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宁为瓦全

作者:屋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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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仇


      周围忽然喧闹,显是这群尼姑的领头人出来了,其中必定有经常支使小尼姑的小尼姑师父,可惜人太多,我太靠后,只听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飘荡在上空,大致是说恒山派飞来一只鸽子,带了一封嵩山派的江湖告急,华山派有难,寻求恒山派支援。
      我一听“华山派”三个字,就想转身速离,却给群尼激愤无比挡回来。
      这些人,不问讯息真假,就开始谋划如何动身了!我当下就觉得她们太朴实了,一听目的地,说是福建,我有些受到惊吓:“这么远,又不是一群富豪,有专机运送。”说完四周就安静了,还来不及让我后悔,肩膀就给吸盘吸住,被猛地一扯,我的脚离地,扫过一片片光头,给杵上石阶。
      要不是我的个子和她一般高,估计我今天就做了土行孙——给杵进地。
      “好大的胆子,魔教奸细竟敢到这儿来!”
      耳边响起轰雷般的声音,不看脸,就知道专属大嗓门骂街妇女的,但一听到这声音,我本想把头往上抬,却搞错方向猛地往下埋了,落别人眼里,无疑是吓得发抖,说我是“奸细”,此情景一照,罪名就给扣死了。
      “仪琳,拿我的剑来!”
      她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下定论快得没人能赶超她,所有人包括我听见她要砍杀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比我抢先喊道:“师父,不可以!”
      是小尼姑,原来这就是她的师父。
      “她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穿着我们恒山派的衣服,呼吸吐纳却不是我们恒山派的内功,大家在这儿就是共商如何对付魔教,她不是魔教奸细是什么?”牢牢抓住我肩膀的人厉声回道。
      “她、她不是,师父你、你快放开她!”
      小尼姑的师父果真非常喜欢小尼姑,见小尼姑焦急得话都说不清,竟放缓了语气,但就是没有放松抓我的手,“仪琳,为师问你,适才我们商议的是什么?”
      “去支援华山派。”
      “没错,适才她语出反话,大为不屑我们此举,难道是为师的耳朵听错了?”
      “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师姐可以作证,师姐知道这位姐姐一直就在山上养伤,不、不是什么奸细。”说着小尼姑就握住旁边尼姑的肩膀,让她出言证明。
      她师父手一挥,我眼前只刮了一阵风,再抬头,下面一排人却歪倒了,“为师知道你一向心肠软,但也算关键时候知轻重的人,现在好了,为师担心的终于发生了,你那爱捡小猫小狗的弱点被人利用,竟把奸细捡回家门口,你好糊涂啊你!”
      “徒儿、徒儿不是……”
      我伸出右掌朝小尼姑摆了摆,示意别说了,她这师父性格太刚烈了,容许不了别人背地里搞小动作,也许私下可以讲情由,但现在台面上辩驳她,证明了糊涂的不是她徒儿而是她,那我真要万死不辞了。
      “师父,你没看出来吗?她是华山弟子!”
      小尼姑这一语,不仅让她师父愣住了,我也“咦”了一声,我以为小尼姑压根没认出宁中则,毕竟她那温柔正直的样貌,太适合做不问来由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了。
      一片寂静后,我突然被丢了出去,情急之下,着陆点不管是别人的头还是脸,脚都往上踩了过去,就像波浪一样连跌了几步,我落了地,身后骂声一片,本想转头去道歉,但一想到脸都看不清,道歉有什么用?不由得有些惆怅,无法建立感情连接,意味着这儿也呆不下去了。我转身故作潇洒地掸了掸长袍,却见怒不可遏的小尼姑师父和台阶上另外两个看不清脸的老尼姑背过身,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过了会儿,小尼姑师父纵气呼喝:“尊师是岳不群吗?昔年我见过你华山派岳掌门的轻功,和你一个路数,华山派教你武功,你却恩将仇报,华山派有为难,你不仅不出力,还出言嘲讽,这是为何?”
      她又不懂什么叫“专机”,却凭我的语气嗅出了那是嘲讽,觉察力如此敏锐,我说什么才能过关?不用怀疑——真话。“上次我从华山去洛阳,迷了路,盘缠用完了,最后到达洛阳,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恒山在北内陆,福建在南沿海,自然赶路的艰辛程度等于十次以上华山到洛阳,所以我建议此次救援,大家得从长计议。”
      “既然知道是救援,兵贵神速,你难道还想一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过去?”
      我抹了把脸,我的心思果然无处遁形,“还有一个原因,你们讨论时弟子就在想了,说华山派有难的,是嵩山派,听师太的话,似乎也并没收到华山派请求支援,贵派和嵩山派关系即便很好,但恒山派全体人员下山后,稍有失误,就对贵派影响极大,是不是还是该从长计议?”
      小尼姑师父冷冷道:“我们和嵩山派关系不好。”
      我赶紧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这么说你还是很关心华山派的安危了?”
      我以嘴角一翘一脸憨笑表示回答。
      她旁边看不清脸的老尼姑大概也觉得即刻动身太匆忙,决定先做几天准备,再动身出发。这时我才发现小尼姑师父并不是领头尼姑。

      我正在小尼姑房里敲她的木鱼,外面忽然来了人,只听那声音毫不客气传进来:“喂,师父的洗脚水烧好了没?”她连问了三次,最后一次听那语气好似她要跳窗而入了,我回道:“你师妹不在这儿。”
      “我问的是你!”
      我疑惑地打开门,“没人叫过我烧水呀?”
      “这些事情平日里都是仪琳在做,依琳不在,你就不知道做?”
      小尼姑平日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来这么辛苦,照顾我之外,还要照顾她师父,我便答:“好,马上就去。”
      走出门,去灶屋和那来通知我的尼姑是一个路线,只听她在黑夜里嘀嘀咕咕:“白吃白喝了这么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岳先生怎么教的。”
      “他教的你不全看在眼里?”我笑嘻嘻回道。
      “也是啊,素闻你们掌门弟子令狐冲平日行为就不像个名门正派,跟他后面的师弟师妹也有样学样。”
      “不像个名门正派,至少说明他本性天真烂漫,跟着他学样的,也肯定本性纯真,可惜没几个学来的,个个都学了他师父那样。”
      “岳先生人称‘君子剑’,他的弟子要个个都学了他那样,那就江湖太平了。”
      “那是江湖不太平。”
      到灶屋这么一段路,我和她呛来呛去,那些话极少有露面的机会,幽风入夜中说出来,倒有直话直说的爽劲。
      烧好热水,用盆子端了出去,问了路,端到小尼姑师父住处的门口,刚要敲门,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人,接走盆子,“师父不喜欢别人伺候,我来。明早大家要早起,柴不够了,你起早点出去砍柴。”似乎知道我要顶嘴,她马上补充一句:“师父说的。”
      早起?她们准备出发了?一天时间就做好远行的准备工作了?
      真是自由行走的花,潇洒。
      干脆我就不睡觉,抹黑去上山砍柴,想着这群人出发前得吃顿饱饭,怎么都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密立的树林,不少自然躺在地上的巨大树干等着人来加工,我就地取“柴”砍到天明,柴房都快被淹没了,四下里还是一片寂静。
      这些人出远门都没早起的自觉吗?
      干脆把早饭做了吧。酒肉吃太多,味觉迟钝,饭来只会张口,在这儿吃了一阵子素餐,却不再是思过崖上嘴里淡得出鸟,看见一捆捆以前以为只有羊才有兴趣的青菜,我脑子里立刻有了好多菜式,不禁咽口水。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一只脑袋,差点让我甩掉手中的饭勺子,地面随之晃动了几下。
      我有一勺子打在那只脑袋上的冲动,可是厨房属于这老女人的地盘,不能打地头蛇。
      伙房大嫂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我已明白了三分,下山不是今天,不然都要出发了,厨娘不可能一份路上干粮都没准备,随之我松了口气,并没有被戏弄的愤怒,以往的愤世嫉俗似乎在这儿失效了,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出远门是不是还要带馒头?怎么办?我蒸不来馒头,大嫂你教我好不好?”
      “你准备这么多菜干嘛?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今天下山?那是骗人的,我都没信。”言下之意信了的是白痴。
      我摆摆手,“没有,单纯想学蒸馒头。”
      “好咧!”大嫂爽快答应。
      一笼馒头上火灶,我起身走人。
      她叫住我,“你这些菜怎么办?”她在每只装菜的盆子嗅来嗅去,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她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我哈哈大笑,“当然是给你们吃。”

      还没进门,迎面就扔来一包东西,拿住一看,是被子衣服之类的。
      小尼姑师姐站在门口,“去,把你的这些脏东西洗了。”
      小溪边一排尼姑在搓衣服,见我抱着被子衣物来,其中一个说:“哟,今天不让仪琳帮你洗了?”
      我这才明白,这些人与我为难,不是她们师父的命令,是自发的,她们在为小尼姑打抱不平。
      我吃小尼姑端的,穿小尼姑洗的,被照顾得跟失足少年似,其实我比她们年纪都大,于是在她们眼里成了不劳而获。
      这世界上没什么事不会节外生枝。
      好在明白了源头不是歧视,而是平等,那就好办多了。
      “来来来,把你们衣服给我。”我从每个人面前抱走衣服,将自个儿面前堆了一大堆,不等他们反应,埋头像模像样捶打。
      这些人都像哑了,半天,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问道:“你的伤可以碰水吗?”
      我挥手,“早结痂了,我还天天洗澡呢。”
      见劝我不动,陆陆续续,这些人离开了溪边。
      她们没走多久,小尼姑来到我身边,一声不吭挽起袖子,蹲下来就拿过我一件衣服,啪啪啪捶打。
      “我还以为要让我把宫廷妃子落难戏演一遍,想不到她们心肠这么软,才走多少时间?马上就把你叫来了,生怕我体力不支倒在水里给冲下山去。”
      小尼姑闻言微微一笑,“都是出家人,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她们只是不太熟悉你。”
      “你师父呢?”
      她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师父人很好……但其他院的师姐师妹都觉得师父很凶,虽然师父从不乱发脾气,对我们特别爱护,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护短,嗯,你师父一直都是一脸‘不高兴’吗?”
      她点点头,“不管高不高兴,师父都是一个模样,不太爱笑。”
      “奇了怪了,难道是你们有什么规定,做了师父之后不准随便笑?”
      她绽开笑容,“自然不是,我师伯她们就经常笑。”她看看天色,“把衣服给我吧,你喝药的时间到了。”
      我拦住她,“不急,洗完再回去。”
      “没事,稍等我来洗,你伤还没好,少碰水。”
      “不,我是真心想洗衣服。”知道她灌我药那个决心,一急之下我只能抱住那团衣服不让她拿走。
      现在要我在喝药和别的任何事中选一样,我都会选后者。
      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边笑边摇头:“你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哪里好?”
      “恢复得好。”她拿过我捶打过的衣服,浸水里搓洗,不让我碰水,“平常人受你这样的伤,会恢复很久,有的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但你就像没事人一样。”
      宁中则的烧伤哪恢复得这么快,还满身黑痂呢,应该说这种程度的烧伤,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复原,但小尼姑是个重视内心不重视外表的好姑娘,她指的是我被那场火灾毁损的人格。
      是合胃口的水土,朴实的人,以及你对我的施恩不图报,维系着我活下去。
      “仪琳!仪琳!”她师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你怎么还在洗衣服,赶快收拾东西,马上要出发了。”
      小尼姑猛地将洗衣盆推开,棒槌一样弹起,激动得把旁边的我都吓着了,“出发?现在?”
      “师父说了是今天,你当师父说着玩的?”她师姐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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