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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黔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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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的报复


      冉培睡到十二点钟才起床,外面雨停了,阳光正好。打开窗户,扑面而来一股青草的气息。
      他嫌恶地将昨天穿的黄色T恤扔进洗衣机里。昨天他一整天心绪不宁,先是出门时鬼使神差地穿上了楚吕买的这件黄T恤,再是抵挡不住李律见缝插针的牵线搭桥,答应接了李慎如一同吃饭,再然后李律打趣他和李慎如穿情侣装。之后是索然无味的饭菜,还有没完没了的大雨。对了,他还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起来竟然是楚吕,他挂断了。奇怪的是,以楚吕的性格竟然也没有再打来。
      想到这里,他迅速返回卧室,钱包钥匙笔都放在床头柜上,唯独没有手机。他又下楼在洗衣机里翻出昨天穿的那条裤子,左边右边的荷包都摸了摸,还是没有。随即拿了钥匙去车库。手机果然落到了车上,难怪昨天从吃饭开始就再没有接到过一个电话。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回到屋里,将电源插上,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后,拔下来,开机。
      不一会儿,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先是几条来电提醒,其中有三个电话是楚吕昨天打过来的号码。他不自觉嘴角牵出一个弧度,他就知道会这样。还有好几条信息,有一条是楚吕发来的,竟是一条语音信息。他点开,里面传来楚吕的声音,待听完内容,他感到头皮发麻,一种窒息的感觉掐住了他。
      “冉培你他妈现在立刻滚来见我,要不然我马上去把孩子打掉!”
      他手控制不住开始发抖,又听了一遍,没错,是楚吕,她说了什么?孩子?!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星期天的中午,全江明市的人好像都赶在这时候出门,几条主干道上堵得一塌糊涂。冉培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心急如焚,前方的车龙依然纹丝不动。
      他刚才已经去过W大了,楚吕不在,问了宿舍另外一个人,只知道她去医院了,却不知道她去了哪一家。
      他再一次拨打楚吕电话,没有人接。他又调出信息,收信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四十一分,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
      “楚吕在哪里?”赵维的电话通了,他第一句话问道。
      电话那头的赵维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医院吧。”
      “我是问你在哪家医院!”冉培顾不得任何风度吼道。
      “三医。”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开门,下车。
      冉培放弃了电梯,一路跑上妇产科,他觉得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极度缺氧的大脑让他几近晕厥。他从大学路跑了半个小时到城林广场,这条路尚还畅通,他打了一部车,在距离三医三站路的地方,又堵上了,他下车一路奔过来。
      他抓住一个护士问有没有一个叫楚吕的来做手术。也许是被他的焦急感染,护士很耐心地帮他查询了,肯定地告诉他今天还没有一个叫楚吕的来做过手术。
      他长吐一口气,瘫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汗水顺着他打湿的头发一滴滴滑落。汗湿的T恤贴在他的前胸,印出他胸膛结实的轮廓和起伏的节奏。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动,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鼻腔里的热气吸进又喷出,剧烈运动过后的双腿刺痛,一下下抽搐着。
      他近些年愈发沉稳,在圈子里也是以处变不惊而称著,何曾有过横穿小半个城市发足狂奔过,他好多年没有过这样恐慌惊惧了,也只有这个女人能让他乱了阵脚。
      或许她没来三医,去了别的医院呢?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遍体生寒。再次拿出手机,他从未料到有一天如此无能为力而只能依靠一只小小的手机来拯救他。他闭着眼睛,耳边传来令他麻木的嘟嘟声。
      “喂。”电话被接起来,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了两秒钟,才猛然睁开眼,声音沙哑:“你在哪里?”
      “三医啊。”
      他心蓦地提起,问:“几楼?”
      “住院部七楼。”
      他心一紧:“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你过来哪里?”楚吕一头雾水,可恶冉培已经挂断,“又挂我电话!”她嘟囔一声,发现竟有九个未接来电,还全部是冉培的。她太阳穴突突一跳,拼命回想,没干什么不靠谱的事啊,他这急着找她干什么。
      病床上的张越聪又睡着了。经过媒体几番报道,社会上的救助随之而来,聪聪的用药全部跟上了,奈何病情恶化严重,又迟迟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小聪聪迅速地虚弱下去,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清醒的,即使清醒也并不愉快,大多数时候被成人都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
      她从早上到这里,聪聪就不停地被推进推出,进行各种检查和化疗,疼得厉害了,一直哭着喊妈妈,直到刚刚打了镇静昏睡过去。他瘦小的身体躺在雪白的被子下面几乎看不出起伏,脸上还挂着泪水,手脚偶尔抽搐痉挛,就连睡梦中也不安宁吧。
      楚吕带了些时令水果过来,护士见着了说:“现在他什么也吃不了了,吃了也要吐。”她站病房外面压住心中凄凉,想不明白,一个母亲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舍得自己病重的孩子自己先解脱呢。
      她想得入神,完全没有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直到热烫的呼吸落在发顶。她偏头就见冉培立在身旁,喘着气,宽阔的胸膛一张一弛,浅灰色的T恤胸前被染成深灰。他挺直的鼻梁上滑落一滴硕大的汗水,饱满的额头中间挤出一个深重的川字,线条明朗的面庞如水泡过一般惨白。
      “你掉河里啦?”楚吕上上下下看他一圈,越看越像一只……咳,即便是也是最好看的一只。
      他乌黑的瞳仁如针尖般聚拢,锐利地直视她。她似乎尤其喜欢掉河里这个比喻,那年江明大雨,她对着家门外的他也说了同一句话“你掉河里了?”
      “外面下雨了?”楚吕刚要将头转向走廊顶头的窗户,手臂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住。
      她眉头轻轻打了个结,询问地抬眼望着冉培。
      “你……”他张口竟没有发出如愿发出声音,只一丝微弱的气流扩散出来。
      楚吕抿嘴,还说没掉进河里,人感冒了,声音都哑了。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嘴硬!
      冉培一只手依旧牢牢拽着楚吕,他偏头侧向一旁低咳几声,清清嗓子,才回过头来,眼神迫切,问道:“你做手术了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两分。
      “啊?”楚吕怀疑冉培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怎么尽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手术?没……有啊。”她被冉培突然拥进怀里,最后两个字抵着他的胸膛说出来,闷闷的。
      “太好了,你没做手术。”灼烫的鼻息喷在她耳侧,头顶上传来冉培如释重负的叹语,她明显感受到他身上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鼻尖环绕着他身上潮热的汗水味和浓郁的男子气息,她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愈发没有力气挣开他紧紧箍着的双臂。
      从中午起,他就一直被紧张的情绪拧紧,如同上了发条一般无法停下来,突然灌入脑子里的信息量太大,他来不及一一捉摸体会,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她。现在松缓下来,他开始觉得周围的氧气丰沛起来。他下巴摩挲她柔软的发顶,丝丝缕缕的情愫如同这万千青丝轻轻刷过,一个温暖的词汇触不及防撞入他心上,震荡着他心尖发颤,一种陌生的喜悦将他层层包围,他这才来得及细细体会。
      “你放开,臭死了,我看你不是掉进河里,是在臭水沟里打了个滚又出来的吧。”楚吕用力挣了挣,皱着鼻子嫌弃道。
      冉培并没有完全放开她,只是拉开了一点距离,手掌顺势下滑扶在她腰两侧。他右手轻柔地贴上她的小腹,掌下是丝柔光滑的布料,却又让他心内激荡。“他好吗?多大了?”话出口竟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八个周。”楚吕下意识地回答,很快反应,同时间记起了昨晚上那条威胁的信息。她骤然拍掉他还放在她腹部的手,“啪”地清脆一响,惹得不远处一个抬着托盘的护士回头打量。
      “你现在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立刻马上滚来见我?这是立刻马上吗?你现在滚来有什么用!”她又恨又怨,刚才还迷迷糊糊任搂任抱的小女人化身嫉恶如仇的女金刚控诉起来。
      “还有上次我说我快死了找你救命,你什么时候回的?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女金刚记性不错,开始翻旧账。
      “你还说要和我分手,那么晚我一毛钱没有跑出来,你也不追来找我!现在干什么来了,我们都分手了。”女金刚终究是个小女人,鼻头发酸,眼底浮起雾气。想起他那天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出“分手”,心里又一阵揪疼,好不容易平息的委屈难过统统卷土重来,竖起利剑,恨不得全部扎向冉培,让他也跟着疼。
      冉培叹息。他要是不在乎,就不会每天担心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吃好睡好。不会再赵维家楼下一守就是两个晚上。
      他是存了分开的念头,但一直舍不得做决定,那天提起,也是被楚吕气晕了头,说起来也算楚吕推了他一把。然而,他历来杀伐决断,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允许自己退后,强迫自己必须硬下心肠。却收效甚微。他开始不确定自己设计好的道路是否值得继续下去。他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却又矛盾重重的人。现在,那个能让他徘徊犹豫的人又推了他一把,就此安定下来。他非一无所有,就算是放弃最有利最快捷的一条路,以他的能力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如今,他有妻有子,满足非常,即便是止步不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多年与楚吕“斗争”的经验告诉他,现在他最好什么也不要解释,这样会好过很多。他拇指轻柔地抹掉她眼周的水气,宽厚的手掌停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态度诚恳:“我错了,不分手。”
      他一句“不分手”让她轻松缴械投降,刚才还能够强忍,现在无论如何再也克制不住,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冉培吓了一跳,连忙又哄又劝,却没有效果,楚吕反而哭得更大声。他眼一闭,索性装作看不见周围探究的眼神,任她哭个够。好在这是医院,一两个抱着哭的见着也不是很稀奇。
      “以后都不许说分手,要说也只能我说。”好一会儿,她收住哭声,脸仍然埋在他胸口上,抽抽搭搭地要求。
      “好,不说了。”冉培认真答应。经此一次,伤人伤己,他哪里还敢。
      刚刚还嚎啕大哭的人立刻咧嘴笑起来,十足一只花脸猫。
      “走吧,回家。”冉培牵起她的手。
      楚吕不依不饶:“不去,那个豪华的大房子,我一分钱没贡献过,可没胆量再住了,租金都付不起。”
      冉培算是领教了,亏得她把吵架的气话记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这几日复习了多少遍。想着她怀了孩子还整天生闷气,又心疼,又后悔,这种混账话,打死他以后也不敢再提了。“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你不要,可都便宜我了。”
      楚吕瞪他一眼:“美得你。”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认认真真地看他一眼,说:“我考虑考虑,一会儿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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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无心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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