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语尘舞

　　“乖徒儿，你饿不饿呀？要是饿了，我去给你弄些好吃的。”
　　“乖徒儿，你渴不渴，要是渴了，我去给你弄壶好茶过来。”
　　“乖徒儿，你累不累，要是累了，我去给你找顶软轿过来。”
　　“乖徒儿，你怎么不理我呀？”赫连池费尽了口舌，也得不到子诺的只语片言，哪怕是子诺的一个眼神停留在赫连池的身上，他也会开心异常，可惜这一路上，子诺只顾和初尘说说笑笑，完全当他透明，就算去看路边的乞丐，也舍不得施舍一个眼神给他。赫连池不禁有些气馁，但还好初尘会歉意的对他笑笑，否则赫连池早就没毅力继续跟下去了。
　　自从上次一别后，赫连池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但仍旧很关注子诺的事，凭着自己的武功造诣比子诺高了一截，才没让子诺发现前段日子的跟踪。可是眼看子诺要去闯荡江湖了，这江湖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虽然能再次相遇，可是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一心想收子诺为徒的赫连池终于按捺不住，厚着脸皮跟在子诺的后面，说得好听，那是为了保护他们，说得直白点，就是子诺想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好在赫连池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算被江湖中人看到此情此景，也绝对不敢把这些事拿到江湖里去宣传。
　　“尘，我觉得他好烦，老跟着我们，还像苍蝇一样，嗡嗡的叫个不停。”子诺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你讨厌他？”
　　“也不是，只是不喜欢他叫我徒儿，他又不是我师父，我的师父就只有一个。”
　　“赫连前辈很关心你，而且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收你为徒。”初尘试图改变子诺对赫连池的态度。
　　“我知道，可是他这样好吵。每隔半盏茶就开始重复刚才的话，如果我渴了，饿了，累了，不是还有你照顾吗。”子诺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小的时候，初尘对自己的照顾更甚。
　　“是。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听着子诺的话，初尘的心中很暖，不由失笑，仍旧讲话题饶到赫连池身上。
　　“如果他喜欢跟着，我也管不着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最后一句话，子诺提高了声调，目的是想让赫连池听到，让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却起到了反效果，虽说子诺不愿意赫连池跟着，但是也没明显的阻止，这可乐坏了赫连池，至少有一丝希望。
　　“尘，他为什么反而比刚才还高兴呀？”子诺有些不明白，赫连池由刚才的沮丧突然变得兴奋异常。
　　“他想到开心的事了吧。”初尘虽明白缘由，却不点破。
　　走了大半日了，还好太阳不算毒，中途也有过几次短暂的休息。子诺的精力一直很不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兴致盎然，拉着初尘说说笑笑，至于水和食物完全不用子诺操心，初尘会准备得妥妥当当，这让赫连池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望着相依偎的两人，赫连池心里有些别扭和委屈，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江湖中的老资辈了，就算是放在现在，只要报出自己的大名，哪一个后生晚辈不会恭恭敬敬的贴上来，不会为自己鞍前马后的。也只有眼前的少年才会当自己是棵路边的野草。眼巴巴的跟着来，还尽心尽力的想要为他做点事，人家还不肯领情，连个眼神都吝啬施舍。赫连池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事了，老江湖的颜面不要了，整日像只跟屁虫在少年的身后，怎么也甩不掉。最气不过的是少年还将自己无视得彻底。但转念一想，子诺没大声的让他离开也算好的，而且只要一想到子诺心软后拜自己为师，赫连池便觉得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尘，我们今晚夜营吧。”子诺有些激动的说道，想要体验一下从未有过的生活。
　　“好，那我去打点一下。”
　　“还是我去吧，你看天都快黑了，你们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我去捡些柴禾，打只野兔。”抓住机会，赫连池赶紧在子诺跟前表现。不待子诺和初尘说话，赫连池纵身一跃便不见踪影。
　　“武功真好呀！”子诺由衷的感叹道。
　　“你在武学上的造诣也不浅，只是少了些江湖的磨练。”
　　子诺赞同的点点头，“他易容了。”
　　“难道他不是赫连前辈？”初尘惊讶于子诺陈述而肯定的语气
　　“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赫连前辈我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易容了，而且我敢肯定他的易容术绝对是江湖中的佼佼者，不，或者说是最厉害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有一股枯艾的味道。”子诺漫不经心的拿着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着“枯艾”两个字。
　　“枯艾不是没有味道吗？”虽然不怎么懂草药，但是在初尘的认知里，枯艾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草药，枯艾集中分布在紫耀国的南边，虽然每年能成药的枯艾不多，但是也不至于特别的稀少，故此，初尘有一定的涉猎。
　　“每种草药都有属于它独特的味道，不会真的是完全的无色无味。蓟哥哥说枯艾也是□□的一种材料，但是这种草药必须得毒术非常厉害的人才可以完全利用，一旦成功后，覆在脸上就如本来就长的那张脸似的。蓟哥哥还说了，能达到如此地步的，天下唯有一人，那就是毒仙—欧阳弈。”提及欧阳弈，子诺满是崇拜向往的表情。
　　“欧阳弈性格古怪，且男生女相，初出江湖的时候经常被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的弟子调戏，如此羞辱也造就了他的怪癖，谁要谈论他的长相，他势必会给那人下毒，而且都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通常在三五半个月后，就自动解毒。后来，江湖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但再也没人敢招惹他，也送了个外号给他“毒公子”。初尘忆起很久以前关于欧阳弈的事，悠悠道来。
　　“那赫连前辈和欧阳弈有什么关系？”
　　“江湖中未有他二人有交集的传闻。虽说他二人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却没见过一次面。不过，却有确切消息说欧阳弈曾经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过甚来往。”
　　“柴火来了，乖徒儿肯定是饿了，我这就给你烤兔子，你看这只兔子又肥又嫩。”赫连池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兔子提到子诺的眼前晃了晃，再放到一边，搭起了火堆。
　　“前辈，我来帮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就只管坐着和我的乖徒儿聊天。”赫连池推开了想要帮忙的初尘。
　　子诺也没说话，只盯着兔子笑，初尘知道子诺是饿了，只怕待会兔子的香味传来，子诺的肚子就该呱呱的叫了。子诺蹭到初尘的怀里，火光跳跃在子诺的脸颊上，更显俊美。初尘爱怜的摸了摸子诺的头，收紧怀中的人。
　　赫连池心情甚好的烤着兔子，时不时在兔子上撒些香料，随着渗透香味的油珠一滴滴冒出，子诺也开始嘴馋了，一心都扑在了慢慢熟透的兔子身上，见此反应，赫连池心中更加得意了，脸上满是成功的笑容，早知道野味能让子诺如此开心，他早就做了一个野味大全。兔子熟透后，子诺肚子里的空城计也唱到了最热闹的时候，捂住肚子，子诺有些羞赧，赫连池赶紧将肥肥的后腿扯下递给了子诺，子诺也不推脱，接过兔腿便开始吃，赫连池再将另一只后腿递给了初尘，初尘虽有心推脱，但是赫连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拿出小刀将兔子身上细嫩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放在洗净的竹叶上，再推到子诺的跟前。
　　子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冲赫连池歉意的笑笑，再道了声谢，这可把赫连池乐坏了。直说只要乖徒儿吃得开心满意就好了。
　　夜深了，子诺抵挡不住睡意，窝在初尘的怀里睡着了，初尘怕子诺会被寒流冻到，不仅将披风给子诺包得严严实实的，还多放了几块柴火，使火烧得更旺。赫连池则坐倒火堆的对面，有些沉默的将手中的小枝条丢进火堆里，一时沉寂周旋在三人身边。即便是知道赫连池有心事，初尘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肯定对我想收子诺为徒心存疑惑。”赫连池丢下手中最后一根小枝桠，打破了沉默，仰起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落寞而孤寂。
　　“我想理由不单单是子诺的天赋。”
　　“他很像一个人，虽然江湖人对他的评价不好，但是他的本性很纯真善良，只是际遇不同而已。”忆起往事，落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由此番话看来，初尘已经有些思绪了，加之子诺所说眼前之人是易过容的，况且他提及之人很有可能便是欧阳弈。这么看来，事情的真相便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眼前之人便是欧阳弈在江湖上唯一的朋友，那个名不见经传小人物，他现在则是易容成赫连池的样子出现。第二种，此人就是赫连池本人，虽然江湖中传言赫连池与欧阳弈无任何交集，甚至连面也没见过，但是很有可能赫连池真正的模样就掩藏在面具之下，只是行走江湖多年一直以这幅平凡的模样。而与欧阳弈在一起的时候才恢复原本的样子。赫连池原本就是孤儿一个，成为武林备受推崇的前辈也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因此如果没人知道赫连池本来的相貌也情有可原。初尘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眼前之人不曾多透露只言片语，他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诺儿天性纯真善良，他也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还望前辈海涵。”
　　“哈哈，我是真心实意想收他为徒，想我一生自创了多少令人惊叹的武学，却一直寻不到可以继承我衣钵的徒儿，现在好不容易让我遇上了，我肯定不能轻易言弃。”
　　“诺儿确实是天赋异禀，江湖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听说乖徒儿师承蓟宁清，那他的医术岂不是青出于蓝而甚于蓝？”
　　“诺儿的医术不错，但是缺少行医的经验。”
　　“这个无碍，行走江湖有大把的机会让乖徒儿展现身手，我相信很快他的名号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憧憬着子诺的未来，赫连池和初尘都满心欢喜。两人就这么聊到后半夜才睡去。
　　“赫连前辈呢？”子诺醒来便没见赫连池的身影，不由疑惑。
　　“他说有事，要先行一步。”
　　“哦，这样呀。”子诺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初尘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戳破子诺心情不好的缘由，一如既往的陪着子诺看路上的风景，逗子诺开心。
　　“客官里边请。”小二点头哈腰的来到子诺的面前。
　　子诺和初尘依言走进客栈，现在正是吃饭的时段，客栈里满是客人，热闹非凡，闻着香味，子诺眼前便是一道道可口的菜色。
　　“两位随我来，你们的酒菜早已备好。”
　　子诺偏着脑袋疑惑的看着初尘，见初尘嘴角勾笑，子诺以为是初尘早就安排好的，却不曾料到这一切都是赫连池准备的。
　　“乖徒儿饿了吧，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全都是你和初尘喜欢吃的菜。”
　　“谢谢。”子诺笑着道谢。
　　“前辈有劳了。”
　　“不说这些客套话，吃饭吧。”
　　吃饭期间，一直没人说话，虽沉默却透着温馨。
　　酒足饭饱后，子诺搁下筷子。
　　“前辈为何想收我为徒，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的意见？”赫连池知道凭子诺的武功，昨晚的话他肯定全听到了，只是仍然有些忐忑。
　　“其实我很佩服你的武功，也很想学，只是我已经有师父了。”
　　“这个没关系，你可以叫我师父，也可以叫我前辈。”
　　子诺思考良久，仍然纠结于此，初尘轻笑，附耳说道：“在江湖中，拜师学艺并非单一的，可以有很多个师父。”子诺听后，灿然一笑，随即点点头。
　　“我可以拜你为师，不过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说。”
　　“第一，你的衣服如此普通，为何你的鞋子却是出自名家之手？”
　　“我每天都要用脚走路，当然要善待它呀，衣服普通点挺好的，免去不少麻烦。如果强盗要抢一个人，首先看到的肯定是这个人的穿衣，而非鞋子。”赫连池丝毫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惹来子诺扑哧一声。
　　“那第二个问题，你戴的人皮面具是不是出自毒公子之手？”
　　“你怎知我戴的是人皮面具？”赫连池一惊，自从将自己真实相貌掩藏于面具之下，除欧阳弈之外，便无人知晓，为何眼前的少年却如此轻易的识破。
　　“因为你身上有枯艾的味道，而枯艾也是□□的一种材料，况且利用枯艾□□的人必须是毒术很高的人，而江湖中唯有一人，那便是欧阳弈。”
　　“看来你很聪明，只是深藏不露。”赫连池赞叹道。
　　“我只是懒得动脑想而已。”子诺俏皮的说道。
　　“我戴的人皮面具确实出自欧阳弈之手。”
　　“哦，那我没问题了。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子诺端起茶杯，跪在了赫连池跟前。
　　“好好好，乖徒儿快快请起。”赫连池有些愕然，原本以为子诺想要看看自己的真实面目，却没想到他根本没那个想法。
　　“那师父可否答应徒儿一件事？”
　　“何事？”
　　“我想看看你原本的样子。”面对子诺期待的眼光，赫连池只是短暂的犹豫过后，缓缓揭开了薄薄的人皮面具。
　　“哇，师父原来是美男。”子诺赞叹道。
　　“我已经快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了。”说到此处，赫连池有些伤感。
　　“我可以帮你记住。”子诺抢先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赫连池被子诺逗得很开心，庆幸自己捡到了一个活宝徒弟。
　　看着师徒二人没大没小的玩闹，初尘心里也很开心。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守护子诺的人，那么对未知的恐惧又多了一份抵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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