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生命的终点

　　“霹雳爆炸。”哈利指着厚厚的冰层说。虽然他们走了不少弯路就为了一个设想，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急切得到湖里的那东西。
　　咒语在冰面上弹跳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射进湖对面的黑暗里。哈利抖抖精神，又大声念了一遍咒语：“霹雳爆炸！”
　　这次的光芒比第一次亮多了。冰面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哈利又补上几个魔咒，直到把冰洞扩大到可以两个人并排跳下去的程度。他最后做了一遍心理建设，果断脱掉最后几件衣服。为了避免在水下突然抽筋，他原地做了做伸展运动，然后把仍旧亮着的魔杖放在岸边作为路标。在脚接触到水的一瞬间，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水比想象中凉很多。第一次潜下去的时候，哈利发现水下很黑，他不得不返回来露出头，换气加上再次确定位置。第二次潜下去的时候顺利多了，他拿着宝剑向上游去，但是在预想的方位并没有那个洞口。
　　哈利继续憋着气，抬手四下摸了摸。头顶是坚硬的冰面，他看不见光。他试图念咒语，但是在水下，所有气泡都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哈利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疯狂地用手和剑柄敲击着冰面，并且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欲望，觉得也许自己下一秒就会屈从于本能。
　　冰冷的液体终于灌进鼻腔，接着是窒息和眩晕。似乎只过了一微秒的时间，哈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眼角发紧，鼻子和肺部都火辣辣地疼着。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在急促地喘着气，并且小声嘟囔着什么。
　　哈利把头扭过去，竟然是罗恩。他瘫坐在湖边上，周围的雪已经被他泼出了不规则的一个圈。他红色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衣服全湿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哈利把视线转向罗恩的右手，那只手里紧握着格兰芬多宝剑，剑在月光下闪着光。
　　莫名的失望几乎把哈利彻底打败。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必须开口：“罗恩，谢谢你救了我。”声音出口的时候，气管很疼，疼得像整个胸腔塞满了沙子。
　　“你醒了！”罗恩的声音打着哆嗦，但是听上去很健康，“我找不到营地在哪儿，只能等你醒过来。冻死我了。”
　　哈利动了动身体。挨着雪地的半边很凉，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他的衣服已经被胡乱地套上了，站起身的时候全是拧着的，他弯下腰整理了一下。
　　“哈利，我——”罗恩停了下，听上去有点犹豫，“我知道我不该离开，我离开之后就后悔了，然后回去找你们，但是你们已经离开那儿了。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个——是个——”
　　“别在意。”哈利说，“你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他整理完自己的衣服，脱下外边的两件毛衣递给罗恩。
　　罗恩看上去很是困惑。
　　“换上，如果你不想冻死的话。这儿离帐篷还有段距离呢。”
　　“你穿上吧，我都忘了我还有干衣服。”罗恩嘟囔着走向扔在湖对岸的大背包，显然他在发现哈利溺水之后立即从对岸甩下背包飞奔而来，“见鬼，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方式有点奇怪……”
　　哈利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到这里并不是绝对隐蔽的场所。他把套上一半的毛衣又脱下来，把宝剑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哈利问，“你看到了一头鹿形的守护神？”
　　“什么守护神？”罗恩说，“你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回来的。是邓布利多的熄灯器。就在今天早晨，我想到你们，难过得想去死。熄灯器发出了光芒，我突然觉得我知道该去哪里，就幻影移形了。但是我到那里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光点直到晚上才再次亮起来，我跟着它的指引来到这里。老实说我真没想到我能还算完整地站在这儿，只少了两个手指甲。”罗恩走回哈利身边举起左手给他看，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都像是被齐根削掉一样，看着就很疼。片刻后，他把手放下来，小声嘟囔：“算了……是我活该。”
　　“别再自责了，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经抵消了。”哈利说，他张开双手，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罗恩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我们得走了。”哈利指了个方向并环顾四周，“既然宝剑到手了，我们就得赶紧把魂器毁掉。它在帐篷里。”
　　“帐篷到底在哪？你也找不到了吗？”罗恩问。他对哈利四处张望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
　　“这边。”哈利敷衍道，一边走一边隐蔽地继续打量周围。有几次，他甚至觉得自己发现周围有人的踪迹，最后才失望地看清那只是树影。
　　他打从心底希望斯内普那混蛋是他们这边的人。但是他也知道谨慎是必要的，如果斯内普只是想要用一把假宝剑骗得他们的信任从而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得到魂器再把他们全部杀死，他们一定赢不过他。鉴于斯内普仍混迹在食死徒堆里，没有人能判断出他的真实想法，这种情况也并不是不可能。
　　哈利打着哆嗦，他觉得空气越来越冰冷，冷到了骨头里。他带着罗恩在森林里转了个大圈，直到他觉得如果食死徒大批到来他已经无法拖着僵硬的身体做出准确应对，才领着罗恩走向了正确方向。
　　也许是猜到了哈利在防备着谁，一路上罗恩没有抱怨。但是在走进保护咒范围，能看到帐篷的时候，哈利发现他有了明显的退缩。
　　“你说赫敏会不会杀了我？”罗恩小声问。
　　“不会。她会折磨你直到你自我了断。”哈利开了个玩笑，他特别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地方，“她的魔杖在我手里呢。”
　　“她就是不用魔杖也能要我命，我相信。”
　　“你迟早要面对，别逃避。”哈利说，“我相信她会原谅你的。也许她暂时准备让你的□□吃些苦头……”
　　哈利毫不犹豫地走进帐篷，罗恩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
　　赫敏正在看一本书。听到有人进门，她一边合上书一边不满地说：“哈利，我说了一小时后换班，这样你身体——”
　　后面的话转变成一声怒吼。赫敏蹦起来把书甩到床上，她的头发这段时间长长了不少，因为疏于打理，重又有了之前一蓬枯草的模样。这发型搭配她的表情，哈利觉得赫敏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滚出去——！！”赫敏尖叫道，并且冲向帐篷入口，哈利从未见到过赫敏这么敏捷。他飞快地闪到一旁，一边庆幸自己的身手还没有变得迟钝，一边充满同情地望向罗恩。帐篷里很暖和，哈利感到自己的肺部很疼，气管也还在疼，他感受到的那一大把沙子仍在里面。他活动着身体，准备在罗恩明显落下风的时候去帮忙。说实话，赫敏的怒火真是个大麻烦。
　　半分钟之后，罗恩的哀嚎声停了，看来他对唤起赫敏同情以求得原谅的策略绝望了。他抱着脑袋一直往后退，但是赫敏用力一推，罗恩连他的背包一起摔到了帐篷外，发出沉重的声响。
　　哈利吓了一跳，忙追出去看状况。赫敏像是刚刚才想起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转过身冲他伸出手，命令道：“魔杖！”
　　“什么？”哈利说，“冷静，赫敏，我觉得你——”
　　“魔杖！”赫敏尖叫，顺便踢了正在努力爬起来的罗恩一脚。在施了静音咒的帐篷周围，她可以尽全力发泄自己的愤怒而不被食死徒发现：“我不会冷静！把魔杖还给我，哈利·波特！”
　　哈利把魔杖塞进兜里，举起两只空着的手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赫敏，请你——”
　　“别来指挥我！”赫敏怒吼，“你要袒护他？袒护这个，这个——”
　　她卡住一会儿，像是没能找出合适的词，突然扭过头狠狠地瞪着罗恩，好像要把他一口吃下去。罗恩已经甩下他沉重的背包站起身，正战战兢兢地偷看她，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他脸颊边上有一块红印，肯定是赫敏刚才打的。哈利觉得就算过一会儿赫敏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他也得观察一段时间。
　　“赫敏，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知道我错了，我走了立刻就想回来，但是我碰到了搜捕队！他们还缴了我的魔杖，后来我找到机会抢了一个人的魔杖，又对着拿着我魔杖的人使了个缴械咒，好不容易脱身，想赶紧回营地的时候落点有点远……等我又回到那条河边上，你们已经离开那了！”
　　哈利刚想问什么搜捕队，赫敏已经继续她愤怒的控诉了。
　　“对，我们不该走，该在那等着一个擅自离开的蠢队友，然后安抚你。你一定吓坏了吧，真是危险，幸好这么危险的事没叫我们遇上。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呢，以为可信任的人的圈套，食死徒的追捕，啊哈，还有戈德里克山谷里那条大蛇，差点没把我们咬死，就差那么几秒，神秘人就把我们抓住了。”
　　哈利看着赫敏气得通红的脸，理智地闭上了想要说出那时神秘人其实才刚启程的嘴。
　　赫敏说着说着，转头回了帐篷。罗恩和哈利跟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床边，死死抱着双臂，整个人僵硬得像尊雕像。罗恩自知理亏，什么也没有说。
　　“而你，这么多星期之后，以为跑回来说一句真抱歉就可以掩盖你的罪过？还好我们都活着，要是我们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们活着！”罗恩大声说，这是他们重新会合以来他第一次大声说话，“我找到了巫师们的频道，我每天都在听，都在看报纸，我知道你们都活着！我也知道就算你们决定永远不原谅我，我还是会回来！不管你们怎么惩罚我！”
　　“所以你回来就为了跟我们说声不痛不痒的抱歉，然后离开快乐地生活。”赫敏冷冷地说，“我得听听你今晚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知道了这个就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再有不想见到的人来打搅。这很重要。”
　　“别这么说，赫敏。”哈利低声说，“罗恩刚才还救了我的命。”
　　罗恩瞪着赫敏喘了一会粗气，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熄灯器。赫敏漫不经心地瞟了罗恩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惊讶得目不转睛。
　　“熄灯器？”她问。
　　“它不是只能点灯和熄灯。”罗恩说。
　　哈利知道罗恩是靠熄灯器回来的，但是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见赫敏迟迟不问，罗恩也迟迟不说，不由催促道：“那它还能干什么？”
　　罗恩见实在没办法叫赫敏跟他多说哪怕一句话，只得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今天就会这样，因为我离开之后一直想回来。”他观察了一下赫敏的表情，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转向哈利继续说：“今天大概上午的时候，我在听广播，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听见了你的声音，哈利。”
　　“我说什么了？”哈利有点好奇。
　　“你说到魔杖，战斗力什么的，后来就完全听不见了。”
　　赫敏在思考。哈利皱了下眉，他猛然意识到他当时的感觉是对的：自从罗恩离开后，有意无意的，他们再也没说起过这个名字。直到今天早晨，他们才第一次提到他。他的陌生感就是来源于此。
　　“你的声音从我口袋里传出来，我把熄灯器拿出来，可是它不出声了。我就按了一下，有一个光球出现在身边。那个光球蓝莹莹的，好像在搏动，白天也显得非常亮。就像门钥匙周围的那种光，你们知道吗？”
　　赫敏和哈利一起点了点头。点完头，赫敏狠狠瞪了罗恩一眼。
　　罗恩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魔法的神奇中。他的脸上全是回忆的表情，抬起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光球冲我飘了过来，然后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到暖暖的，好像突然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我幻影移形到一个山坡，全是雪。但是你们的帐篷施了咒，保护得很好，我找不到你们，又不敢喊，只能一直走。”
　　“说不定那时候你就离我们不远。”哈利说，“难怪我觉得身边总是有人。”
　　“我想，说不定我在走动中能撞上你们的帐篷。或者你们需要离开的时候，总得收起帐篷来。”
　　“不一定。”哈利说，“我们都是在隐形衣下面幻影移形。”
　　“总之我在那待了一上午，后来我觉得如果你们要走，一定早就走了。我又扑了个空。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又按了一下熄灯器，光球又出现了，我跟着它的指引来到这片森林里。然后就看见哈利正在冰下敲敲打打。梅林的胡子，我以为你轻生了。”
　　“所以你根本没看见那只鹿？”
　　“什么鹿？”罗恩问，“你刚才说过的那个守护神？”
　　“对。”哈利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想象自己激动地告诉朋友们斯内普仍是他们的人，赫敏一定会要求先检验宝剑，罗恩会脸色惨白。然后他们会暂时休战，轮番逼问他细节。他的身体很不舒服，一点也不想惹麻烦。
　　“我好像确实看到了银光。”罗恩说，“要不然我没可能那么快看到你。我一直以为那是你把宝剑举出水面的反光。”
　　“显然不是。”哈利说，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想我们需要赶快毁掉魂器。”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我不知道这宝剑是不是真的，目前我们只有这一种检验方法。”
　　“不。”赫敏说，“现在太危险了，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看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歇息一下，然后白天再动手怎么样？万一那个魂器发出光或者又弄出个灵魂什么的，晚上太显眼了。”
　　“好主意。”罗恩说。哈利也表示赞同，他现在很可能举不起沉重的宝剑，更别提劈开一个金属盒子。
　　“那么我们换地方吧。”赫敏说，并再次瞪了罗恩一眼。罗恩明显瑟缩了一下。
　　“所以她原谅我了？”罗恩小声对哈利说，“她没说要甩下我……还记得她放出来啄我的那些鸟吗？”
　　“别以为你安全了！”赫敏似乎又要发怒了，“我哭，我求你，我活到现在从没这么求过一个人！你居然真敢走！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等着吧！”
　　“不会了，我发誓。”罗恩说，主动走上前收拾帐篷里的杂物。
　　“还有，你说你从搜捕队手里逃走时还带走了一根魔杖？”
　　“是啊。”罗恩说，“我想多一根备用总是好的，而且还能给他们带来些麻烦。奥利凡德先生已经不在对角巷了，对吧。”
　　“你说得对。”哈利伸出手，“正好我的魔杖断了。”
　　“你说什么？”罗恩惊诧地问。
　　哈利没答话，从罗恩手里抽走魔杖。他把这根魔杖握在手里试了几个动作，塞进裤兜里。魔杖短而黑，手感也跟熟悉的冬青木魔杖有很大不同。如果不是必要，哈利甚至不想多看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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