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相爱

　　出院以后我顺理成章地又回到张俊彭的家，手机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我猜已经没电了。
　　“这两天你的手机一直响，吵的我没办法睡觉，所以我关了。”见我一直盯着手机，张俊彭笑着从床头柜上拿了给我然后强迫我躺回床上，接着他坏坏地对我笑很恶作剧的说道：“他们不知道你这两天病了吧？就这样找不到你，他们估计急死了。”
　　原来不是没电了，是让他给关了。
　　我不说话在手里把玩着手机，这家伙看来真的跟他们很不和，我认识的张俊彭从来不会这么无聊。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嗯，我想吃炸酱面，到北京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机会吃。”
　　“成啊，太小意思了，不就炸酱面嘛。”
　　“要多放卤，”我玩笑的接着说，“要肉的！”
　　“成，要肉的，卤全给你，”张俊彭转身出屋去忙和他的炸酱面，这笑容，是真是假？
　　我一个人在床上发呆，我就这样这么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估计郑泽和沈天磊一定急死了。
　　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我有点犹豫，沈天磊的话在耳边翻来覆去的重复着。向前多走一步，是彻底的沉溺还是焕然的重生，如果张俊彭都让我无从把握，那么我要用什么去把握沈天磊给的世界。
　　如果说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像沈天磊这样的男人，只会在梦里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他太好，好到几乎完美。如果不是因为有瑶瑶在先，他一辈子也许都不会看见这个世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但现在事实是这个男人说他喜欢我，已经不用更多，这样就已经很动人。沈天磊没有牵着白马，可是却从来不妨碍他做王子，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换做另一个女人怕是会不择手段的却得到吧，为什么我还在犹豫还在逃避？
　　情愿在谎言里欺骗自己，也不愿去面对这个莫名闯进我世界里的男人。
　　我很抗拒这种无法左右的情感，那是绝对玩不起的游戏，我拒绝去想。
　　不知道为什么，在概念里早就已经养成了帅哥永远都是不可靠的逻辑。
　　其实人心的善变和外表又能有多少关系？
　　只不过是美丽和帅气让人更多出许多被诱惑的资本而已，日子每一天都过的柴米油盐，谁都会有厌倦的一天，有些人只是接受了别人的给予，而另一些人只是没权利接受而已。
　　晚饭以后张俊彭要值班就先走了，出门之前还不忘了叮嘱我要好好休息。
　　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体贴是成了习惯，还是只对我好。
　　我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矛盾，一面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他才会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一面却又老是能听到一个声音似有若无的说，那都是假的，他只是习惯了温柔而已，他只是怜悯我无依无靠。
　　人永远都不要很彻底看清一样东西，不然一定会痛苦。无论情感怎么选择，总会有理智出来批判。
　　真不知道是我精神分裂还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纠结，我努力忽略那个声音的存在，但却徒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被现实一点一点的验证着。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张俊彭已经拎了早点回来，像是很累的样子。
　　“怎么了?很累？”
　　“是啊，昨天一个晚上两台大手术，我差点走不下来，”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脸倦容。
　　这几天为了照顾我，他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那吃了早点去睡觉吧，今天我来照顾你，”我说。
　　“不吃了，你吃吧，我先去睡会，趁被子还是热的，”他在我脸上啄了一下，然后闪身进了卧室，晕……什么叫趁被子还是热的？我彻底被他打败。
　　一个人吃了早饭，张俊彭已经睡着，做了些家务然后晃悠出门去买菜，买了一堆的东西然后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路上很冷，北京的积雪不会比太仆寺旗的少，只是北京干冷，楼宇间四窜的风比旷野更甚，心情恍惚的有些让人无措，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牵挂着。
　　最后熬不过还是给郑泽打了一个电话，如果还是在一个月以前我可能会很坚定，但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于是心里总是很不忍心。不敢给沈天磊打，只能翻了很久打到郑泽的手机上，郑泽的电话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估计是在上班，声音很小，问我到底怎么了，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沉吟了一下说：“实在对不起，回到北京以后一直都在生病，所以都没机会和你们说一声，我只是回我男朋友这里住而已，没什么，放心吧。”
　　“真的没事？”电话那边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知道，那天晚上天磊找不到你有多急，生怕你会出事。”
　　“真的没事啦，”我说，“过几天我回去看你们，帮我好好照顾豆豆。”
　　又跟郑泽聊了两句，然后挂断了电话，心里舒服一点。
　　小时候一直都想立志做一个坏人，总觉得坏人会比好人更幸福一点。呵呵，看来我是做不成坏人的，我顺着路边的人行带往回走。天空是阴郁的灰蓝色，高楼与高楼之间的缝隙让这个城市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看着彼此离的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可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永远都无法逾越和走近。
　　我问自己，这是不是就是我想象中的幸福？像所有问题一样没有答案，我要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已经在追逐的过程中忘记了最初的幸福该市什么样子。
　　走在清冷的街上，偶尔会与面无表情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其实我们谁都不能真空的只活在童话里，最后不过都只是一些柴米油盐和一些快乐、烦恼的接替，它们会填满生活中的每一天。
　　也许，到最后我们都无法分辨出快乐和烦恼，只是这样平淡如水的与一个人依偎着相互取暖，相互习惯了。
　　还能有多少好或不好？不同的只是你是否愿意妥协。
　　我问自己愿意吗？在还有机会妥协的时候，我愿意妥协吗？
　　不管愿不愿意，妥妥协协日子还是要照样过，我粉饰好之前种种的不开心，他不问，我也不问，全当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别人谁也未曾来过。
　　我问过自己什么才算是背叛？□□和灵魂，那个先背叛才算是真的背叛？这两个字真的太重，我不愿承认。
　　曾经我是一个那么容忍不下错误的人，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对和错那么鲜明的分峙两边，一定要分清选明，从来都不懂的该如何妥协。
　　而此刻这算不算是一种妥协，我们在经历过波折之后又回到平静如水的日子，每天张俊彭上班以后我都会很贤惠的上街买菜，然后回家做饭，这些实在不是我的脾气，但却也让我做的乐意融融。
　　我依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张俊彭的某某，但俨然日子被我们过成了新婚小夫妻的模式。
　　谁能看见别人幸福背后的故事？我们都只是羡慕着被看见的幸福，那么明晃晃没遮没拦的幸福，又怎么会知道这幸福需要多少容忍和妥协。
　　大老刘打了十几个电话催我回上海，我接的那几个案子的后续无人能跟只能我自己来，我很是头大。老妈也打电话问过年能回家了吧，什么差事要一去千里还不能回家过年。
　　一边不愿放弃，一边不又不能不回去。农历的新年越走越近，像是分离也越来越近。
　　这一刻总算是明白了当初他离开上海时候的心情，我们谁都没有想过去迁就彼此的生活，在生活和爱情里我们根本就没选。再美的相遇，再甜得幸福，再多的珍惜和在乎，都敌不过现实中的生活，虽然我并不喜欢上海，但却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它。
　　我想张俊彭想的应该和我一样吧，他从小就在这皇城根里长大，这里有他全部的一切，他注定了属于这里，一个人的命运要怎么割舍？
　　我带着狗粮去看过一次豆豆，是挑了工作日的时间去郑泽家。郑泽和沈天磊都不在，看来沈天磊真的回公司上班了。
　　豆豆见到我那叫一个高兴，有的时候真怀疑它是人还是狗，怎么就能精的什么都懂似地。
　　沈天磊待豆豆极好，以前天天看见并没觉得什么，几天没见，再看见的时候才发现豆豆的毛像是涂了层油似的发亮，黑白分明，虽不是什么极好的品相却让沈天磊打理的精神十足。这一刻它再出门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当它是流浪狗，它已经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自信满满。
　　那么，我哪？故事里，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以后这个故事就没有下文了，我想我的离开应该就是我这个故事的结尾吧，因为我从来不是公主，所以自然不会和王子幸福的在一起。我始终还是不能自信的做一个幸福的公主。
　　张俊彭从来没问过我什么时候回上海，每天他都花样百出的找出个乐子，让我们两都高兴，要是哪天实在没乐子了，他就带我去看电影，日子过的那叫一没心没肺。
　　我也不想什么时候走，反正总有那么一天是要走的，不会太久。

　　那天，应该是买完菜回家。
　　张俊彭非要吃什么雪里红，我只能满世界找了圈雪里红，回到他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你就是上官暮颜?”一个女孩子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远远地站在张俊彭宿舍的楼下，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实在不记得了。
　　“对，我就是上官暮颜，”我点点头站住了脚步，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女的就更没有了，除了Marry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在这里找到我。
　　“你好，我叫慕容静，”女孩慢慢走近我，笑着问：“有空一起坐坐吗？”
　　慕容静,她本人比照片漂亮。我终于知道在那里见过她了，张俊彭的博客里，那个曾经说吻他的女孩，那张照片真的是她本人。
　　“当然，”我也只能微笑，虽然不知道她找我干什么，但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没上阵，人心已输，原来这世界上的事并不是不想、不听就能过去。
　　“上官姐姐，我爱俊彭。”
　　我们坐在街对面的咖啡厅，一人点了一杯咖啡。慕容静的话不重，可我却听着分外刺耳。
　　我要的是拿铁，她点的却是卡布奇诺。我没想到她能把爱说的如此直接，我自问是否能和她一样坦白？张俊彭，我爱你，不，估计我永远都是做不到。
　　“我爱他，所以请你离开吧。”
　　女孩还是笑的那么无邪，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争夺的痕迹。
　　“静，”我看着她，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我离开张俊彭的爱就会是她的嘛，“我能问个问题吗？”
　　女孩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能问的这么冷静，“请问。”
　　“你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我喃喃的重复着，我二十三岁的时候还和雅静一起没心没肺的在校园里瞎野，哪里知道未来会有多少莫名其妙的事正张开了双手等着我。二十岁时候的我懂得什么事爱情，什么是捍卫嘛？
　　“上官姐姐几岁？”女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问。
　　“我和张俊彭一样大，不对，其实我比他大半岁，”女人永远介意自己的年龄，哪怕只是一天。
　　“真的？”我看见她端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真看不出来上官姐姐已经三十了。”
　　“是嘛，其实，我都三十一了。”
　　我微笑着应对，三十岁的女人就应该放弃爱情？抱歉我不吃这套，在爱情的世界里只有爱或不爱，任何可以放在天枰上丈量的砝码都会失效，除了，爱情本身。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明媚的女孩却站在情敌的位置明晃晃的威胁着我。
　　“上官姐姐……”
　　“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我打断她的话，然后接着说：“慕容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张俊彭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来找我，我不属于这里，早晚会走，只是，你真的确定，我走以后他是你的吗？”
　　这女孩太年轻，年轻到依然愿意相信爱情可以是永远。爱情在相遇后的某个瞬间永恒，但接下来我们都还有漫长的未来要经历考验，这考验才是永远。
　　我真的不知道她和张俊彭之间究竟有没有爱情，这问题想起来就会觉得心痛，我实在不愿追问。
　　“是，一定是。”
　　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却把爱情说的如此坚定，我看着她，从心底里生出了些许羡慕和妒忌。
　　不是因为她说他们之间的未来有多么坚定，而是她的勇敢和无畏。
　　我们没有上演又哭又闹的你争我夺，实在不值得。
　　我也没气急的泼谁一身的咖啡，花钱买的东西，能别浪费就别浪费。
　　我一口一口喝完手里的咖啡，突然觉得今天的咖啡苦的离谱。
　　老板往我的杯子里放了什么？一杯拿铁硬是让我喝出了中药味。
　　思量着手里的咖啡，耳朵却被迫接受着他们的情史。
　　没听出来她的出现是在我之前还是之后，只是知道原来他们也只是网友，
　　后来见了面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是在同一家医院工作。
　　世界竟然这么小，同一家医院。
　　我不知道自己的唇角是不是带着嘲讽的讥笑，我有什么资格讥笑她。
　　当初我不也只是张俊彭的一个网友，当初我不是也没有阻止他千里迢迢的探访，当初我们不也只是在医院里不期而遇。老天要写故事，再离奇的相遇又有什么奇怪。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半点打断她的意思。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聆听者的观者而已。
　　我做不来那些撕破脸，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的事，不值得。
　　不管那个男人是多么优秀，让自己身心俱疲的去打一场注定会输的战役，怎么都是不值得。
　　俩个女孩子相对着喝完一杯咖啡，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微笑着跟我道别。
　　为什么我遇到的每个女孩都能如此优雅，还是北京的女孩子都这么大家风范。是我小气了？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突然觉得阳光那么刺眼，我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
　　原来，时间真的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根本不用想，更不用强迫自己要如何、如何，走着，走着所有答案都会在眼前。我只是选择了默默退出他得世界还是带着更多遗憾离开，对他一切应该并没有多少不同，不同的只是所有被时间放大的不甘心和恨都变成了一种嘲讽，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没有一刻属于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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