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暗影中的人

作者:海鹰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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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马拉金色圆顶清真寺


      2006年 伊拉克 萨马拉金色圆顶清真寺 预备

      据皮尤研究中心 (Pew Research Center)全球全球人口统计和宗教信仰的研究报告,世界最主要的信仰群体包括基督徒(约23亿)、□□(约20亿,其中什叶派约占3亿人)、印度教徒(约12亿)、佛教徒(约5亿)、中国传统宗教信徒(数亿)以及犹太教徒(约1500万)。而其中,什叶派虽为□□世界中的少数派,却在伊拉克、伊朗等国拥有深厚的宗教根基与政治影响,成为理解中东宗教结构与文化冲突的关键力量。
      而在伊拉克那片被岁月与战火反复锤炼的大地上,就有一座什叶派的重要圣城——萨马拉。它静静地卧于底格里斯河畔,仿佛沉睡在历史的梦中。城市的心脏处,伫立着一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清真寺——萨马拉金色圆顶清真寺,又名哈迪谢里圣殿,是什叶派信徒灵魂的灯塔,也是这片苦难土地上不可熄灭的信仰之火。
      这座清真寺不仅是建筑的奇迹,更是什叶派□□的灵魂所在。阳光下的金色穹顶,像一只沉默注视的眼,见证着千年信仰,也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灾厄。它是伊玛目阿里·哈迪与其子哈桑·阿斯卡里的长眠之地,两位什叶派第十与第十一任伊玛目。他们的陵墓安放于此,令这座清真寺成为信徒朝圣的目的地,亦是什叶派教义深沉而庄严的象征。它的意义,犹如耶路撒冷的圣殿对基督教徒的地位,或是麦加大清真寺对所有□□的象征,这座金色圆顶不仅承载着信仰的力量,更铭刻着□□教徒的历史与文化。
      踏入这片圣域,仿佛穿越千年风尘。外观壮丽异常,一座巨大的圆顶高悬其上,宛如天上坠落的金色星辰。它用黄金打造,日光下映出流动的火焰,在空中跃动,几乎令人生出错觉,以为那是天堂的门户。一对高耸的尖塔守卫其侧,如沉默不语的哨兵,铭记着这里曾经的辉煌与苦难。
      在金色圆顶之下,是一座内殿,镶嵌着精美的马赛克与镜面,仿佛星光洒落人间。香炉中的乳香轻缭而起,与低声诵经声一起,在圆顶下回旋,穿越千年信仰的回廊。尽管这座圣殿曾遭重创、曾被战火撕裂,但它一次次被重建,就像信仰本身,虽经历沧桑,依旧不灭。
      萨马拉的这片圣土不只是砖石堆砌的庙宇,它是□□世界深沉记忆的承载,是祈祷者泪水与希望交汇之处,是黄金铸就的信仰丰碑。
      2006年,在美国布什政府派来的政治监督与顾问体系深度介入下,伊拉克已经进入易卜拉欣·贾法里担任总理的过渡时期。然而,围绕新政府的组建,逊尼派、什叶派与库尔德人三大政治力量在权力分配、油田控制、安全部队指挥权等核心问题上分歧不断,争斗加剧,导致整个国家局势日益动荡。
      当选举新一任伊拉克领导人提上议程,逊尼派与库尔德派明确反对贾法里连任,政治谈判陷入僵局,国家陷入一场制度性失灵。政府机构运转迟缓,权责不明,许多公务人员在失序的权力空隙中焦虑不安,暗中盘算自身的出路与未来。
      政治,从来都不是遥远的概念。在动荡时代,它会穿透制度的壳,渗进人的血液,影响你的处境、选择,甚至命运。

      这种影响,如今正困扰着伊拉克萨迈拉市的警察局长——哈立德·阿卜杜勒-拉赫曼(Khalid Abdul-Rahman)。
      一月某天傍晚,哈立德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他那辆豪车上下来,回到家门口。一天的工作让他筋疲力尽,只想早点卸下这副唬人的铠甲,回归片刻的平静。
      可他一眼就注意到异常:管家迎上前来,却不是第一时间接过皮包和外衣,而是神色紧张地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哈立德从未见过这个久经风雨的老管家如此小心翼翼。
      直到他听见了那几个字——“扎卡维”,他眼睛一点点睁大,疲倦如潮水退去,只剩冷冷的警觉。
      作为警察总监,他深知这个职位意味着什么:白道□□都得打交道,像一个站在夹缝里的中间人——既要压得住街头的混乱,也得看得懂背后的阴影。社会要维持某种平衡,就得有人去周旋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他很清楚,“扎卡维”这个名字代表着怎样的后果。
      不仅是伊拉克通缉名单上的要犯,更是一个正悄然扩张势力、据说已有上万人追随的极端头目。如果再算上那些潜在的支持者和志愿者,哈立德心中清楚:这个人手下的“兵马”远不止于此。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直奔屋内,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中一个声音反复响起:
      “他来干什么?这种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来到家里的小会议室,哈立德在门口略微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要见的不过是一个土匪、恐怖分子而已,就又挺直了胸膛,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神态,推门而进。
      一阵假意的寒暄之后,哈立德才真正打量起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恐怖分子。
      红格子的阿拉伯头巾,洁白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紫色的腰带,整个人看上去竟然还算干净、讲究,甚至有几分绅士的味道。
      哈立德不禁心中一动:“奇怪,为什么这些土匪到最后总要往‘绅士’的圈子里靠?”
      这个念头刚起,他的目光就被扎卡维身后那两名全副武装的保镖牢牢吸引了过去——自动步枪、战术背心、冷峻的脸,一看就是实战经验丰富的狠角色。
      “怎么?到我家来还带枪?这算什么?还把我这个警察局长放在眼里吗?”他心里暗暗恼火,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政治的重量,有时比子弹更致命。

      “您好,欢迎您到我家里来。”哈立德微微附身,“真主保佑您。”

      随后指了指客人身后的大沙发:“请坐。”
      扎卡维虽然换上了绅士的派头,但是依然摆脱不了莽汉出身的味道。
      会议室里灯光柔和,仿佛在刻意淡化空气中隐隐的火药味。
      扎卡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喝了一口茶,随手把杯子放在桌上,“噌”地一声,略显粗鲁。他笑着开口,沙哑,语气却不容置疑:
      “哈立德局长,最近伊拉克的局势你比我清楚,我听说金鼎清真寺最近封得挺紧啊。”
      哈立德面不改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是宗教事务署的决定,和我们警察局无关。”
      扎卡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可我听说,是你亲自签的封锁令。”
      哈立德轻轻一笑:“市面上消息太多,真假难辨。”
      扎卡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语气低沉但锋利:“我不喜欢别人挡我兄弟的路,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扎卡维早已认为伊拉克属于自己的了,此时,他就是伊拉克的王。
      哈立德不紧不慢地回应:“我也不喜欢别人把圣地当作军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颗子弹进去,整个城市都会烧起来。”
      扎卡维转过头来,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地扔到桌上。

      “这是欧洲国家的绿卡副本。你女儿,不是一直在办绿卡吗?一句话的事。”
      他顿了顿,缓缓凑近哈立德耳边,语气压低,却咄咄逼人:“当然,我也能让她永远办不成。”
      他微微俯身,像在分享一个讽刺到极致的玩笑:“你们这些高官啊,嘴上骂着西方,转身就把儿女一个个送出去。我甚至怀疑,你那点家底早就转移完了……不觉得滑稽吗?”
      说罢,扎卡维顺手理了理哈立德的警服领子,像在替他抚平一件即将褪下的权力外衣,虽然那领子本已平整如新。
      他语气冷静,像从冰窖里捞出的石头:“或者——他们终身不得安宁。”
      哈立德不动声色,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只是将那张纸轻轻推回去,语气温和得仿佛在劝人:“扎卡维,威胁国家官员,可是重罪。”
      “你觉得我在乎?”扎卡维轻蔑一笑。
      哈立德仿佛听见空气中似乎响起一声微弱的金属摩擦,像两把藏起的刀相互试探。
      他盯着他,终于笑了,笑意里带着一丝倦意、一丝讽刺还有一丝缓和:“你当然不在乎,你不是那种用规则活着的人。但我不同,我得顾全各方。我不能答应你,也不能不答应你。”
      说着,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挥了挥。
      敏感的扎卡维脑袋动了一下,皱着眉:“什么意思?”
      哈立德放下茶杯,语气忽然坚定了几分:“金鼎清真寺的事,我不会签字。但我可以‘不管’。”
      扎卡维盯着他,似乎在衡量这句话的含义。几秒后,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真狡猾,哈立德。” 扎卡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仿佛在默念什么祈祷。没有人知道,那也许是一个誓言——三天后,这座城市的天空,会被金色的尘土染亮。
      哈立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声音平静却沉着:“你想要的路,我给你留,但别逼我关门。你知道,我也不是那种只会坐办公室的警察。”
      扎卡维眼睛死盯着哈立德的眼睛好几秒钟,好像理解了局长的话语后面的深意,随即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两名保镖亦步亦趋,像幽灵一般紧随其后。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哈立德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尽管脸上仍旧波澜不惊,胸腔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仿佛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他站在窗前,目送那一列黑色车队渐行渐远,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街道尽头。良久,他依然纹丝不动,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场无声较量中,久久未能回神。
      扎卡维的车队早已消失在街角,只留下几缕尾气混杂着黄沙,弥漫在夏末灼热的空气里。
      哈立德依然站在原地,一只手撑着窗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个从未屈服的军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爱的孩子、温柔的妻子,都需要他,额角的冷汗早已浸湿了鬓发。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股盘旋在胸口的阴影一并吞下。他知道,那不是拜访,而是一场示威。一丝凉意从心底升起。
      “这种人,蛮的很,会说到做到。”哈立德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窗外掠过的风。
      他走向书桌,抽出抽屉最底层的一个暗格,手指停顿了一瞬,随后取出一部与外界通信的卫星电话。拨通号码之前,他沉默了几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男声:“你终于打来了。”
      哈立德没有寒暄,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计划得加快。你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唐纳德叼着一支烟,低头翻看手里那沓皱巴巴的票据。纸张早已被无数只手指捏得油腻发黑,却依旧带着某种文明的印痕。可就在这些粗糙的数字和签名之间,他察觉到一丝异常:近来营地的运输频率明显加快,车辆一趟趟驶来,轰鸣声比以往更急促。奇怪的是,卸货的人却越来越少。那些物资被匆匆搬进库房,不消几日,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他忽然想到,那批消失的物资,也许正被送往某个地方——或许是一个足以震动整个伊拉克的地方。
      发放与清点的权力牢牢掌握在上级阿布·加迪亚手中。其他人,不是“被调走”,就是突然“犯错”,被清出岗位。
      唐纳德意识到,这里将有事发生。
      每当阿布·加迪亚分派任务,他便不发一言,装作浑然不觉。他的目光不再扫过那座库房,话也常到嘴边,便生生咽下。
      阿布·加迪亚察觉到了。他没有明说,只是在某个夜晚的交谈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似宽容,实则像是藏着警告。
      最近,又有了新的变化。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却真实存在——唐纳德能感觉得到。因为他的岗位特殊,他既是个骨干,又必须与其他骨干打交道。正因如此,他比旁人更容易察觉到那股暗流。
      与他同屋的那名圣战士,最近的举动明显异样:出门更谨慎,祷告更频繁,言语间似乎藏着什么。唐纳德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他开始刻意与这个“同事”亲近,每天都要找些话题搭上几句,表面看似随意,实则一点点试探。
      他开始等待机会。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上级阿布当面告诉唐纳德:“今天哪里也不许去。”而室友则频繁被叫出去,屋里只剩他一人。唐纳德心底一沉,明白时机到了。
      他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走向水壶。指尖轻轻掀开覆盖的衣物,从底下抽出一小包浅黄色的粉末。那是他早已藏好的——包装细小,研磨得极细。
      这种粉末,出自一种当地人称为 Hanzal 的苦瓜果,学名 Citrullus colocynthis。看似寻常的草本,却暗藏烈性:一旦入口,便如细火燎肠,几个小时内肠鸣如鼓,虚汗如雨,人在痛苦中再强硬也要屈服。
      唐纳德指尖捻着这小小一撮,仿佛捏着一枚无声的武器。
      他小心地将粉末倒入室友的甘草茶中,又拿起杯子轻轻晃动,直到杯底那一层浮屑彻底消失。他知道 Hanzal 的味道带着难以遮掩的苦涩与辛辣,于是又撕开一撮干玫瑰,撒入花瓣,再用一匙蜂蜜搅拌混合。他知道,这个苦瓜果粉含有强效蒽醌类化合物和黄酮甙类,可以强烈刺激肠道壁肌肉蠕动,同时抑制水分重吸收,会造成水泻型腹泻,而且极容易被误诊为“细菌感染”。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切掩藏得刚刚好——够真实,够自然,足以躲过一个疲惫士兵的舌头。

      唐纳德坐回床沿,望向窗外昏黄的天光。他并不指望那杯茶能彻底揭露什么。但他知道,从现在起,事情要开始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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