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巨星

　　月色如水，前方花园内的喷泉“哗啦啦”响着，陆小凤靠着月桂树旁的台阶坐下来，拍了拍旁边，“过来坐，我又不会吃了你。”
　　厉南星觉得他这话其实不对，因为陆小凤刻意摸着小胡子晃动着腿，实在是一副要谋划着怎么吃了他的模样。不过他还是靠着他并排坐了下来。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陆小凤开门见山。
　　厉南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倒是一脸窘迫地低下了头，老半天，他答非所问，低声道：“你这几年，都是一个人？”
　　“怎么你都不打听打听我过得好不好？”
　　厉南星摇摇头。
　　“为什么不打听？”
　　“本来我是觉得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但是你好像不是很想理我，这样想想，还是别打听了。”
　　“仲燕燕呢？她不是很喜欢八卦我的私事？”
　　厉南星笑，“自从我们分手以后，她就不在我跟前提起你了。”
　　“嗯，明白了。那我告诉你，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我以前也没想到会这样，结果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想过找别人，可是忘不掉你。”陆小凤说着，委委屈屈地把手伸过来，强行把厉南星的手拽了过去，十指相扣，握牢，“本来我以为今天是你跟仲燕燕结婚，难受得我……差点都不想来了。”
　　厉南星大囧，“你都不看新闻？”
　　“好多年不看娱乐版，再说燕燕不是明星，报纸上敢八卦她，会让仲长统揍的。”
　　“如果真是我跟燕燕结婚呢？”厉南星刁难似的问。
　　“那……我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刚刚准备过要抢亲的。”
　　厉南星笑，“你啊……永远都是这样人来风。其实我一直觉得电影里那些婚礼上逃跑的新郎新娘很假，大家都是领了证签过字的，你人跑了，婚姻关系还在，做这种事情纯粹就是让对方难堪。”
　　“电影不那么演没人看。”陆小凤把他的手展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细观察，“哎，别岔开话题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你对爱情的要求有没有降低呢？”
　　陆小凤一脸的心酸，“跟我分手，你后悔不后悔？我反正是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跟你在一起，其他的情啊爱啊感觉啊全部局部装饰品什么的，统统都是狗屁。我那是演电影太投入，演得脑子抽抽了，以为自己是个哲学家，现在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一个大俗人，我就是要跟你过日子，咱们不要谈情说爱那么文艺。行不行你给句话？”
　　厉南星底着头不吭声，好半天才嗫嚅着道：“对不起……”
　　“怎么这样也不行！？”陆小凤急了。
　　“凤凰！”厉南星加重语气打断他，“我是说，对不起，我过去不应该那样，不应该只是把你当成生活的点缀，我……”
　　“停！不要道歉，别说对不起，如果你这样，那你又多了一条优点——勇于承认错误。你这样还让不让别人活？”
　　“我……”厉南星简直不知所措了，“行的！”
　　“啊？”
　　“我是说，重新来过，可以的！”
　　这下轮到陆小凤不知所措了，不过他的不知所措只维持了三秒钟，下一刻他猛地把手一拉，将厉南星带进怀里，火热的嘴唇已经贴了上去。手臂箍紧，再箍紧，失而复得的感觉往往比第一次拥有还珍贵。
　　这个吻深入而绵长，还有厉南星热切的回应，陆小凤简直不想结束它，好半天，还是厉南星轻轻推开了他。
　　厉南星认认真真地看着陆小凤，看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再一次亲了上去。
　　这大概就是他唯一要说的话了。
　　两个人在台阶上黏黏糊糊老半天，都有路过的人冲他们看了，厉南星这才把陆小凤拉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肩并肩往停车场走去，“今天要喝酒，我就没开车过来，是燕燕找了公司里的人把我接过来吃饭的。你开车了吗？”
　　“我搭车过来的，计程车。”陆小凤解释，“现在不用讲排场，不需要开着豪车到处显摆。”
　　两个人于是在停车场外站定，相视而笑。
　　“那……”
　　“陪我走走吧。”
　　厉南星笑，柔声道：“好。”
　　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很近，也很缠绵。
　　“我想过去找你的，又觉得依你的性子，大概已经另结新欢，这样想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你的好。”厉南星扭过头去，不看陆小凤，印象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人交谈，过去他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拿眼睛专注地看着你。
　　“那你是回国以后看我还是孤家寡人，所以才打那通电话，提醒我来参加婚礼的？”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我想如果来参加婚礼，你应该会把你的另一半带过来。”
　　“我要是临时找一个呢？”陆小凤停下脚步。
　　“那……”厉南星也停下脚步。
　　“那咱俩就可能因为一场小误会玩完了？”陆小凤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亏得我没这么做。”说完他拉了厉南星，拐进旁边一个小公园里，两个人找了长椅坐下来，周围是茂盛的冬青树，正好把他们遮起来。在这个充满植物的地方，光线又刚刚好的半明半眛，陆小凤可以把厉南星搂在怀里，而不用担心被人围观。 “如果我说我一直都想着你，等着你，你是不是很感动？”
　　厉南星莞尔。
　　“这样你是不是可以相信，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一个？”
　　“我不是要考验你。”厉南星忙着澄清，“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要怎么做，才显得比较有诚意，让你没有那种感觉——你说过的，装饰品的感觉。”
　　“忘了那些蠢话吧！”陆小凤懊恼死了。
　　“不，不是蠢话，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你提出来。以前我觉得我处理感情的方式很恰当，对彼此都不会有伤害，很好，很适合你我，即使跟你分开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还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几年，慢慢反思，也会去找心理医生开解，……”
　　陆小凤愕然，“你还去找心理医生？”
　　“没办法，像你说的，我没有朋友。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我对每一个人也都很好，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没有那种非常交心的朋友，最后只能去找心理医生吐苦水。我想我之所以这样子待人接物，跟我的成长经历的确分不开，我没有父母，从我记事起，就是姑姑在照顾我的起居，而她又很忙，所以我的社交礼仪，谈吐举止，都是家庭教师指导的。姑姑很有钱，请的都是最好的教师，上了中学又是去最贵的私立学校，按照心理医生的说法，我是按照皇室标准培养起来的。”厉南星说到这里，口气近乎自嘲，他摇摇头笑起来，“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五岁多，姑姑跟金世遗结婚，新郎像提线木偶似的给摆弄来摆弄去，姑姑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她笑得那么妩媚那么得意，婚纱的拖尾长长地铺满整个楼梯。可是关上门，她坐在那里哭，新郎不肯进卧室来，拒绝跟她同房。我走过去帮她擦眼泪，我说：姑姑，你怎么哭了？她跟我说她很难过，我当时还小，什么也不懂，那天晚上我被她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这段婚姻实际上只维持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姑姑跟金世遗说：我放你走，你自由了。而金世遗，竟然就高高兴兴地和我姑姑离婚，转头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我长大一点的时候，才明白，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姑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恨金世遗。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整个人乏善可陈，也就那样了，可是姑姑爱他，死心塌地的，有什么办法？爱情真是个傻东西。如果那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那么多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惹人讨厌的，他的存在，就好像是为了试炼别人的爱情有多高贵似的。姑姑一辈子都在电影里做女主角，可是在那个男人的爱情里，她就是永远的配角，我想我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陆小凤听到这里，感慨万分，忍不住抱紧了他。
　　“其实放得开，就好了，她可以过得很快乐，我就是这么想的。”厉南星笑着说着，远处的灯光投映到他的眼睛里，那双眸子亮得像星星。
　　“现在还这么想吗？”陆小凤有些哽住了，声音嘶哑。
　　厉南星跟他靠得那么近，呼吸吐纳都喷在脸上，鼻尖碰着鼻尖，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却努力控制，“还是这么想。但是……但是好像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么想，就能这么做到的，我觉得某些部分，大概是失控了。”
　　陆小凤把他小小心心地搂在怀里，又小小心心地亲吻他，“厉南星！厉南星……哎……厉南星！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以前是个傻子！”陆小凤百转千回地念着他的名字，其实厉南星只是不会那种热烈的表达方式，但自己在他的心里，早就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最特别的存在，已经特别到了失控的地步。其实爱情并非一定要考验才能叫做爱情，难道厉南星还不够爱他？“我不能用一套空话给你当保证，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心意就好。”
　　“不，有关系，很有关系。你明白我，我却不明白！我早该明白的！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就是小聪明！”陆小凤摇晃着厉南星的肩膀，“我们在一起吧，好吗？我们不要怕折腾，不要怕狗血，虽然我们两个最怕这样，也能极力避免这样，但其实……我们那个时候说分手的时候，这些问题都还只出现了一个苗头，你就退缩了。我们坚持坚持，在一起过日子，实实在在的过好每一天才是生活，其他的都是空的，没意思。别人夫妻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我们怎么就做不到呢？反正说好了不分开，要在一起，如果哪一天感情淡了，甚至互相讨厌互相憎恨了，也不要分开。我爸妈吵架的时候，常常就指着对方大吼大叫，我忍了你一辈子。其实想想看，这样子互相忍受一辈子，不也挺甜蜜的？忍着忍着，过一阵子就发现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对方憎恨对方了，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厉南星不发表意见，只在他怀里闷闷地笑。
　　陆小凤把脸贴上去，脖子缠着脖子，过了一会儿，他哑着嗓子提议：“到我家去吧？”
　　“去干嘛？”
　　“干嘛？上床啊！”
　　“……”
　　“老子禁欲了五年，下面都快不好使了。”
　　“陆小凤，你就不能有点高雅的追求！？”厉南星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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