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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鹤眠的初吻没了。
宋鹤眠几乎是半拖半抱,吃力地搀扶着摇摇欲坠的皇甫玉,朝着崖壁下方一个隐约可见的黑黢黢洞口挪去。每走一步,两人都因牵动伤口而闷哼,却都不敢停下。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刚一踏入,一股混合着苔藓、湿土和某种动物巢穴的阴冷潮湿气息便扑面而来,激得人汗毛倒竖。洞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滴答……滴答……” 岩壁渗出的水珠不断滴落,在空旷的洞内回响,更添几分孤寂与不安。
“扑棱棱——!”
几声急促的振翅声猛地从头顶掠过,几只黑影惊慌地撞出洞口——是栖息在此的蝙蝠。宋鹤眠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将皇甫玉护得更紧。但回头望一眼洞外渐浓的暮色和可能徘徊不去的危险,他知道,这阴森的山洞,已是他们眼下唯一的避难所。
两人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索。脚下湿滑,岩壁沁着寒意。走了约莫十几步,空间稍微开阔了些。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们发现角落里有几堆干燥程度不一、显然是人为或动物遗弃的枯草,旁边甚至散落着几块燧石和少量受潮的火绒——像是曾有猎户或逃难者在此短暂停留的痕迹。
他小心地将她放倒在较厚的草堆上,刚起身,袖口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
皇甫玉不知何时半睁开了眼,目光涣散却执拗,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你去……哪里?外面……危险……”
“我去找些能点着的干柴,不然我们会被冻死的。”宋鹤眠低声解释,想抽回手。
“那……早去早回。”她松开些许力道,却仍望着他,语气努力想轻松,却掩不住虚弱,“要是……要是出事了,可别指望……我再救你一次。我现在……自身难保,怕是……护不住你了。”
这话听着像抱怨,更像是无能为力的后怕与牵挂。
宋鹤眠心头一涩,没再回应,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入暮色。
半个时辰后。
洞口光线一暗,宋鹤眠抱着满怀相对干燥的枯枝败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发间沾着草屑,衣袖也被荆棘划破。
“你回来了!”一直强撑精神留意洞口的皇甫玉,眼睛一亮,竟忘了伤痛,下意识就想坐直身体迎接。
“嘶——!”动作牵动左肩重伤,剧痛袭来,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你!”宋鹤眠吓得扔下柴火就扑到她身边,又气又急,“都说了不要乱动!你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他查看她崩裂渗血的伤口,眼神里满是责备和后怕。
皇甫玉缓过那阵疼,靠着石壁虚弱地喘气,小声嘟囔:“废了就废了呗……反正……我这身体,怕是也活不了……”
“你说什么?”宋鹤眠没听清后半句,蹙眉追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皇甫玉立刻摇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我胡言乱语呢,烧糊涂了。”
宋鹤眠将信将疑,但见她精神似乎还好,稍松了口气。转身开始处理那堆柴火。他回忆着书上读过的内容,捡起一根较直的木棍,又挑了些干燥的枯叶聚拢,蹲下身,准备尝试钻木取火。
(唉,古代就是麻烦,要是有个打火机或者火柴……)皇甫玉靠在石壁上,看着他认真的侧影,心里默默吐槽。
然而,宋鹤眠努力了半天,手臂都酸了,那木棍只在下面的木板上磨出浅浅的凹痕和一点黑印,连个像样的火星都没见着。他有些气馁,又不甘心地嘀咕:“书上明明是这么说的……怎么会没反应?难道是我钻得不够快、不够久?” 他甩甩手臂,深吸口气,准备再战。
看着他专注却笨拙、甚至有点狼狈的执着模样,那股子书生气与实际操作之间的反差,让皇甫玉一直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松。她原本苍白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最终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噗。”
宋鹤眠动作一僵,抬头瞪她:“你笑什么?”
“那个……”皇甫玉眨了眨眼,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身上,似乎有个火折子?就不用……这么费劲地钻木头啦。”
“你!”宋鹤眠顿时气结,脸都涨红了,“那你不早说!耍我很好玩吗?!”
“哎哟,别气嘛,”皇甫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眼底笑意却未减,“我是真忘了,刚才晕乎乎的。现在想起来了,可我也实在没力气拿了……要不,你找找?”
“在哪儿?”宋鹤眠没好气地问,但还是依言靠近。
皇甫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身上,眼神却故意飘向他处,用一种带着虚弱气音、却又莫名撩人的语调慢悠悠道:“在我衣服里……你好好找找,就在那儿。”
宋鹤眠不疑有他,只当她伤重无力指示不清,便低头凑近些,小心地避开她伤处,伸手想去摸索她腰间或怀中的暗袋:“哪里?是这里吗?还是……”
“唔——!”
他话未说完,后颈忽然被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轻轻扣住,向下带去!
紧接着,一片带着血腥味和药草清苦气息的、柔软而滚烫的唇,精准地覆上了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
宋鹤眠浑身剧震,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想挣脱,肩膀却被皇甫玉未受伤的右臂死死环住。那力道对于重伤的她来说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绝望的炽热。
山洞外,寒风呼啸。
山洞内,火光未起,唇齿间却先点燃了另一种无声的、惊心动魄的火焰。
宋鹤眠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皇甫玉,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他抬起手背,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仿佛想擦掉那令人心悸的触感和温度。脸颊早已红透,连脖颈都蔓延开一片绯色,眼中交织着震惊、羞愤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你……你简直……无耻!”他指着皇甫玉,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发抖,平日里恪守的礼数此刻只剩下这句苍白无力的斥责,更多的指责却堵在喉咙里,气得他胸口剧烈起伏。
皇甫玉被他推开,牵动伤口,疼得皱了皱眉,但脸上那抹得逞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她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仿佛在回味,心中更是暗爽不已:
(电视剧里强吻的桥段果然刺激!不过……)她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眼前羞愤交加的美人,(我以前相亲见过的那些,不是普信就是爹味十足,哪有这么纯情易羞的?难道真是老天爷看我上辈子母胎单身太可怜,特意送我来这个世界享受的?这等极品,我可不能放过!)
“不就是亲一下嘛?”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戏谑地打量着宋鹤眠红得滴血的耳垂,“至于反应这么大吗?难道……”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眼睛倏地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好奇:
“——这是你的初吻?”
宋鹤眠的身体骤然一僵,擦拭嘴唇的动作顿住了。他猛地别开脸,避开她探究的视线,紧抿着唇,从耳根到脖颈的红晕却暴露了一切。
沉默,在此刻等同于默认。
“我的天……”皇甫玉低呼一声,眼中的光芒更盛,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混合着伤痛的苍白脸色都因此生动了不少,“还真是啊!”
这认知带来的满足感,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她看着宋鹤眠那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强作镇定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也……珍贵极了。
山洞内一时寂静,只有柴火堆旁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洞外隐约的风声。一种微妙而炽热的气氛,在寒夜中悄然弥漫。
宋鹤眠被她那副“捡到宝”的得意模样气得胸口发闷,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她那张写满戏谑的脸。他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半晌才憋出一句带着恼羞成怒的狠话:
“你……早知道你是这般……这般无赖,我刚才就该让你冻死在这里面!还……还给你找什么柴火,生什么火!”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被欺负狠了却又无可奈何的委屈。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错了,行了吧?”皇甫玉见他真有些急了,见好就收,收敛了过于外露的笑意,但眼底的促狭还未完全散去。她侧了侧身,忍着疼,从腰间那个在坠崖时竟奇迹般未曾完全损毁的皮质箭筒(箭囊)内侧,摸出一个小小的、做工精巧的铜制火折子筒,轻轻晃了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喏,火折子在这儿呢,没骗你。”她将火折子筒递向宋鹤眠,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快去吧,宋公子,宋大恩人?再生不起火,我们俩可就真要变成这山洞里的冰雕了。到时候做一对冻死鬼,传出去可不好听。”
宋鹤眠瞪着她递过来的火折子,又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和越来越冷的空气。他一把抓过火折子筒,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触碰,又是一阵微小的电流般的颤栗。他迅速缩回手,脸上热度未退,却强迫自己板起脸,不再看她,转身快步走回那堆好不容易寻来的干柴旁。
他背对着皇甫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和脸上的燥热,开始笨拙却认真地研究如何打开火折子,吹亮火星。
摇曳的、温暖的光亮,即将在这寒夜的山洞中,艰难而珍贵地升起。而某种比火光更微妙难言的东西,似乎也已在两人之间悄然点燃,驱散着绝境带来的冰冷与绝望。
橘黄色的火苗终于在山洞中央蹿起,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干燥的枯枝,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温暖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将两人苍白的脸色映照得柔和了些许。
寒意却并未完全退去,洞窟深处依然有阴冷的风丝丝渗入。皇甫玉重伤失血,本就体温偏低,此刻在火堆旁依然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她裹紧了身上破损的骑服,目光瞥向坐在火堆另一侧、刻意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宋鹤眠。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臂弯里,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在火光下显得安静而脆弱,耳根那抹未完全消退的薄红却泄露了方才的波澜。
“喂,小美人。”皇甫玉开口,声音因虚弱和刻意放软而显得有些含糊。
宋鹤眠睫毛颤了颤,没应声,也没看她。
“过来些。”她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这洞里太冷了,你离那么远,热气都跑光了。我……我冷得很。”
这倒是实话。宋鹤眠闻言,终于转过头看她。火光下,她嘴唇确实没什么血色,抱着手臂的指尖微微泛白。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无法硬下心肠,默默挪动身子,朝她那边靠近了一小段距离。
“再近点。”皇甫玉得寸进尺,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你那件大氅,拿来,我们一起盖。”
宋鹤眠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锦缎大氅,虽在坠崖和寻柴时沾染了尘土草屑,但质地厚实,是眼下最好的御寒之物。他僵了僵,脸上又有些发热,但在她坦然而直白的目光(以及确实可怜兮兮的颤抖)注视下,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解下了大氅。
他坐到她指定的位置,依旧隔着一点缝隙,然后展开大氅,一半盖在自己身上,另一半递向她。
皇甫玉却直接伸手,拽着大氅的边缘用力一扯,将整件大氅都拉了过来,然后手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他连人带氅子一起揽近!
“你……!”
“别动。”她将他按在自己未受伤的右侧身侧,用大氅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一起,下巴几乎抵着他的发顶,“这样才暖和。再乱动,伤口又要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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