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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不相欠
离开八爷府时还是天真浪漫的马尔泰若曦,揣着一颗二十五岁却充满忐忑好奇的心,即使离开迫不得已,还是与姐姐话别珍重。若曦依稀能够记得姐姐扶在门上的样子,半探着身子望过来,再转过去,不让她瞧见一滴眼泪。二十多年来,她未曾再踏入过一步,也从未想过,再进门时,冬晨的雾气换成了秋日的昏黄,素锦变作了白绫,斯人已逝。
没有太铺张的送别,只不过一间素雅的灵堂,灵柩旁围满了半开未开的茉莉花,比起那年八爷在草原送与自己的,显得仓促而凄凉。胤祥携着若曦入门时,若曦便闻到满室馨香,她只道是八爷偏爱茉莉,却不知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故事里仅有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坐在灵前散着发,痴痴傻傻,一个安静地躺在楠木棺里,俗世尘缘皆放下。
嫡福晋站着答客,依旧强打着精神,一点不输礼数。若曦还记得她明媚端庄的日子,怎么一转眼就这样瘦削疲惫了呢?斗了半生的对手就这么悄然离去,会不会有些寂寞?抑或是有些欣喜的,这半辈子的哀怨终于有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若曦不知道姐姐的死是不是与她有什么干系,只知道这个女子坚强胜过一切,在这种时候毅然决然地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为她的情敌操办起一场还算体面的葬礼。
她半倚在十三的怀里,看着曾经与姐姐相关的一切,如今再无瓜葛。
□□看到他们俩,微微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又回过头去对坐着不动的胤禩道:“王爷,十三弟他们来了。”
胤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未识,只是沙哑地开口,道:“随意。”
若曦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直望到眼泪不住下落,却一言不发。
胤祥在一边小声道:“该上香了。”
若曦却推开他走到胤禩前面,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胤禩听到这句话,才怔怔地回过神抬头瞧着若曦,看见她簌簌地落泪,便双眼通红道:“当初如何,现在如何?她为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原因生了我的气,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了,我要去哪里问我的当初,我的现在?”
姐姐的脾性若曦又岂是不知的,从前为了青山与八爷相敬如宾十多年,若不是八爷去探查,她断不肯说出原因,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禁锢着,一层一层地浇筑堡垒。她若认定了一件事,必定死守到底。只是这一次究竟为的什么,看八爷的模样,似乎也并不知晓。
无论为了他们之间的何种恩怨,都不重要了。姐姐这一世或许做了一个可怜人,可当年玉树临风的八爷在用情这一项上何尝不是可叹可悲……既然如此,便各自撂开手,不再相欠吧。
回到府里后,若曦便被胤祥勒令只许在府内走动,身边的芷芬芷芳是片刻不离的,连同玉宁也每日里有半数时间陪在身边。几个太医轮番诊脉,结论是:若调理得当,便能安然。
怀孕三个月后的肚子如同小腹上的赘肉,煞是难看。若曦不觉得这一胎有什么特别之处,半夜总是清醒的习惯也未有什么好转,太医都说是忧思太重,胤祥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就只能看着胤祥的眉头一天比一天锁得更深。
若曦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回到了八爷家的中堂,端坐在中间的□□带着几分薄怒,姐姐在一旁垂首不语,明玉在自家亲姐身边耀武扬威。忽然,又换了场景,像是皇宫某条走廊的檐下,□□对自己一字一句道:“要你承担五分。”
醒来时已出了一身汗。
上月雍正便让老八休了□□,不过几日光景,便得知□□在家中自缢。举案齐眉了一世不过得了一纸休书,情之一字,当真最受煎熬。八爷,或许最辜负莫过于她的情谊,只是有些事,勉强不来。
若曦叹息一声,伸出手去摸身旁,却发现早已人去床空,看天色蒙蒙亮,往常上朝也未起得这样早,便叫了外头守夜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急急地披着衣过来,道:“福晋哪里不舒服?”
若曦摇了摇头,道:“爷去哪里了?”
“回福晋的话,前半夜宫里来传了话,我大约听着说是廉亲王那边有些事情,爷见福晋吃了药好容易睡下,就没叫醒您,急匆匆地跟着马车过去了,这会儿怕是在宫里呢。”小丫头紧了紧衣服。
若曦见她冻得厉害,挥挥手让她下去。
雍正三年冬。若曦想:他们要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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