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2078年

　　威廉的脸上写着假惺惺，柯仰营业了一个笑容跟他握手：“你好啊。变好看了，回来炫耀了？”

　　威廉大笑：“那当然了！”

　　嘉伯莉娅掉血严重，秋溢望了她一眼，她正掏出苹果来啃，他便伸出手去，道：“烤了好吃。”

　　嘉伯莉娅盯了他几秒，秋溢眼缝狭长，眼睛黑白分明，玉石一般。她是表面热情而底下暗潮汹涌的性格，但这么看了他一会，居然就把苹果抛给了他。

　　火苗钻出秋溢的指尖，青苹果变得金黄。嘉伯莉娅抬手接回，咬了一口道：“你的技能？……唔～”
　　口感和效果还真是不同凡响。

　　“是的。”秋溢又接了她一个苹果，两人之间很快架起了友谊的桥梁，“我俩的技能是【烧烤架】。”

　　“你俩的？”嘉伯莉娅扬了扬眉。

　　威廉微笑着把手放在腰间，腰间挂着铜版，离柯仰有个安全距离，正是似近非近的模样，“虽然我拿到了铜版，但我不知道塔在哪里。不如我们分头去找？”

　　柯仰从怀里掏出卷轴，“我有地图。”

　　威廉当即上前一步想接过来，突然被柯仰“嚓”地一躲抽走了，藏到身后，眯起眼道：“拿着地图的人负责带队，来，把铜版给我？”

　　“那你就自己去塔里赏风景吧。”威廉道。

　　“你俩说话累不累？”嘉伯莉娅瘸着腿走过来，翻了个白眼，“技能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放入石板木板铜版不管什么材质……只要你放进去，所有站在塔里的人都能得到技能。”嘉伯莉娅指了指秋溢，“他俩有一模一样的技能。”

　　威廉立刻咄咄逼人连珠炮似的说：“万一最多两个人呢？万一有人数限制呢？万一他们还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呢？而且我可不想跟一对劲敌分享这么重要的东西。”

　　“就知道你这人值不得信任！”柯仰冷笑道，“行，那你俩就慢慢找吧，我们石塔前面等你，在那决一死战得了！”

　　威廉目瞪口呆：“Fuxk！怕你？”

　　其余两人一头黑线。

　　秋溢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拍柯仰紧绷的肩膀，“痒哥，给他吧。”
　　柯仰手指前方：“让他先给我！”
　　背包里神灯突然插嘴：“快营业一下兄弟情。”

　　秋溢权当没听见，两耳通风，给他客观公正地分析局势：“我觉得合作总比对立好，起码现在。以后对阵是以后的事，但现在我们是三个半血各自都不超过两个技能。”

　　威廉抱着胸微微冷笑：“你们招惹了龙骁工作室，以后是不会安生的。他们从人到粉丝都是一派歹徒，而且其他的仇家也不少吧？”

　　柯仰不等他伸手就迅速拒绝了，“那按你这么说，我们作为前景不乐观的弱势方，让我们拿铜版岂不更值得信任？”

　　秋溢又捏捏柯仰的肩膀，“不一定非得我们拿着，一起走就是了。”

　　柯仰趾高气扬：“好吧。——便宜你了！”

　　威廉：“谁便宜谁啊！！”

　　威廉一脸异样地跟在他们后面，柯仰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他们在前面带路，到了塔也得他们先进才行。威廉同意了，只是嘉伯莉娅受伤很重，体力值消耗得快，走走停停——柯仰也得走走停停才行。

　　秋溢犹豫了一下，“痒哥，那个蘑菇……”

　　“我们也有蘑菇。”嘉伯莉娅道，“是黄色的有闪电纹路的吗？威廉说不知道有什么效果，但从数据视角来看，好像没有回血功能。”

　　“别什么都听他的。”柯仰头也不回，还掏出蘑菇当小旗子举起来，“跟我走！游客朋友们！”

　　威廉摇了摇头，用西语悄声对嘉伯说：“他有毛病。他针对我。”
　　嘉伯莉娅道：“你昏了头了，忘了这游戏有口译系统了么？”

　　秋溢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任柯仰大步流星大手挥旗地走在前面。在威廉忍不住意气用事地跟柯仰幼稚叫嚷起来时，他用手肘碰了碰嘉伯：“什么叫数据视角？”

　　他们很快抵达了新的石塔。

　　这次石塔一身漆黑，威廉就一时嘴快大发议论：“Take a look，这就像上个世纪你国的煤矿井，而我们连个矿灯也没有。”

　　柯仰道：“你说这话是想被埋尸在里面的意思吗？”

　　里面幽邃阴冷。他们登上楼顶，站在一片残破不堪的瞭望台上，将铜版放进凹陷。

　　植物生长的声音从底处攀上石塔，黏腻又猛烈，像舞者抽筋拉骨一般。它迅速绞紧了塔身，又将触手伸进瞭望台的地面，像绞紧了他们的脖子。
　　整座塔都轻微一震，向着旁边歪斜，落石声清脆，风从云层里送来了怪物的呼吸：

　　“美德是秽恶的庆典，
　　新生是死亡的判决。
　　退一步，以灵魂偿还邪念；
　　进一步，以□□饲养蛇穴。”

　　【炼金复活】填满了他们的一格技能。

　　【使用次数：无限。】
　　【属性：洪荒太古宇宙坍缩拿着烫手送人棘手级黑魔法。】
　　【说明：复活任何你留恋的人。需要摆设黑魔法阵对话恶魔，以一颗活人心脏作为祭品，恶魔准许，则法术连通，契约达成。有两种复活方式：你可以命令指定尸体在七个小时内复活，它会变成受操纵的行尸；你可以命令指定尸体在七个夜晚后复活，它会回到原主的一切状态。】

　　【备注：冰/恋爱好者的梦想。】

　　秋溢茫然地问：“冰/恋是什么？”

　　其他三人同时看了他一眼，诡异地沉默片刻，再齐齐转回头去。

　　柯仰，男，27岁。
　　威廉，男，22岁。
　　嘉伯莉娅，女，25岁。

　　秋溢，19岁。

　　柯仰若无其事地说：“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催动这个黑魔法，良心大大的坏了。”
　　嘉伯莉娅严肃认真道：“但是对咱们来说没用，也找不到活人心脏。”
　　威廉摸着下巴，探头看了塔下一眼，“可以挖一个他们的试试。活人心脏……取出来心脏的都死人了吧，它的意思是要还在活蹦乱跳的？”

　　柯仰道：“所有突然失去神经连接的人体组织，都会活蹦乱跳一会儿。那几个死了有一阵了。”

　　威廉突然整个人挂在栏杆边，身下脆弱的石膏喀嚓崩解，“糟了，尸体不见了。”

　　他俩对视一眼，彼此天崩地裂。而秋溢还是很糊涂“冰/恋”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有点梦幻。

　　但他听懂了后半截。
　　尸体不见了。要么是那法术有什么异样，要么就是和秋溢对阵的龙骁成员，趁他们不注意偷走了队友的尸体。偷走尸体，必然要拿来复活。

　　他们回到祭坛附近，分头行动，将周围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没有看到半点踪迹。最后柯仰摇了摇头道：“也许逃远了。”

　　大家原地商讨之后，决定朝着下一个方向前进。树梢的乌鸦尖唳一声掠起，扇起羽毛摩擦的响声。

　　夜色沉落。

　　不知过了多久，碎石阵中有一堆碎石突然动了一下。

　　石头哗啦啦从顶头滚下来，像瀑布似的，从渐渐隆起的巨人身上断了流。底下露出苍白的躯体，满身伤痕累累，暗红斑驳。
　　自动渲染将他打上一层又一层的底色，他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用血把碎片粘起，面孔在光影中凶恶可怖。

　　他爬起来，挥手散去另两堆毫不起眼的石堆。他的技能叫【降落石牢】，能用石头将目标敌人死死扣合起来，像个死亡的囚牢。

　　他拖着两个队友沉重的身躯到了祭坛边，看了一眼枯萎发黑的心脏，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隐秘笼罩在祭坛上，苍白的石堆犹如石棺。镜头盘旋着，微光下落。
　　“我以活人祭祀死神，
　　我以剧毒祈求甘甜。
　　天神教人生来伏罪，
　　撒旦赁我片刻为神。”

　　-

　　“数据视角是……”嘉伯莉娅抓了抓头发，“威廉的插件吧。他说他能看到程序运行的后台，但我不大懂这些东西。”

　　秋溢轻声问：“他跟星舰有合作吗？怎么进入的后台系统还修改了内容？”

　　嘉伯莉娅尴尬地笑笑，红铜长发像熔岩一样从指间流淌下来，“我毫无了解。”
　　她隔空戳戳前面，“你去问问你的队友？威廉提过他，说他可能是个厉害的黑客……喏，他俩还在掐呢。”

　　“借根烟，有吗？”威廉向他伸出手。

　　柯仰头也不回，“自己线下抽去！”

　　“烟草插件又不含焦油，分享一下又怎样？”威廉紧追不舍。
　　柯仰急欲摆脱他，“一百万美元一次！”
　　威廉在后面顽固追逐：“一百万美元的星享卡可以吗？”

　　柯仰觉得这人棘手又荒唐，叫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完全没有。”威廉无所谓道，“但我也可以举报你到中国国家安全局，携带非法感觉刺激物。我相信中国对毒/品的查处一定非常高效。”

　　柯仰反讽道：“我看你还是担心下你的人设吧。”

　　这时候神灯又冒出来阻止了他：“不要谈游戏之外的事，破坏氛围。”
　　柯仰听这声音就头疼：“但你就是个游戏之外的东西！”

　　神灯道：“打游戏，配合游戏。现在你们是最有优势的队伍，你们有三个技能和一张地图，往湖那边走，那里有可以回血的药材。”

　　柯仰冷冷的不说话，威廉也沉默了。

　　他们走出了这片阴沉的地方，天空放晴，一线阳光撕破云层。这时候威廉再度开口，用有些凝重的语气说：“嗨，你能不能给我支地下区的‘老船长’？我现在真的有点想抽。”

　　“不能。”柯仰说。

　　“我把神灯屏蔽掉了。”威廉道。

　　这时，嘉伯莉娅从后面掏出了自己的烟草插件，那是个小铁盒子，印着老船长的标志。她拿出一根，眼前就出现【点燃？是or否】的对话框。
　　“你也有？”秋溢有点意外，“我以为这种东西在网上是禁止交易的。”

　　“确实是吧，”嘉伯莉娅抽了一口，“这种插件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东西嘛，隐患巨大。”

　　他们往前走，看着前面突然凑近吸引到一起的俩人，激烈讨论，什么“我没法攻入后台，就疯狂给他指令轰炸他前台”，柯仰居然掏出了自己的烟草插件，但握在手里迟迟没给他。他俩说一堆没人听得懂的语言，嘉伯莉娅竖耳倾听，吐出一口烟雾：“他们在吟诗作对？”

　　秋溢也侧耳倾听，听到了一句话：“待至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勇敢的心像从前一样，去造访万能的神祇。”

　　口译系统依然译作中文，但秋溢莫名觉得自己听见了低沉坚硬的德语。

　　“啊，朋友！我们来得太迟。
　　神祗生命犹存，这是真理，
　　可他们在天上；在另一个世界
　　在那里忙碌永生，那么专心致志，
　　对我们的生存似乎漠然置之。

　　一叶危舟岂能承载诸神，
　　人们仅能偶尔领受神圣的丰裕。
　　生活就是神祗的梦，只有疯狂能
　　有所裨益。像沉睡一样，
　　填满黑夜和渴欲……

　　待至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
　　勇敢的心像从前一样，
　　去造访万能的神祗。

　　在这之前，我却常感到，
　　与其孤身独涉，不如安然沉睡。
　　何苦如此等待，哑然无语，茫然失措。
　　在这贫困的时代，诗人有什么用场？

　　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
　　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

　　柯仰和威廉隔得太远，秋溢是听嘉伯莉娅缓缓念完了这首诗，最后她评价道：“古典主义的浪漫灵性，可惜现代没有，现代只有资本和强权逻辑。”她抽烟抽个没完，但插件没有烦人的气味，“只有游戏里能卖卖情怀吧。”

　　秋溢想了想，把牧神告诉他们的故事情节讲了，本意是明确他们的任务。嘉伯听完了便说：“我们知道的故事情节也差不多。”

　　她讲了和威廉的冒险经过，他们从一片原始人的部落过来，先后取得了两个塔，威廉得了【盾反爆炸】，她得了【魂枪之戈】。

　　原始人在帐篷边篝火舞动，向天祈祷时，他们得知了祷文内容后，联系自己的角色种族背景，大概推出了差不多的理论。

　　嘉伯莉娅想了想道：“但是准确来说，我和威廉不是一个种族的。他是虫族的军队统领，我是来自一个共同体精神种族。虫族的军队就停在天空上，因为极不适宜地球空气所以没有直接攻打；而我的目的是要同化所有人，把这里变成一个能受我统一精神控制的地方。不过立场都是一样的。”

　　秋溢知道她的意思，他和柯仰也不是一族的。

　　“但是不用互相残杀，”他从地上捡了个苹果，顺手烤了递给她一个，“剪子石头布我也可以接受的。”
　　嘉伯莉娅笑道：“那太好了，我和你想法一样省心。”

　　前面两个不省心的人结束了交谈，威廉就解除了对监控程序“神灯”的屏蔽。

　　但等了好久，它都死寂不语。

　　威廉对着神灯喂了几声，游戏外的团队半声不吭，习惯了身边有个如影随形的声音后，突然的死寂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但柯仰才不在乎，他把威廉从身边赶走，就一心做他的导游。他照着地图前行，不时抬起头修正路线，耳朵上夹着黄蘑菇——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蘑菇。

　　“有没有什么照相功能能把他拍下来？”威廉悄声道。
　　“等后期出来你疯狂截图啊。”嘉伯莉娅笑道。

　　威廉走过来以后，秋溢就自动到柯仰身边去了。
　　他手里把玩着火，变换各种造型，不时祸害环境，不杀人时也不像个好人。

　　此时，队伍里是一个烟瘾女，一个理科男，一个耳夹蘑菇的男青年，一个纯良的杀人犯

　　走了许久，威廉弯腰拔了根小紫花，随口吟诗道：“噢，龙胆！你是苔原的荣光，花神的王冠。你的颜色代码是#9900ff，在可见光的波长中比蓝色更短……”

　　前面柯仰倏然刹住了脚步。

　　“龙胆？”柯仰低头看了一眼，也弯腰拔起来一株，异常认真地转动那伞状小紫花，“为什么是龙胆？”

　　“嗯？”秋溢也停了脚步。

　　秋溢捏起来地图瞅着，看了一会，发现神灯所提的湖泊边画了个火山。冒着热气，山口红亮。

　　“龙胆是……”模糊的知识掠过秋溢的脑海。

　　“寒带植物。”柯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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