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

　　傅家晔再也没有出现，顾瞳吁了一口气，随即就投入了紧张的加班。
　　因为是假期加班，大家都想着要早早干完了放假，所以进度奇快，效率奇高，原本计划四到五天完成的工作，硬是在第三天晚上全部结束。
　　只是，晚上十点才回到家的顾瞳，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她用十分钟的时间洗漱完毕，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顾瞳神清气爽地爬起床，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热了牛奶和面包当早餐。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看手机。
　　这三天忙得昏天黑地，顾瞳连看微信的时间都几乎没有。所以，虽然这段时间林达友的消息越来越多，但顾瞳这三天却只顾得上偶尔回他一两个表情。还好，林达友好像并没有很介意，昨晚仍旧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顾瞳先是回消息向他道歉，说昨天太忙太累没顾上回他。然后又告诉他，自己今天终于休息了，不如中午一起吃饭。
　　林达友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好”，然后才又发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给她。
　　顾瞳望着那个笑脸，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约好时间，决定中午去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吃饭，林达友说他十一点半来接顾瞳。
　　顾瞳于是稍稍整理了一下屋子，看看已经十一点过了，于是换衣服梳妆。
　　虽然两人已经见了很多次面，但是，当林达友看到淡妆长裙的顾瞳下楼，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还是又一次露出了一脸惊艳的神情。
　　顾瞳上车，望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地笑：“这什么表情？没见过美女啊？”
　　林达友咽了口唾沫，才说：“见过美女，但是，没见过这么美的。”
　　顾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斜他一眼：“从哪里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林达友却看着她移不开眼睛，半晌才说：“顾瞳，你真漂亮！”
　　“哦，知道了。”顾瞳点点头，对他眨眨眼，“那么，可以开车了吗？”
　　林达友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重新启动了车子。
　　顾瞳却又看了他一眼：“咦，你今天——”
　　林达友更不好意思了，脸都有些红了，但还是强撑着说：“我这身，还可以吧？”
　　顾瞳着意地看一眼他雪白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忍不住又笑了：“嗯，还不错——不过，你今天穿这么正式干什么？”
　　林达友顿了顿，才说：“去吃西餐么，我觉得，穿得正式点比较好。”
　　“哦，还有这讲究啊？”顾瞳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
　　“嗯。”林达友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但是顾瞳正好看着窗外某个广告牌，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两人径直来到林达友事先订好的小包间。
　　推开门的瞬间，顾瞳愣住了：桌上放着好大一捧火红的玫瑰，娇艳欲滴，芬芳袭人。
　　林达友在她身后轻轻关了门，然后轻咳一声，在她面前站定。
　　顾瞳抬眸，看到他鼻尖上沁出一层细汗，然后就听到他紧张得几乎有些发抖的声音：“顾瞳，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顾瞳一下子有些心乱。
　　说真的，如果不是想跟林达友发展下去，她当初是不会那样回他消息的。可是，当今天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他精心的准备，听到他真心的告白，她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林达友是个不错的人，清俊斯文，是她一直喜欢的类型。跟他相处的这段日子，也很愉快。他虽然稍有些害羞，但人很踏实，也很稳重，应该是个能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人。说起来，真的是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但是，顾瞳经历过与傅家晔那样的爱情，也曾为罗栋动心不已。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虽然林达友这人很好，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甚至还说得上喜欢他，但她却从来没有对他心动过——那种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的激动，那些患得患失的甜蜜与烦恼，她在与林达友的交往中，统统都没有体会到过。说到底，她对林达友，从来没有产生过哪怕是一丁点的爱情。
　　她不是初高中那些不懂事的小女孩了，早已过了懵懵懂懂随便找个男朋友谈着玩玩的年纪。虽然林达友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可是，顾瞳不知道，一场单方面的爱情能不能撑得起两个人的婚姻。

　　林达友满怀期许地看着顾瞳，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顾瞳却低下了头，迟迟不语。
　　林达友看着她的样子，眼里的希望渐渐淡去，被苦涩与失落一点点代替。
　　顾瞳抬起头，看到他满眼的苦涩与惆怅时，心里一下子满是歉疚。
　　她终于开口：“对不起，我——”
　　林达友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都说对不起了，当然是要拒绝他了。
　　顾瞳看着他越发黯淡的神色，后面那句话就堵在了喉咙里，越发说不出口了。
　　顾瞳，你既然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难道是还在等着什么人？
　　等谁呢？等罗栋吗？
　　蓦然想起这个名字，顾瞳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罗栋是什么东西？本来就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接近；再然后，是被恩情羁绊的疏远；到现在，居然还帮着别人来调查她盯梢她！
　　顾瞳，你值得为这样一个人，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突然间就觉得万念俱灰。
　　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何必还要想着他？林达友是你自己选定的结婚对象，你现在把人家撩到手了，又想着临阵脱逃？顾瞳，你没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顾瞳突然自嘲地一笑，随即白了林达友一眼，说：“你这么突然，吓到我了！”
　　“啊？”林达友傻了，望着她轻嗔薄怨的神情，有些回不过神来。
　　顾瞳低下了头，低声说：“这么重要的事，我总得考虑考虑吧？”
　　林达友总算听明白，这是还有希望的意思，一下子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就听他一叠声地说：“没关系，你慢慢考虑——不着急，哈哈，不着急！”
　　顾瞳听着他傻乎乎的笑声，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林达友看到她的笑容，越发高兴，连忙说：“那，那咱们先吃饭吧。你可以边吃饭边考虑。”
　　顾瞳终于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家伙啊，看来满脑子都是这事了。
　　她心底越发觉得歉疚，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拒绝了他，会是怎样的情形。
　　因为始终有些难以下定决心，所以这顿饭顾瞳吃得味同嚼蜡。

　　林达友显然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就想方设法找些话题来跟她聊。
　　不过，林达友也并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想了半天，才想到正好吃西餐，所以就从西餐入题：“顾瞳，你喜欢吃西餐吗？”
　　顾瞳笑笑：“还行。你呢？”
　　“嗯，我觉得也还好。”
　　顾瞳便又笑笑，没话接了。
　　眼看要冷场，林达友连忙救场：“不过，吃饭的口味就是这样。有的人就特别喜欢吃西餐。”
　　“嗯，那倒是。”顾瞳点点头，也很配合他，“我们公司有几个小姑娘就是。”
　　“对对对，我觉得很多小姑娘特别喜欢吃西餐。”林达友连连点头，“上上个月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小姑娘——”
　　他尴尬地住口，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顾瞳却忍不住笑了：“要出来相亲的，还是小姑娘吗？”
　　林达友偷眼看她，发现她完全没有介意的意思，这才暗暗吁了口气，点点头说：“嗯，确实不太大，刚刚大学毕业，才二十二岁。”
　　“啊？那么小？”顾瞳惊讶。
　　“是啊。”林达友点头，一脸沮丧的表情，“关键那小姑娘长得还特别显小，而且性格也特幼稚，说话就跟初中生一样。我对着她，简直有种拐卖少女的猥琐大叔的感觉。”
　　顾瞳笑喷了：“拜托，大叔你一点也不猥琐好吗？”
　　林达友便也笑了。

　　顾瞳却又感慨：“那么小的姑娘，都要出来相亲了——真不知道是人家爹妈奇怪，还是我这样的大龄剩女奇怪。”
　　“你怎么可能是剩女？”林达友说，“追你的人，一定多的是。哪像我？”
　　顾瞳讶异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林达友叹口气：“你不知道，我妈为了我的事，都快跟我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了。”
　　顾瞳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他。
　　林达友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连忙说：“顾瞳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不料顾瞳却轻声截住了他的话头。
　　林达友低下头，不说话了。
　　没想到，顾瞳却又开口，轻声说：“刚才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林达友一下子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顾瞳却低下头，声音极轻极低地说：“我，答应你了。”
　　林达友呆呆地看了她三秒钟，然后蓦然伸手握住顾瞳的手，惊喜得连声音都颤抖了：“顾瞳，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顾瞳终于再次抬眸看着他，微笑着说：“我说，我答应你了。”
　　林达友把顾瞳的手握得越发紧了，紧到顾瞳都觉得有些疼痛了，就听到他喜不自禁地说：“顾瞳，谢谢你！谢谢你！”
　　顾瞳微笑着皱起了眉头，往回抽自己的手：“你捏疼我了！”
　　林达友这才从狂喜中回过神，连忙松了手，却又拉住她的指尖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顾瞳，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顾瞳听着他一遍遍说“对不起”，心底却再次感到刺痛。
　　她想起来，罗栋最后留给她的，就是两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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