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薛冰觉得眼底发涩，那背影熟悉得扎眼，心口漾起了一阵阵苦楚。她用袖子抹了抹，在屋顶上抽出宝剑，“噌”地一声寒锋低鸣，一人举着一剑，不由分说地往门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刺去。
　　薛冰身法本来就不快，丝毫没有顾忌其他。可能站在薛府门口送客的子弟，都是行走江湖会武的能人，敢在他们家门口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举剑的人，真当他们薛家人是死的。
　　陆小凤闻见剑声，还没回头，举剑之人早给几个薛家的子弟，三下五除二卸去了兵器。
　　待府邸门口几盏明晃晃的灯笼一照，薛家子弟先白了脸，其中自然有认出薛冰的人，不由惊呼，“冰冰，怎么是你啊？”
　　薛冰给反扣着手臂，单腿跪在了众人面前。
　　动手的薛家子弟刚想松手，只听众人中一个年迈的声音干咳了几声，威严地沉声问，“我倒不晓得我们薛家如此不懂规矩，一出现便是举剑要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薛冰刚想抬头，听见昔日最疼爱自己的祖母都是这般盛怒，一时也不敢说话，只好跪着。
　　几位女眷连连劝老太君消消气，奈何这事谁人面上也实在是挂不住，只有劝不要动怒的，没半个敢为薛冰求情。
　　陆小凤见状，抱拳对薛老夫人说，“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放了薛姑娘吧。”
　　薛老夫人挑眉看着陆小凤，这冲突本就因为他，这好人倒也全让他当了，想来也是自己孙女不争气，只好疲惫得挥了挥手，“你们先带她下去吧。”
　　薛冰刚失去禁锢，霍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含住泪看向众人之中最潇洒不羁的陆小凤。
　　陆小凤倒不显尴尬，而是十分坦诚地朝她微微颔首。
　　薛家子弟可不想让薛冰和陆小凤眉目传情下去，低低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暗暗示意她快些走。
　　薛冰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包含幽怨，终于忍不住恨声说，“陆小凤，真的是你！”
　　陆小凤这时候有些头皮发麻，干笑说，“薛姑娘好。”
　　薛冰楚楚可怜地问，“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你才来，却什么都不说就想走了。”
　　这话说得暧昧，薛家子弟可不傻，薛冰再待下去，名声可就不好了。终于有一人，站在她的面前，好言好话的说，“冰冰，你别闹了，人家陆小凤是陪着他夫人来拜见老太君的。”
　　换而言之，根本不是来看你的。
　　薛冰不依不饶，双眼直直盯住陆小凤，问，“你成亲了”
　　陆小凤见过再大世面，也不由一噎，然后扭头对着身后一名清秀女子动情一笑，柔声说，“我是已经成亲了。”
　　薛冰还想上前追问什么，身后给人点住了一穴，身躯轻轻往后仰。薛家子弟忙背起，背着往府邸里走了。薛府人面面相觑，这是把家族颜面丢在脚下践踏，薛家未出阁的小姐当着阖族的面，责问人家有妇之夫，成何体统。
　　薛老夫人面色温怒，低声嘱咐身边一名中年女眷，“……看好她，别让她出来。当着如此多人，丢了我们薛家的脸……”云云。
　　薛家嫡长孙薛游朝陆小凤夫妻连连致歉，“今日实在是舍妹失礼，请二位见谅。”
　　泉深这时候才从诸多女眷中走出来，她本来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在一群贵气装扮的女眷中确实不怎么显眼。但在陆小凤的眼神里，杜泉深却仿佛是在夜间会熠熠生辉的一件宝物，让人不敢对她产生轻视。
　　杜泉深，人如其名，就是一股子干净的清流，除了干净，仿佛也没什么可惊为天人的地方。而薛冰，无论容貌还是家世，都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名的。薛游也不晓得薛冰是认没认出这位陆夫人来，如果认出来了，怕是一向骄傲的薛冰会给活活气死。
　　这时，泉深接过薛游的话，“我夫君说过了，今夜本来就有误会在其中，我们有怎么会见怪呢。”
　　泉深的声音柔柔的，薛游本来忐忑的心底，倒有了一丝放松。
　　陆小凤笑说，“我夫人都怎么说了，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吧。”
　　薛游吃过陆小凤的亏，现在巴不得他什么都别说呢，于是对着泉深是千恩万谢。

　　陆氏夫妻上了马车之后，马车辘辘地往夜色深处驶去。
　　薛游望着马车离去，心中思忖，其实江湖上稀奇古怪五光十色的东西看多了，像杜泉深这样的，看久了其实还挺舒服的。

　　马车上，陆小凤头枕在泉深腿上，阖眼昂面躺着，一点也不介意，这狭小的车间睡着到底舒不舒服。
　　泉深倒是什么也没说，偶尔会挑帘瞧瞧马车外的夜色。陆小凤躺了一阵，忽然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泉深笑说，“你是想负荆请罪？”
　　陆小凤仍旧闭着眼，“负什么荆请什么罪，我何至于如此。”
　　泉深说，“那我就更不想问了。”
　　陆小凤倏地睁开眼，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想知道？”
　　“你的风流事那么多，一桩桩一件件，如果都说给我听，你不会累啊。”
　　陆小凤听着这话有些不习惯，曾经有许多女人因他风流生气吃醋，可自己的正牌夫人，却对自己的风流史一点兴趣也没有。于是又问，“你真不想知道？”
　　泉深摇了摇头，“我真不想知道。”
　　陆小凤却霍地坐了起来，追忆起一年前的事情来，“其实我和薛冰认识的时间不长，一年前我和薛游打赌，他输了，于是我就溜进了薛家想取走一件宝物。薛家子弟都知道是个赌约，所以没有出来干涉，唯有薛冰追了出来……”
　　泉深静静地听他说着，没有其他的情绪起伏。
　　陆小凤继续讲，“……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不咬人一口是不会罢休的。她的武功和剑术都不错，可惜敌不过我的灵犀一指，在打斗中她扭伤了脚。我只和她相处了三天，然后就送了她回家，真是之后也没再见过……”
　　泉深看着陆小凤，深深地说，“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呀。”
　　陆小凤苦笑，“我不想你误会。”
　　泉深却说，“你知不知道，我听着这些才会觉得难过。那三日，必是薛姑娘一生中最难忘的三日，否则她看见你的时候，不会是那样的神情。”
　　陆小凤想起薛冰方才失措落寞的眼神，亦是沉默。
　　泉深别过脸，不想去看陆小凤，“我嫁给你之前就知道你一生会遇到许多的人，你又何必一一都告诉我呢，我从来不想去在意遇见你之前的那些事，你告诉了我，怎么会觉得那是让我安心，而不是徒增思虑呢。”
　　陆小凤咽了咽，这一刻他仿佛一点都不了解女人，或者说一点都不了解泉深，吁气说，“可我以后身旁只有你……”
　　泉深回首，蓦然地看向他，目光从容而明亮。陆小凤怔了怔，有些恍然大悟，自己都会下意识的说，以后身边只有她，那泉深又何必知道他从前的事情。
　　陆小凤忽然释然地笑了，泉深随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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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游在走廊看着两个丫鬟把饭菜又端出了房间，不由皱眉问两个丫鬟，“冰冰又不吃饭啊，都第几天了，你们怎么不知道劝劝？”
　　有雀斑的丫鬟说，“大少爷，小姐哪里会听我们劝。”
　　稳重些的丫鬟说，“如果我们劝有用的话，大少爷，您就不用过来看了。”
　　“得了，我妹妹的两个丫鬟，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薛游朝这两丫鬟，不悦地挥了挥，“走吧走吧，我不和你们见识。”
　　两个丫鬟也不怕薛游，朝他做了个鬼脸，便端着饭菜走了。
　　薛游敲了敲薛冰的房门，薛冰话也不回一句，他索性推门就进来了。
　　薛冰木然地坐在梳妆桌前，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薛游朝她面前摆了摆手，喊她，“冰冰，你还在怄气呢，对自己多不值得。”
　　薛冰回过神来，看着兄长的眼神有些呆滞和疲惫，带着嘶哑的嗓音叫了声哥。薛游见了妹妹这憔悴模样，怪心疼的，于是说，“你这是为什么啊。”
　　薛冰问了一句，“陆小凤真的成亲了？”
　　薛游没好气地回答，“恩，都说了好几回了，这回不是他来拜会我们薛家，而是他的夫人带他来我们薛家走亲戚的。”
　　薛冰不死心，“他就没提过我一句。”
　　薛游望着自己妹妹如花一般的容貌直摇头，“你和陆小凤也就是见过一面，有过那么一点缘分，他从没说过什么，你也一向骄傲，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死心塌地了。”
　　薛冰只问，“他真的没提过我？”
　　薛游说，“没有，我也没骗你。他这样的人都愿意成亲，你觉得他还有可能在意别的人吗？”
　　薛冰咬了咬唇，弱弱地问，“那……他夫人美么？”
　　薛游如实说，“相貌肯定不如你……江湖上能找出几个比得上你的也没几个，但脾气很温柔，知书达理恭敬温顺，十足的一个大家闺秀。”
　　薛冰眉梢稍稍舒展开了些，“听你这么说，他的夫人不过尔尔。”
　　薛游听这话便觉得不知味，于是加重了语气，“再不过尔尔，人家也是陆夫人。”
　　薛冰被“陆夫人”三个字刺到了，霍地扭头看向兄长，红了眼眶，“我等了他一年，他怎能这样。”
　　薛游服了薛冰的犟，反问，“你和陆小凤之间可是情投意合，两相情愿？”
　　薛冰想了想，说不出话。
　　薛游冷笑说，“陆小凤对很多女人都很好，对很多女人都说喜欢的话，他也许也和你说过，但能算数吗？我们薛家这样大的家世，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陆小凤那样的人。没错，江湖上都称赞陆小凤机智侠义，可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的人，你从小漂亮受宠，家里怎么可能让你跟着陆小凤去吃苦。”
　　薛冰并不说话，薛游当是劝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说，“陆小凤的夫人，你知道是谁？她是医侠杜仁鼎的女儿。那个十多年前就消声灭迹了的杜仁鼎，很多人都猜他早就遭遇不测，这次他夫人来，还正中了江湖人的猜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儿女。”
　　薛冰自幼熟悉江湖事，忽然听见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客的死讯，不由吃惊，“杜仁鼎已经死了？”
　　薛游凉悠悠地说，“这多少是江湖人的宿命，杜家世代流传一部叫《医经》的奇书，记载各种神奇的医术，也是因为这个让杜家招来了灭门的横祸。陆小凤的那位夫人就是十多年前那场祸事的幸存者，这次前来是为了向祖母讨教一件事情。”
　　薛冰冷静下来，“她还能有求于我们？”
　　薛游“嗯”了一声，“我们薛家刺绣的技艺天下第一，她手里有一块几年前的帕子，来求祖母看看这块帕子的来历。”
　　薛冰好奇起来，“这块帕子是什么来历？”
　　薛游神秘莫测的神情，对她说了两个字，“宫闱。”
　　薛冰深深地错愕。
　　薛游凉凉地笑了，“祖母并没有告诉她，那帕子的真正由来。”
　　薛冰忍不住问，“为什么？”
　　薛游沉着地说，“我们薛家要是没这点勘察内情的本事，也不可能屹立在江湖上这么多年。这些事情隐隐透着股不详，祖母并不想将薛家牵扯其中……兄长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陆小凤这个人……今后最好连名字都不要提起。”
　　薛冰闻言，直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薛游望着薛冰一阵，严肃的脸色忽然露出了一丝笑，“看把你吓的。”
　　薛冰却觉着兄长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熟悉，一时也不敢说话。
　　薛游一改方才的沉重，说，“你想不想知道，陆夫人和我们薛家有什么关系？”
　　薛冰也不知道该说想，还是说不想。
　　薛游却自顾自地说，“杜仁鼎当年娶的是我们薛家的一个绣娘，名叫薛兰心，也确实是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多年前，薛兰心是祖母手下绣艺最好的一个绣娘，几乎得了祖母一半的真传，却有一日失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薛冰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的事情，杜泉深这个名字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如今在兄长的口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起来。只是，这份神秘并非来源于她的身世，而是来源于兄长谈及此事时古怪的神色。
　　薛游顿了顿，继续说，“杜泉深解开了我们薛家多年前的疑惑，原来是杜仁鼎带走了薛兰心，从此过上了隐居的生活。可这一隐，就是二十多年，连杜仁鼎和薛兰心到底是怎么死都没人知道。”
　　薛冰心里暗想，难怪说是家里外嫁的亲戚，原来是祖母的高徒，论资排辈还真算是自己姑姑辈的人物。
　　薛冰不再郁结陆小凤之事，反而问起兄长，“陆夫人知道她和我们家的渊源？”
　　薛游漠然道，“她怎么可能知道。是那块帕子让人祖母看出了倪端，薛家的手艺不传外人，杜泉深说帕子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绣的，时间物件还有人物，一一对上了的，不就只有一个薛兰心。”

《综民国影视之晟澜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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