入教的弟子是不能观看灵祭的，只能在祭台外面守岗。等我们猎狐回来，就要去守岗了。”小山不自觉走近四九，她看起来神色很不坦然，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她不说，他何必问呢。
　　“这样啊，我不会猎狐。你们去吧。那我去祭台外面等你们回来。”陆伽衣难掩失落，她想去看天沙灵祭，那是白墨生最可能出现的地方。若不是秦飞浪的帮忙，她对白墨生的行踪将一无所知。
　　小山见四九柔柔弱弱的，他想自己要是不在身边，她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呢？便说：“你可以跟着我，你一个人若水和我们都不放心。”
　　“我很安全的，只想去看下大典的贵客是什么人。”陆伽衣袒露心声道。
　　“大典的贵客？听若水说是北海神女庇佑的岛族首领之子。这是天沙第一次邀请外人参加灵祭大典。近两年来大夏国雨水稀少，原本就干旱的土地如今更加干旱，一年到头颗粒无收。教主这才邀请来自海外的贵客，希望能祈求到一场雨。”小山他没看见陆伽衣兴奋激动得要流泪的样子，少主哥哥，是你吗？
　　“那小山你快去猎狐吧，我去祭台外等你就这么说定了。快走吧！”陆伽衣迫不及待穿过眼前的两座沙丘去祭台外面。
　　“小心点，四九。这里的沙子会流动的！你别一个人乱跑。”小山赶在陆伽衣后面。
　　小山急着提醒四九，她怎么跑得这么快！
　　陆伽衣不过使用了《乘风诀》一层的风吹草动，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控制不好气息。她一回头却目睹小山从如刀脊般的沙山上跌倒，小山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沙丘上摔倒，他可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啊。
　　陆伽衣急着使出《乘风诀》，她一路滑沙而下，小山自己刚站稳却被火急火燎的四九撞个满怀。滑下来容易爬上去难，陆伽衣很懊悔，自己没有听岛主师父的话，没有把大祭司的教导放在心上。若是自己武功再高强点就好了。对以前的她来说，上个沙山完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她究竟是怎么了啊，对自己的身体已经陌生了。
　　陆伽衣每走一步，滑两步。小山伸出手，陆伽衣不假思索拉住。她听不见小山心跳的声音，看不见他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他却感受到了她手心沁的汗，以及她平静如水的表面下，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波澜。

　　是啊，他牵着她爬了很长的一段沙坡，终于回到了路途上。二人相视低眉一笑，席地而坐。小山躺在沙地上，放松片刻。血月！
　　“四九，快躺下，你看！是血月啊！”
　　她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月亮，泛着如红玛瑙血心玉般诡谲的红光。“我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月亮！”陆伽衣被天地的造化生生折服，风起沙鸣，他们身上慢慢飘落了一些细沙。
　　小山侧过脸，见四九盯着月亮，她眼里的欣喜他默默记在心底。
　　他本是一个不愿提起自己过去的人，他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痕。可是他此刻却如此期待，期待眼前人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他娓娓道来：“他们告诉我说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人，分离是我最终要掌握的修行，等境界到了，才会明白从生至死，我始终是孤身一人。我的名字，是奶奶望着沙丘上的夕阳取的，她说我的母亲来自一个群山万壑的地方。
　　六岁那年我的骆驼小铃铛去世，我和奶奶将它葬在夕阳落下的沙丘上。奶奶见我哭得伤心，她便告诉我让我等，等到沙漠中出现一轮红月，对着它我就能重新和久别的故人重逢。六年后，奶奶也离开了我。我将奶奶和小铃铛葬在一起，我暗自发誓，从今往后绝不流泪。后来我又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不想再提了。”
　　陆伽衣缓缓闭上眼睛，念叨着： “当沙漠中出现一轮血月的时候，久别的故人就能重逢。”她回过神来，是小山在跟她说话呀。她连忙睁开眼睛接话道：“奶奶？小山你很想念她吧。”
　　“嗯，她是最爱我的人，哪怕她不在这个世上了，我都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爱着我。”小山看着血月默默站起来，对着血月虔诚拜祭，语气犹如一个小孩子，不染世俗，天真孤寂。
　　陆伽衣看着小山闭着眼睛，她不语。一阵风将沙子吹进了陆伽衣的眼睛，她捂住眼睛叫了一声。
　　小山连忙将衣服盖在她头上问：“是眼睛进沙子了么？这里的沙子很细。”
　　月色始终照不亮她的眼眸，小山凑近本想给她吹出眼里的沙子。她揉眼的手放下的，自然往前一倾，额头碰上了小山的鼻尖。气氛微妙的变化，风沙似乎停止了呼啸。
　　“没事。”陆伽衣钻出他的手臂，垂眸不让风吹到眼睛。
　　小山点头道：嗯。
　　“呀，糟了。我们再不过去狐狸都跑光了。黄煜他们肯定没等我就先去了。”小山突然起身，陆伽衣一想：“真糟了，大典啊。我们在干嘛，快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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