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白偌昕醒来时感觉不太对劲。

　　腹部传来熟悉的、隐隐的坠痛感，腰酸得像是要断掉。她皱着眉翻了个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离她生理期正常的日子还有一周，提前了。

　　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自从生病后，她的生理期就一直不太规律，有时候提前，有时候推后，每次来的时候都疼得厉害。医生说是贫血和免疫力低下导致的，需要慢慢调理。

　　但这次好像特别疼。她蜷缩在被子里，手按在小腹上，试图缓解那种一阵阵的绞痛。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偌昕，你还好吗？”对床的室友周晓薇探出头，担心地问，“你脸色好白。”

　　“没事……”白偌昕勉强说，“就是……生理期，肚子有点疼。”

　　“需要红糖水吗？我这里有。”

　　“不用了……我再躺一会儿就好。”

　　但疼痛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人在肚子里用钝刀子慢慢地割，一阵一阵的，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甲陷进掌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费力地拿起来看，是阳渝昗发来的消息：“早安，今天天气很好。早上有课吗？”

　　她打字回复：“有，但我可能去不了了。肚子疼。”

　　消息发出去后，她就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蜷缩起来。疼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了。她没力气看，但震动不停。她勉强拿起来，看到阳渝昗打来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偌昕？你怎么了？很疼吗？”阳渝昗的声音很急切。

　　“嗯……疼……”

　　“你在宿舍吗？几号楼？房间号？”

　　“508……但你别上来……”

　　“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了。白偌昕想阻止他，但已经没有力气。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不是想哭，是疼的生理性泪水。

　　二十分钟后，宿舍楼下传来宿管阿姨的大嗓门：“508的白偌昕！有人找！”

　　周晓薇从上铺跳下来：“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周晓薇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东西，脸上是惊讶的表情：“偌昕，楼下有个男生找你，说是你朋友。他让我把这些带给你。”

　　白偌昕勉强坐起来，接过东西。保温杯里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还冒着热气。那包东西打开，里面有暖宝宝、止痛药、还有一盒巧克力。

　　“他还说，如果你实在疼得厉害，一定要吃止痛药。如果不确定能不能吃，就给他打电话，他陪你去校医院问医生。”周晓薇转达着，“他还说……如果需要，他可以上来背你去医院。”

　　白偌昕的鼻子一酸。她拿出手机，给阳渝昗发消息：“我收到了，谢谢。你不用上来，我室友在。”

　　“好。红糖水趁热喝。暖宝宝贴在肚子上。如果一小时后还疼，一定要告诉我。”

　　她看着那条消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疼痛还在，但那种被关心的感觉，让她好受了一些。

　　她小口喝着红糖水，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带着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然后她撕开暖宝宝，贴在肚子上。很快，温热的暖意从腹部蔓延开来，稍微缓解了那种冰冷刺骨的疼痛。

　　周晓薇坐在她床边，小声说：“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好体贴啊。”

　　“还不是……”白偌昕轻声说。

　　“还不是？那就是快是了？”周晓薇笑了，“长得挺帅的，人又这么好。偌昕，你眼光不错。”

　　白偌昕没有回答。她靠在床头，感受着腹部的暖意和疼痛的交织。手机又震动了，阳渝昗发来一张照片——是课堂的PPT。

　　“今天讲的内容，我拍下来了。你好好休息，笔记我帮你记。”

　　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他把整节课的内容都拍了下来，发给她。

　　“谢谢。”她回复。

　　“不客气。还疼吗？”

　　“好一点了。”

　　“那就好。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白偌昕看着那条消息，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即使是初中时和林小雨最好的时候，也不会细致到这种程度。

　　“不用了，我室友会帮我带。”

　　“好。那有事随时找我。”

　　放下手机，白偌昕重新躺下。暖宝宝的热度持续释放着，红糖水的暖意也从胃部蔓延开来。疼痛依然存在，但至少可以忍受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阳渝昗的样子——他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保温杯和那包东西，脸上是担忧的表情。他一定很着急，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悄悄融化了一角。

　　中午，周晓薇帮她带了粥回来。白偌昕勉强吃了半碗，又躺下了。下午的课她也请了假，一直在宿舍休息。

　　傍晚时分，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她坐起身，感觉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虚弱得厉害。

　　手机震动，阳渝昗发来消息：“好点了吗？可以下楼吗？我买了点东西给你。”

　　白偌昕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复：“可以。”

　　她慢慢穿上外套，围上围巾，一步一步挪下楼梯。走到宿舍楼下时，看到阳渝昗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看到她出来，他快步走过来：“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白偌昕说，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阳渝昗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眉头微皱：“还是很白。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不用了，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去那边长椅上坐一会儿？我陪你。”

　　他们走到宿舍楼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傍晚的风很凉，阳渝昗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白偌昕肩上。

　　“不用，我不冷……”白偌昕想拒绝。

　　“穿着。你刚不舒服，不能着凉。”他的语气很坚持。

　　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白偌昕没有再推辞，把外套裹紧了些。

　　阳渝昗打开袋子，里面有一个保温饭盒，还有一盒草莓。

　　“我让我妈煮了红枣桂圆粥，说是补气血的，对女孩子好。”他把饭盒递给她，“还热着，趁热吃。”

　　白偌昕接过饭盒，打开盖子。粥熬得很烂，红枣和桂圆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小口吃着，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

　　“谢谢。”她轻声说，“还有上午的红糖水……谢谢你。”

　　“不客气。”阳渝昗看着她吃，眼神很温柔，“我查了资料，说生理期肚子疼可能是因为宫寒，也可能是气血不足。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以后要注意保暖，少吃生冷的东西。”

　　他说得很自然，像是已经研究过很久。白偌昕的脸有些发烫——和一个男生讨论生理期的问题，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她问。

　　“网上查的。”阳渝昗老实说，“还有问我妈。她告诉我该准备什么，该注意什么。”

　　白偌昕的心又被触动了一下。他不仅自己去查，还去问了妈妈。这份用心，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低头继续吃粥，阳渝昗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她吃完。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

　　吃完粥后，阳渝昗又递给她草莓：“吃点水果。不过不能吃太多，凉的。”

　　白偌昕接过，小口吃着。草莓很甜，汁水饱满。

　　“阳渝昗。”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问，抬起头看着他。

　　阳渝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因为我想对你好。因为看到你疼，我会心疼。因为想让你知道，有人在乎你，有人想照顾你。”

　　很直接的回答，没有任何修饰。

　　白偌昕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看到了关切，看到了她不敢直视的深情。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有答应你。我们还不是……”

　　“我知道。”阳渝昗打断她，“我说了，我可以等。在你答应之前，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不是要你回报什么，不是要你马上答应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一些：“偌昕，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想让她开心，想让她不被疼痛困扰。这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理由。”

　　白偌昕的鼻子又酸了。她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草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哭。”阳渝昗轻声说，递给她纸巾，“肚子还疼吗？”

　　白偌昕摇摇头，接过纸巾擦眼泪。不是疼，是感动。是被珍视的感觉，让她心里某个一直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

　　“我送你上去吧。”阳渝昗说，“你需要休息。”

　　他们站起身，慢慢走回宿舍楼下。在门口，白偌昕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

　　“穿着吧。”阳渝昗没有接，“明天再还我。晚上凉，你不能再受寒。”

　　白偌昕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阳渝昗看着她，“晚上如果还疼，一定要告诉我。我手机不关静音。”

　　“嗯。”

　　白偌昕转身走进宿舍楼。上楼梯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阳渝昗还站在那里，朝她挥手。

　　她回到宿舍，脱掉外套，小心地挂起来。然后重新躺回床上，手放在肚子上——暖宝宝还在发热，温温的，很舒服。

　　她拿出手机，给阳渝昗发消息：“我到了。谢谢今天的一切。”

　　很快，回复来了：“好好休息。晚安，偌昕。”

　　“晚安。”

　　放下手机，白偌昕闭上眼睛。腹部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隐隐的钝痛，可以忍受。身体很累，但心里很暖。

　　她想起阳渝昗说的：“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

　　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也开始喜欢他了？

　　不是初中时那种朦胧的暗恋，不是游戏里那种隔着屏幕的依赖，而是真实的，具体的，被他的温柔一点点打动的喜欢。

　　也许吧。

　　也许这场下了这么多年的雪，真的因为一个人的温暖，开始慢慢融化了。

　　窗外的夜色很深，星星很少。

　　但白偌昕的心里，有了一束光。

　　一束温暖的，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光。

　　而这束光，正在慢慢融化她心里的冰雪。

　　让她相信，春天，也许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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