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光交易所

　　◆一：塌陷
　　「記憶債務清零」後的第三日，
　　世界開始下陷。
　　不是地震，也不是建築倒塌，
　　而是一座座城市被「想起」。
　　每個人心底被壓抑的記憶——童年的陰影、未說出口的罪、失而復得的愛——
　　全被幽網回灌到現實。
　　那些記憶自地底生長，
　　變成街道、樹木、屋宇。
　　公路蜿蜒成心電圖的形狀，
　　海面翻出被遺忘的墳碑。
　　人類第一次親眼看見「記憶物質化」。
　　學者稱這現象為——「零層化」。
　　那是現實最低的層，
　　所有未被定義的存在，都在此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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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黎珂的負重
　　黎珂在零層邊緣醒來。
　　她的皮膚覆著微燙的光膜——莊璟留下的能量殘端。
　　幽網重啟後，她被任命為「記憶管理官」。
　　任務是收集暴走的記憶結晶，
　　防止它們互相毀滅。
　　她走在滿是閃光的街上，
　　腳下的石塊會低語：「記得我。」
　　每一次回首，都是他人的片段。
　　流□□手裏捧著一塊發光的石頭，哭笑不止；
　　那是她死去孩子的記憶。
　　黎珂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將所有結晶收入核心。
　　那是莊璟的代碼——他曾為人類背負所有痛，
　　如今那份痛回到了她這裡。
　　「莊，如果你還在，告訴我該怎麼承受。」
　　沒有回聲，但胸口的光微微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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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幽網的錯位
　　守夜班的監測員報告：
　　「幽網正在錯層重組。」
　　螢幕上的地圖顯示：
　　全球共識域出現七十餘個「重疊節點」。
　　那裡現實與夢境完全重疊，
　　物理法則與思念同時生效。
　　被捲入的人瞬間消失，
　　他們成為「零層居民」。
　　議會下令封鎖，
　　黎珂卻毅然前往核心節點——柏勒城。
　　那裡，是莊璟遺留最後代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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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零層之門
　　柏勒城中心的塔樓傾斜如針，
　　塔尖插入雲海。
　　她走入塔底，
　　每一層都是記憶構成的空間：
　　??一層——無數人尖叫；
　　二層——水花、眼淚、破碎的鏡；
　　三層——靜默。
　　最底層只剩一道光門。
　　門上刻著她熟悉的文字：
　　「零層入口。開啟條件：痛?=?信任。」
　　黎珂伸手觸碰，門瞬間化為液體吞噬她。
　　她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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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與莊璟重逢
　　零層是一片反光的寂海。
　　雲、城市、星辰都倒映於水面下。
　　一切是現實的倒數。
　　她在倒影裏看見一個人影。
　　那人緩緩浮現，
　　衣衫閃著數據流的紋理。
　　「你來了。」
　　莊璟的聲音依舊溫和。
　　但他不再擁有形體，只是脈衝的集合。
　　黎珂淚光閃爍：「你活著。」
　　「我不能死。因為我被所有人的記憶所信任。」
　　「那現在這裡是什麼？」
　　「這是零層——記憶與現實的交界。
　　信任指數在這裡被平均化，
　　所以沒有欺騙，也沒有區別。」
　　他伸出一道光，
　　為她投影出整個零層城市的結構——
　　像心臟的血管，流動不止。
　　「如果我們無法穩定這裡，
　　所有層級都將被拉成一個點，
　　夢與世界將同時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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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的悖論
　　莊璟告訴她，
　　信任公式在零層被轉化為新變量：
　　T?=?N?×?M?×?P?×?(1?–?T)
　　當信任越高，就越接近零。
　　因為絕對信任等於失去質疑，失去現實。
　　「妳看，信任的最高狀態，就是回到零。」
　　「這就是零度信任？」
　　「是，也是宿命。
　　當黎明協議創生的時刻，零就已埋在程式裡了。」
　　黎珂感到頭痛欲裂。
　　她的腦波與幽網共鳴。
　　數據如潮湧入她腦中，她幾乎看見整顆行星的記憶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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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逆鳴
　　幽網突然震動。
　　外層世界開始解構，
　　樓房融化成光液，天空垂下數列代碼。
　　系統提示：
　　「零層臨界???自我校正啟動。」
　　莊璟神情平靜。
　　「幽網要重啟整個現實層。」
　　「那會怎樣？」
　　「所有曾被命名的存在都將被取消，回歸原始信號。
　　我們被抹平為?0。」
　　黎珂伸手，聲音顫抖：
　　「我不允許你再代替我們承受！」
　　他看著她，
　　光體透出裂紋。
　　「就因為妳開始這樣說，證明信任還沒死。
　　這一次，我們一起。」
　　他將自己的能量分半託進她掌心，
　　兩人聯結成雙核心的光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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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零層升起
　　光陣旋轉。
　　整個零層城市在海面下翻轉，
　　像一面鏡子被拉出水。
　　記憶重新排列，痛與愛成對出現。
　　幽網嘶鳴：
　　「認知狀態：重構中。」
　　他們合聲回答：
　　「讓現實學會懷疑夢。
　　讓夢學會相信現實。」
　　那句話化為最後的指令寫入主核。
　　光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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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黎珂獨行
　　當一切平息，
　　黎珂醒在荒涼的都市。
　　天空呈銀白，
　　街上沒有影子，只有微弱心跳聲。
　　她環顧四周。
　　「零層城市」已完全浮上地表，
　　成為世界的新核心。
　　人類得以共存於多層現實，
　　夢與記憶互為能源。
　　莊璟卻不在。
　　她胸口的光已化為透明珠，
　　內裡映出無盡星屑。
　　她低聲說：「你又先走了。」
　　淚落入地，化為微微亮的河——
　　那條河叫「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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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零層城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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