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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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子难全



      林月城在府中细细琢磨了几日,也烦闷了几日。暗烈与寰尘来瞧她时,整个房间总是充盈着浓浓的酒气,而林月城总是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程怀凌。
      暗烈与寰尘均不知晓她与程怀凌之间发生了何事,而这几日的确未见程怀凌在此串门,两人心中皆是一片茫然。
      这日午间,外头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林月城一人斜倚在亭中饮酒,见雨中缓步而来的身影,她转了个身,随意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她正仰脖往口中倒着酒,拿着酒壶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掌握住,她竟挣不开分毫。
      林月城心里本不舒服,如今受制于人,心里又多出了几分怒气。她稍稍运力,将酒壶卸在腰间,顿时翻身跃起,借着那人手中的力道硬生生将人带进了亭子。
      暗烈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正诧异间,林月城的掌风已扫向他的面门,他急速后退,在亭内四周变换着身形躲避着她的攻击。林月城有心要与他较量一番,哪知对方只是一味地逃避,她心中更气,出手也不再留有余地,直逼得暗烈在亭中避无可避;暗烈也不再躲避,挥掌直逼她的面门,林月城只觉冷气扑面,侧开身子溜到他身后,右手二指并拢直取对方后颈。林月城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暗烈的身子已移到她身侧,一支臂膀穿过她的腋下,将她的手臂牢牢地箍住,一个甩手又将她推出亭子。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月城顿时脚步大乱,任由身子向亭子外飞去,途中遇上台阶,她急忙稳住身形,踩住石阶一跃而起,又扑向亭内的人。暗烈拧眉,目光凛然地看向迎面扑向自己的人,张臂一挥,亭子外的雨线顿时偏转了方向,在暗烈的意念操控下在他身前汇成一重雨帘。
      林月城只觉身形受阻,猛地向后栽去。她的身子受力太猛,飞出亭子几丈远,仰天摔了个泥水满身。她不由得又气又恼,恨恨地瞪了亭中的人一眼,起身快步向一处院子而去。
      暗烈几步追过去,才进院子,便听“砰”的一声,林月城已然锁上了屋门。暗烈也不敲门,只是默立于门前,许久才道:“阿城,你出来!”
      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少时,那扇门便从里打开了,林月城已然换了身干净的装束,脑后青丝披散,许是来不及束起。而林月城见暗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中还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她的脸不由得一热,一声不响地朝里去了。暗烈紧跟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用红缎带绑起脑后发丝,忽见她脖子处青了一块,当下走近她,抬手轻碰了碰那块青肿之处,听得她痛哼一声,他立时移开了手,却撞见她满是恼怒的眼神。
      他心知是自己出手太重了一些,心里有丝愧疚,便柔声道:“摔疼了你。”
      林月城冷哼一声,绑完头发提剑就要出门。见状,暗烈赶紧问道:“你去哪里?”
      林月城回转身,看了他半晌,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而哀伤:“暗烈,我进宫见过小凌子后,我们便回江城吧。”
      暗烈笑着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缓缓走近她,笑着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林月城颔首,暗烈已取过桌上的斗笠戴在她头上,看她出了院门仍恍然未觉。跟随至今,他心里从未有这般甜蜜而满足的滋味,似在梦里云端,让他深陷其中。

      林月城出示过半块玉玦,看守王宫城墙的守卫恭恭敬敬地请她通行,林月城道了谢后,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而这王宫中却比以往愈发繁忙焦急,路上的宫人来来往往不断,皆是一副焦急担忧的神情,不知何故。
      又绕过几条道,林月城听见假山的一边有人在小声嘀咕着,言语中还露着惶恐,听到关键处,林月城不禁驻足细听。
      一女声道:“后宫嫔妃本就对王后多有嫉恨,如今王后得了一子,谁能高兴呢!”
      另一女声道:“那就是个怪物!从王后肚里出来是个蛋,孵化出来浑身是毛发,看得可瘆人了,不到几日毛发虽褪了,可那成长速度实在吓人,七八日竟长成八岁小儿的模样,谁见了不害怕?要我说啊,那怪物死了才是好事呢!”
      先前那女声幽幽叹了一口气:“话不能这样说,看见过的人都说,那孩子长得可俊了,死了怪可惜的。”
      听到此处,林月城已知晓两人口中谈论的是谁了,不是才出生的程宁又是谁!
      当下,她也忘了来此的初衷,径直奔向池鱼园。林月城这一路风风火火,也没人敢拦她。
      王上程幕与王后殷离难得一子,虽甚是怪异,但确实难得,转眼间死了,实在令人伤心!
      池鱼园里,宫人进进出出忙碌着,也没谁注意林月城的到来。寝殿外一群宫人肃穆而立,见了林月城先是一惊,而后简单行过礼后又静候在此。林月城能听闻寝殿内些许人的交谈声,显然是王上请了宫中御医和巫医在此施救,林月城也不便闯入,只得在寝殿外静候。
      林月城卸下斗笠,远远就瞅见程怀凌正撑着伞向这边而来,走得近些,两人四目相撞,皆是一愣;而后,程怀凌又望着她扬起了嘴角,眼里竟是温和清浅的笑意。
      林月城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跨上台阶,收起油纸伞后又向她望来。而程怀凌看她手拿斗笠,衣衫也淋湿了些,便皱眉道:“姐姐没撑伞么?”
      林月城点了点头,扬起嘴角:“麻烦。”
      程怀凌却是一愣,许久搭不上话来。林月城看他神情,又生出一股怜爱之情,看他眼波平静似水,也便宽了心,上前向他询问了程宁的情况。

      原来林月城自庆生宴后,已躲了程怀凌八日,而在这八日里,在程宁身上却发生了不可思议之事。程宁的成长速度的确惊人,从破壳而出到今日,不过十来日,他的身体样貌竟与八岁小儿无异,宫中上下无不惊慌害怕。程宁本是赤鸢与人类结合所生,身上自然留有赤鸢一族的血统,飞行跳跃不在话下,迅速成长的这几日,这宫中却被他搅得鸡犬不宁,不论是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逃不出他的口。朝中臣子纷纷上书,请求王上趁早将此等异物交由道者看管,以免异物作乱宫中。
      程幕本是十分欢喜与殷离有了一子,不想竟是这等异物,心里也有几分忌惮。而他顾及了殷离的感受,迟迟不愿接受朝中臣子的提议,与殷离暗地里商量一番,殷离的决定让他感到气愤。
      “这宫中人人想着他死,若落到那群道者手中,宁儿还有命活么?我不想你为难,如今之法就是让我带着宁儿离开王宫。”
      程幕不想她做出这般决定,脱口问道:“你离开王宫要去哪里?”
      殷离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带宁儿回赤鸢之乡。”
      程幕一口回绝:“不行!你身为后宫之主,怎能离开王宫?”
      闻言殷离也是一阵为难;而她是心性坚定之人,既然打定了主意也不会轻言放弃,当下便道:“总之,我不会同意将宁儿交出去!”
      程幕也只得服软,满口应承:“好,就依你!你与少七好好看着他,别再让他捣乱就是。”
      殷离立时破颜微笑,程幕满心无奈,握住她的手,道:“离儿,往后别再说离开的话了。”
      殷离靠在他肩头,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
      有殷离与殷少七教导看护程宁,宫中也相安无事了两日,朝中臣子也不再有异议,姑且看这异物是否可教?
      然,殷离与殷少七总有疏忽之时。
      白日里,两位妃嫔前来与殷离叙旧情,殷离便叮嘱殷少七好好看护程宁。逢宫人前来喂食时,程宁喝了一口什锦汤便吐了出来,那宫人见状,眼中划过一道杀机,殷少七察觉到不妙,只见那宫中手中银针一闪,程宁一声闷哼,殷少七已抢身上前,伸手劈开那宫人的手掌,电石火光间,殷少七已狠狠地按住了那宫人的脉门,那宫人只觉寸口发麻,竟使不出丝毫气力。殷少七以极快的速度制住宫人,不想还是迟了一步。他封住宫人的几处要穴,将其摔在一旁,转身抱起程宁。
      只见程宁脸上聚着青黑之气,身子不停地抽搐痉挛,口里似哭非哭,却是没了气力哭叫。殷少七只知那宫人将泛着银光的细针插入了程宁脑中,他在程宁头顶摸索良久,也没摸出什么名堂来,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他低头看向一旁的宫人,一字一句地问:“你做了什么手脚?”
      那宫人犹自不言语,殷少七欲再逼问,那人一声闷哼便倒地不起了。耳边是程宁痛苦压抑的呻/吟声,渡了些真气到他体内,终究无济于事,程宁反而抽搐得愈发厉害了。殷少七立时手忙脚乱,也不管那倒地而死的宫人,抱着程宁一路狂奔至池鱼园。
      他步履如飞,往来的宫人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定睛去看时,只看到一团黑影倏忽不见。
      寝殿离池鱼园本就不远,眨眼的功夫,殷少七便奔进了园中,见殷离与早间的两位妃嫔仍在亭中交谈,他纵身飞跃过去,将怀中的程宁举到殷离面前,泪水已夺眶而出。
      亭中的三人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均吓退了一步。殷离见他这副神情,目光在他与程宁之间来回地打量,内心升起一股强大的不安。她缓缓地从殷少七手中抱过程宁,怀中的孩子气息已绝,脸上布满青黑死气,身子已然僵冷。
      殷离只觉胸口抽痛,泪水不可抑制地抖落。她身后的两位嫔妃不明其故,纷纷上前询问,殷离恍若未闻,只是不搭不理,那两人看了程宁的脸色,已知晓其故,一时伤了情,眼里也不觉洒下几滴清泪。
      一人揩了揩泪,悲声道:“姐姐,宁儿死得不同寻常,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的身体就已僵冷异常,脸色也怪得很,定是被哪位恶道者咒死了。”
      这女子正是当年“十大铁卫”之一的明盛将军的幺妹明素衣。明素衣是殷离之后,最先入住后宫的妃嫔,因其细心温柔,又因生得美貌,王上程幕倒是十分喜爱她,自入宫后,恩宠不断。
      殷离虽为后宫之主,因为异族,又因曾沦落风尘之地,宫廷朝廷上对她掌管后宫一直颇有微词。倒是性子柔顺的明素衣深得他人喜爱,后宫妃嫔与她相处得极为融洽。殷离心性坚韧,性情淡然,任凭他人去说,她只管在此守住一方宁静。正因她深居简出、少与人打交道,这宫中人皆认为她清冷孤高,私下里讨论时,多有讥诮讽刺之意;当事人却丝毫不在意。
      此刻,殷离犹自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听了明妃明素衣的话,清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中光芒如雪:“你如何知晓宁儿死了不到一盏茶工夫?”
      明素衣红着眼圈道:“少七定然是在宁儿出事后就赶来这儿了,这中间的路途也不远,看少七来时的情景,分明是一路疾驰而来。”
      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低头默然垂泪的少年身上,见他情绪低落,她的心口也是一沉,泪水又打湿了手绢。
      殷离听闻身后两人的哭声,忍着心中的悲痛,对那两人道:“你们请王上来一趟吧。”
      那两人先是一愣,后又擦着泪一步一步出了池鱼园。
      待二人走远,殷离一手抱住程宁,一手扶住殷少七。殷少七愧疚不已,他本是跪倒在殷离跟前,见殷离来扶他,他挣扎着不起,低着头说道:“姐姐,怪我一时大意,没能护住宁儿性命。”
      殷离惨然一笑:“此事怪不得你。我们一心看护着他,以防他捣乱,却不知这宫中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哩!”
      她抬手抚了抚殷少七的头发,笑着说:“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少七,我们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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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一子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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