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大能皆情敌

　　“嫣儿，你去哪儿了？可教为夫好找。”
　　闵素笺揉了揉耳朵，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个看上去温雅如仙的杏衫女子在听见那娇媚的女声之后，立即将她抛在了脑后，转过身对着那忽然出现的白发女子柔声软语地说道。
　　看似嗔怪，实则无比宠溺。

　　可是她自称什么？
　　——为、夫？
　　什么情况？
　　目光随之落在翩然而来的白发女子身上，闵素笺抓了抓头发，注意力在玉墨和那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对于该先关注哪一方而感到举棋不定。

　　“哼，若非你心心念念找你那姘头，怎会留意不到我去了哪儿！”冷嫣一扫先头时的冷淡，薄唇微翘，眼尾轻挑，霎时间便勾起一个妩媚妖娆的笑来，只是这笑却冷意十足，像是一弯冰刃削了过来。
　　“胡闹！霜霜是我的师妹，她在崇华替我收了个弟子，这事儿你不早就知道了？还记得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要来看她的？”叶知秋也不动怒，与其说是习惯了自家道侣拈酸喝醋的小性子，不如说是习惯了冷嫣在对于苑琼霜所有的事上忍不住较真的执着，“好了，你来看，就是这个孩子。”
　　顺着叶知秋的目光示意，冷嫣满含挑剔地望了过去，只一眼便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好哇！她就知道，苑琼霜那厮没按什么好心！居然找了个跟钟离晴那臭丫头一模一样的女娃娃给小叶子当徒弟！到底是作何打算……

　　突然被点了名，闵素笺下意识地挺胸抬头，露出一个在长辈面前百试不爽的乖巧笑脸。
　　“崇华剑派闵素笺，拜见两位前辈。”俯身行礼，长揖到底，彬彬有礼的态度教人挑不出错来。
　　冷嫣面上的怒容一滞，抿了抿唇，到底只是冷“哼”一声。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冷嫣本也不愿迁怒别人，只是一遇到叶知秋的事儿，就容易钻牛角尖。

　　若说她与叶知秋是青梅竹马，那叶知秋与她的师妹苑琼霜便是两小无猜。
　　冷嫣觉得，如果不是遇到了叶知秋，或许她也会忍不住对苑琼霜动心……那样的人，作为情敌，如何让她不紧张？
　　况且，叶知秋一直都因为将崇华的摊子甩给她心存愧疚，对苑琼霜更是狠不下心了。
　　既如此，她这个道侣少不得要强硬些了。

　　“免礼，”冷嫣眯着眼睛看了看闵素笺，神色一转，见着玉墨欲盖弥彰的冷淡神色，似有所感一般，绕着闵素笺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前不久听说，你那霜霜师妹替你收了个标致的徒儿，美貌出众，直逼当年那小混蛋，正巧，我也收了个徒儿……你来瞧一瞧，到底是谁的徒儿，更甚一筹？”
　　——冷嫣口中的小混蛋，正是当年将她和叶知秋诳来琼华的钟离晴，琼华宗的上任宗主，也是苑琼霜的关门弟子。

　　同样被新认的师尊点了名的玉墨悄然叹了口气，在她凉凉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地站前一步，朝着叶知秋行了一礼：“弟子玉墨，见过前辈。”
　　千算万算，却偏偏没算到，这看似是散修的冷嫣，竟与琼华宗的叶知秋是道侣。
　　且不说二人同为女子，一修道，一修魔，观那亭中其他宗门的代表，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玉墨不禁心中一动。
　　本以为就此跟着新拜的师尊离开，没想到随着她直接到了顶，正见到随着叶知秋一块儿喝茶的闵素笺。
　　“……真巧。”思来想去，玉墨竟是词穷，好半晌只憋出这两个字来。

　　“怎么，你们认识？”冷嫣“哦”了一声，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与玉墨提了一嘴，“为师忘了告诉你，为师以前是闲云野鹤，周游四海来着，不过最近在琼华宗挂了个长老的闲差，真要说起来，你可算作是琼华弟子，将来外人问起，也好自报家门。”
　　“嗯。”玉墨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禁暗道：这新认的师尊，似是有些不靠谱。
　　不曾想，兜兜转转，竟还是入了琼华宗。
　　看了一眼乍惊还喜的闵素笺，玉墨觉得自己此前做的种种打算，全都白费，而劝解再多的话，都比不上见到她时的欢喜。
　　——罢了。
　　她终于承认，自己沦陷在这个人的眼眸中，逃不掉了。

　　“嫣儿看中的人，自是极好的。”见诸人神色间似有不对，叶知秋当机立断岔开了话题，未免夜长梦多，于是朝着亭中另几人知会道，“此间事毕，先走一步，诸位道友见谅，我等先告辞了。”
　　朝着随同而来的弟子使了个眼色，拉着冷嫣跳上了她的本命剑，一招手携了犹自不在状况的闵素笺和玉墨，一行四人竟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
　　徒留下亭子中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神色，人心浮动，各自算计。
　　看似只是叶仙君迎了个新晋弟子回去，可传回各方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
　　眨眼的功夫，叶知秋便御剑到了事前与琼华弟子约定好的地方。
　　幽静的山谷之中，早就等着近百人的队伍，为首的两名弟子皆穿着一袭蓝色长衫，当即上前行礼道：“见过二位长老。”
　　叶、冷二人已是仙阶，按理应尊称一声仙君，不过二人皆是琼华的长老，是以琼华弟子只以长老相称。

　　“景瑚、霖翰，人都带齐了么？”叶知秋微微颔首，祭出一面巴掌大的阵牌，弹指打出一道法诀，击在那阵牌上，下一瞬便见那阵牌“呼啦啦”地迎风就涨，陡然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大小，随着七彩微光流转而逐渐凝实，现出了一扇门的形状。
　　“禀长老，此次山门大选，共计收入一百三十六名弟子，这是名录，请长老过目。”那名唤景瑚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块玉简，像是并不在意叶知秋剑上那两个陌生的少女一般，倒是她身后年轻气盛的师弟，不久前才踏入金丹中期的内院弟子何霖翰眨了眨眼，悄然瞥了过去。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们这两个负责接引选拔新弟子的可是晓得的，这二位轻易难见的大人物会来这里，定是为了这两个少女——接引弟子虽然是门派盛事，却还够不上两位仙君亲自出马，本来要来此坐镇的是一位大乘道君和两位分神圣君，比起其他门派已是极为不俗的阵容了，不知怎的，临到头，却是这两位仙君出面，莫说他们，怕是其他几派也是猜测不断。
　　不过，这二位仙君肆无忌惮的名头是整个中洲都知道的，其中深意，又岂是他们这些弟子能揣测的？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长老亲自带回的姑娘，生得可真不错，比他在内院里头见过的狐妖更漂亮得多。

　　“传送阵已开，带他们进去吧。”叶知秋一拂袖，那宝光中的门扉便砰然打开，里头传来比此处更为浓厚的灵气，教感受到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心生向往。
　　在景瑚的带领下，新晋弟子们挨个兴奋地迈入传送阵，而守在叶知秋身边等候吩咐的何霖翰则亲眼看见她伸出纤纤玉指在那玉简上一点，而温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威严：“算上这两个丫头，本次一共入选一百三十八名弟子，好了，名录你收起来吧。”
　　接过已然修改好的名录玉简，何霖翰忙不迭点头应诺，感觉到叶知秋若有似无的眸光，不禁深深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打量那两个姑娘，也不敢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看着弟子们结成长队有条不紊地踏入阵中，冷嫣拽着玉墨去了一边，叶知秋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闵素笺的肩膀，将她望穿秋水的目光引了回来。
　　“闵十八，可对？”望着那张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叶知秋心中一叹，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浅笑，衬着她秀丽的面容和温婉的气质，教人不禁心生亲近。

　　听她唤自己闵十八，闵素笺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是我师叔在信中告诉您的？”
　　“不错，霜霜……咳，你师叔来信与本座提起，说了你许多，你放心，既然是她将你托付给本尊，本座自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过，她虽然代本座收你入门做了弟子，但是终究还是需得过了明路，这师徒名分才算真正定下。”叶知秋好笑地看了一眼心思都写在脸上，瞬间瞪大了眼睛的闵素笺，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打算再逗她，温声解释道，“琼华派的规矩，金丹弟子方能进入内院，本座乃是琼华派的长老，更是仙君之尊，你需得结成金丹，进入内院，才有资格拜入我门下，为我亲传。”

　　“话是这个理，可是想必您也看得出来，我虽是筑基大圆满，根基却不稳，等我结成金丹，少说也得十来年吧？”闵素笺挠了挠后脑勺，不确定地说，“不知道我师叔有没有告诉过您老人家，我资质不好，本来是五行俱全的废灵根，还是师叔用九霄雷炎草生生给我辟出的雷脉；光是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我就花了十多年……”
　　闵素笺未尽之意，叶知秋已听明白，不由觉得这个便宜徒儿十分耿直，比之某人更是单纯可爱不知几许，心头一软，柔声安慰道：“无妨，修真无岁月，你且尽力，无论多久，本座自等你便是；只一点，你切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急功近利，定要脚踏实地，以求稳妥才好，这一点，可能应本座？”
　　“自当如此。”闵素笺听出她的关切鼓励之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定个规矩，在你结丹之前，不得依靠外力——你且将身上的符箓法宝都拿来，本座暂先替你保管。”叶知秋见她一本正经的小脸登时垮下，笑容愈甚，却不肯松口，摊开素白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无声催促道。
　　“好、好吧……唉。”闵素笺没法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腰间的储物袋还有手上的储物戒指统统放进叶知秋手中。
　　见她这般乖巧懂事，叶知秋欣慰地点了点头，掐诀在指，挥手在她脸上轻抚，闵素笺只觉得脸上一凉，像是有什么软薄的物什贴上了面颊。
　　待她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摸不到，疑惑地看去，就在叶知秋近在咫尺的眼底见到了一个三分眼熟、七分陌生的影子。
　　“这……”

　　“小小的障眼之法，除非实力高于本座的仙君，或是有特殊的秘法奇宝，否则都无法勘破你的真面目——你这样貌的确过于惹眼，在你实力未济之时，还是稍作遮掩为好。”言罢，又悄然弹出一道灵光入她的丹田化为护体屏障，见她不曾察觉，也就闭口不提——让这丫头以为自己身无依傍，才不会有恃无恐。
　　“好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你自珍重，本座在内院之中，敬候佳音。”叶知秋抚了抚袖子，见她易了容后，虽然不比原先绝世之姿，却也俊俏可人，因她脸上的懵懂纯稚更惹人心生怜爱，禁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弟子遵命。”闵素笺撇了撇嘴，忍了一会儿，见她还是笑眯眯地捏着自己的脸不放，终是退后半步躲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嘴上却恭敬地应承道。

　　这边厢师徒二人相处融洽，另一边则平淡得多。
　　玉墨留恋的目光在闵素笺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转身，对着好整以暇看向她的冷嫣点了点头。
　　“很好，这便走吧。”冷嫣勾了勾唇，见叶知秋正对闵素笺“动手动脚”，眼神一冷，一手搭上了玉墨的肩膀，带着她朝那两人走了几步，待她们注意过来时，指尖用力，在玉墨略显惊诧的目光中，将她拉近，四目相对，贴近她的额头。
　　“……她们在做什么？”震惊之下，闵素笺没意识到自己都喊破了音。
　　“……呵呵，很好。”叶知秋唇边的笑意一顿，随即笑容又深了几分，只是眼神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不过片刻，冷嫣放开了玉墨，而在她们额间相贴之处，莹白的光晕倏然大绽，刺目的光后，在场诸人显然感觉到玉墨身上传来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是一种令人不禁心头发沉的压迫感。
　　而其中要数离得最近的人感触最深。
　　闵素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站稳了身形，没有就此跪趴下去，也是叶知秋悄然替她卸去了一般压力的缘故。
　　其他新入门的弟子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个受不住威压似的扑倒在地，冷汗涔涔，几乎要晕死过去。

　　此时此刻，闵素笺才意识到：原来，玉墨虽是纯妖，却能以人身相对，因为她早就修成了元婴！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冷嫣携着玉墨转身踏进了传送阵之中。
　　耸了耸肩，闵素笺看了一眼只留给自己一句“保重”便闪身踏入传送阵去追赶两人的叶知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才与她说话时布下的禁制在叶知秋离开的瞬间碎裂开来，其他人也得见仿佛突兀出现的闵素笺。她只作没有发觉这些人或好奇或别有深意的眼神，随着何霖翰的招呼，跟上队伍，在最后一刻迈进了传送阵。
　　白光闪过，再睁眼便已是琼华宗的地界。

　　闵素笺深深吸了一口丰沛到教人几乎要脱胎换骨的灵气，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才筑基圆满不久的境界，竟就有了松动的迹象，虽是毫微，也足够教人惊讶——可见中洲之地，比之东明群域灵气浓厚数倍，无怪乎修士们向往此处。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闵素笺想着，一会儿定要去找小十九好好聊一番这一路上的经历……却不料，方才一眼，便是咫尺天涯，与君作别。
　　而这一别转瞬，就是三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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