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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长久压在心底的愧疚和自责终于得到了纾解，陵越心中松快，难得放纵着自己，任尹千觞领着天南海北地跑。
尹千觞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套腾翔之术，虽然比不得御剑之术高端大气上档次，但也是简单实用，堪称居家旅行必备。不过这人不改无赖本色，死乞白赖着去蹭陵越的飞剑，拎着酒壶乐呵呵曲腿坐在他身后，优哉游哉地摇头晃脑，时不时和他说上两句。
师兄在山下乐不思蜀，师弟在山上望眼欲穿。
坐在剑阁崖前的石头上，百里屠苏揭开食盒的盖子，心不在焉地将从膳堂领回的五花肉切成小块，早早等在一边的阿翔不耐地咕咕了两声，伸展翅膀催促着扑了扑百里屠苏的手背。
百里屠苏这才回过神，取出碟子放在自己身边，低头看向迫不及待叼了一块肉仰头囫囵咽下的阿翔，想到师兄将它送到自己手上时略显顽皮的模样，他眼中的焦躁和阴郁终于散去了些许，慢慢平和下来。
“阿翔。”
他轻轻唤了一声，伸手顺了顺阿翔背上的羽毛。埋头吃个不停的海东青早已不是师兄带回来时候那么毛绒绒的小小一团，翅膀伸展开足有一臂长，橘黄色的喙迅疾无影，戳在五花肉上一戳就是一个洞，站在石头上的脚爪尖利锋锐，划拉一下就将五花肉分割成了更小的碎块。
这模样，倒是和记忆中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海东青有些相像了。
记忆中那些太过温暖的画面随之浮现，师兄沉默却又纵容的神色让百里屠苏忍不住微笑了下，眼神跟着柔和下来。
他收回手，双手交叠着随意搭在腿上，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云海。
“阿翔，你也想师兄了，对吗？”
埋头奋战的阿翔百忙中抽空咕咕了两声，似乎在回应百里屠苏的话。
百里屠苏伸手探向腰间，抓住一个铃铛握在掌心，指腹仔细摩挲着铃铛上并不明显的纹路。
“你说师兄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阿翔懒得搭理他了，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兀自狼吞虎咽。
百里屠苏也并不需要得到回答，他弯着唇角笑了起来，模样显得温柔又深情。
“是早是晚并无区别，师兄总会回来，而这一次，我不会下山。”
话说的这么潇洒，让这几天为焚寂异动操碎了心的涵素掌门哭晕在临天阁。
心力交瘁的涵素掌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真要把陵越当成镇剑石搁在山上，他又老大的不愿意。
陵越可是要继承天墉城掌教的男人，怎么能够年纪轻轻就被一柄剑绑住！？
涵素掌门幽怨地看了一眼剑阁内室紧闭的门扉，对简单粗暴撂担子闭关的紫胤真人各种羡慕嫉妒恨——陵越是你大徒弟，百里屠苏是你小徒弟，为啥你看起来不紧不慢那么悠闲，操心劳力的都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剑灵红玉默默地站远了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在震颤不停的焚寂剑上。
……
“姥姥！不好了，焚寂之火又开始狂躁了！”
“哎，怎么又来了？！”
满头白发的幽都婆婆颤巍巍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向着娲皇神殿走去，后面跟了黑压压一群人。停下脚步，幽都婆婆仰望着高大的女娲像，右手在空中虚画了一圈，缓缓落在胸前，恭敬地躬身一礼。
直起身，她的目光一一略过女娲神像前沿法阵布置的七根石柱，而后落在最后一根上，看着上面明灭不定的暗红色火焰，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拄着木杖狠狠跺了跺地面，连声叹息。
这焚寂煞气吧，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定点发作，倒也不算凶猛，由弱到强特别规律，好像在跟你说我要生气了啊我真的要生气了啊。这也就算了，偏偏它除了这每年定点的几天，偶尔还有那么几次突然的发作，这个才是真的要命，迅猛强烈，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凶戾。
都说焚寂煞气受到焚寂宿主情绪的牵动，能散发出那样不详的煞气，焚寂宿主这是要心中郁郁到什么程度啊？
“这焚寂宿主，在天墉城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呦！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当年被焚寂煞气所伤，伤势至今未愈，我定要去天墉城和他紫胤真人当面对峙，把那焚寂宿主带回来！”
幽都婆婆愤愤开口，最终化为无可奈何地叹息。
跟随而来的诸位长老也连声附和。
穿着一身幽都祭服的少女默默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向外走。
关上娲皇神殿厚重的青铜门，风晴雪停住脚步，双手背在伸手，无聊地用脚在地面上点点画画。
她想着众位长老们说的话，想着离开幽都便再也没有回来的大哥，想着幼时见过的那个男孩和那把满是戾气的剑。
仰头看向自幽都天空横曳而过、泛着幽幽蓝光的忘川，风晴雪明朗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出怅然的模样，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将手虚握成拳抵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
“大师兄回来了？”
一从自家师父那里得到消息，芙蕖就喜滋滋地奔了出去，完全无视了自己伸手正准备享受下小棉袄的悉心关怀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的涵素真人。
掌教真人默默收回手，幽怨地目送自家徒弟远去，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芙蕖，芙蕖师妹！”
眼瞅着芙蕖一阵风样地刮过自己身边，陵端连喊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高，好容易才让她停下脚步。
她停下来了，陵端却又端起了架子，装模作样地踱步过去，好像之前大吼着的人不是他似的。
摆脱了小时候那胖乎乎的鼻子眼都分不出来开的阶段，这两年瘦下来的陵端一年比一年英俊，就算那性格实在太过骄纵傲慢，也不妨碍他荣升成为天墉城女弟子心目中的男神之三。
顺带一提，第一是永远的高岭之花执剑长老，第二是看起来就好可靠如果能让他对我笑一笑就太好了的大师兄。
“芙蕖师妹，你是不是又去找大师兄了？大师兄事务繁忙，你也不能总是粘着他啊，其实那个，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可以——”
芙蕖正无聊地揪着自己的辫子玩儿，听到这话古怪地瞥了一眼陵端，撇撇嘴，扭过头美滋滋地用一种飘忽的语调轻轻说。
“找你，我找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师兄？”
陵端被她梗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伸手拨了拨刘海，一咂舌。
“诶，师妹你——”
百里屠苏捧着一摞典籍从一旁路过，闻声随意地瞥来一眼。
陵端看了个不偏不倚，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冲他一瞪眼。
“看什么看！”
百里屠苏若无其事，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捧着典籍继续向前。
陵端却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不依不饶走过去，拦在了百里屠苏面前，绕着他转了三圈，啧啧啧地出声。
“这不是执剑长老新收的弟子吗，喔，不对，百里屠苏你已经入门好些年了吧，是三年还是五年来着？啧啧啧，看你这修为没有寸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刚刚入门呢~哈哈哈！”
他探身到百里屠苏面前，满怀恶意地扯开唇角，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你把大师兄的教导学到哪里去啦？我真想不通，执剑长老为什么收了你做徒弟，你看看你，入门六年了，和大师兄朝夕相处，大师兄指导你的时间比自己修行的时间都要多，可你到现在都没什么长进，若是换了我，现在——”
“陵端！”
听着他说的越来越过分，芙蕖紧张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挺身而出，厉声喝斥。
“陵端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大师兄！”
“我要告诉大师兄。”
陵端怪模怪样地学着芙蕖的口气重复了一遍，一摊手，无所谓地撇撇嘴。
“你去说啊，大师兄现在下山去了，护不到百里屠苏这个小子了！哼，我就要让他看看，没有大师兄在，你百里屠苏算什么！”
五次。
百里屠苏在心里默默数着，然后他总算舍得把目光放在陵端身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嫉妒我。”
“嫉妒——！！”
陵端狠狠吸了一口气，声音骤然拔高，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他的脸涨的通红，胡乱伸手拨弄了下垂下的刘海，本来英俊的脸因为气急败坏而扭曲狰狞起来。
“百里屠苏，你在胡说什么！”
陵端脸上越来越热，因为气愤而起的红晕现在又不仅仅是因为气愤而迅速蔓延，他发誓自己听到了那些师弟师妹的窃窃私语，他们投来的视线也开始微妙起来。
“百里屠苏为什么说二师兄嫉妒他？”
“嘘——我跟你说，当年二师兄想拜入执剑长老门下，但是被拒绝了，执剑长老就收了大师兄和这百里屠苏两个弟子，你说二师兄能不嫉妒他嘛？”
“我倒是觉得，二师兄好像对不能和大师兄朝夕相处这件事情比较怨念一点——”
“二师兄，大师兄？”
“大师兄——”
嗡——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陵端的耳朵里爆裂了，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理智断弦的声音，偏偏始作俑者还积蓄面无表情地煽风点火。
百里屠苏看向陵端，很认真地开口。
“师兄是我师兄，亲的。”
陵端被那带着点小炫耀小得意的句式震在了原地，足足半柱香功夫都没缓过神。
“你——”
他愣愣地开口，声音还有些不在状态的飘渺，但是下一刻，陵端茫然的表情就变得凶狠起来，瞪着百里屠苏的眼睛几乎要烧起火来。
“百里屠苏——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要叫你好看！”
“你们在做什么？”
陵越远远便看见这里聚着的一大群师弟妹，好奇走来看个端倪，就听到陵端的一声怒吼。
他皱了皱眉，冷冷看向陵端。
“你要让谁好看？”
“大师兄！”
芙蕖立马笑了起来，欢快地扑过去，拉住他的衣摆小幅度摇晃着撒娇。
“大师兄，你看看二师兄啦！”
“大、大师兄……”
之前还气焰嚣张的凌端这下真跟被拎住后脖颈的奶狗似的，之前被踩的尾巴还疼痛难耐，当着陵越的面却连话都说不囫囵，只能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呜呜地低低哀叫。
其余跟着起哄的天墉众弟子们也齐齐噤声，默默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一个个抖得跟鹌鹑一样，个别几个还痛并快乐着地想着，大师兄不愧是执剑长老的弟子，看看这气势，看看！
在一片沉默中，百里屠苏迎着陵越冷然的气息走上前，单手抱着书卷，腾出一只手抓住了陵越垂在身侧的手，引着他的目光从芙蕖陵端那边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凝视着陵越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师兄，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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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百里屠苏，你不要脸！
陵端：百里屠苏，你卑鄙！
紫胤：百里屠苏，胡闹！
屠苏：……（师兄，你看，他们都凶我嘤嘤嘤
陵越：……（艾玛，师弟今天也萌萌嗒~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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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