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穆家的除夕年夜饭就在自家酒店开席。
　　穆正熙只象征性吃了几口就让司机送他回了家属院。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挂春联贴窗花的，家属院也不例外，但比起外头，相对来说都是有一定年纪的教授在居住，没有那么吵闹。
　　穆正熙还是忘记带钥匙，只能按门铃等。
　　敏霞来开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鼻子。
　　“就猜到你会回来。”
　　穆正熙露出了今天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

　　小小的客厅摆满了鲜花和慰问品。
　　敏霞还没来得及收拾，厨房冒着热气，穆正熙嗅到饺子的味道，餐桌上摆了一桌的吃食，色香味俱全。
　　敏霞说：“饺子刚下锅呢，玉米猪肉馅的，你最喜欢的，还有陈老师和他夫人给蒋教授带来的一堆热菜。”
　　蒋文卿坐着轮椅在餐桌边上，敏霞给她换了身酒红色的针织开衫毛衣，衬得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少，头发上还别着上次穆正熙给她买的绒花夹子。
　　“哈喽美女，新年快乐啊。”
　　穆正熙走过去，故作轻佻地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灯光落在蒋文卿的眼睛里，她的嘴角也好像有了很淡的笑意，果然是年纪大了脾性就小了，要是以前她肯定就起来给穆正熙一下子。
　　穆正熙脱了外套，搭放在蒋文卿手上走进厨房。
　　“文卿那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妈买的，她前两天来过了。”
　　穆正熙表情肌肉僵硬住，要笑不笑的，最后拉下嘴角，淡淡地噢了一声，“我来端吧霞姐。”
　　“小心烫啊。”
　　“嗯。”
　　“咱俩一会喝点什么？可乐还是雪碧？”
　　“我喝可乐。”
　　“好嘞。”

　　其实过年无所谓人多人少的，只要想在一起的人都在一起，三个的年也是年。

　　敏霞和丈夫早年离了婚，两个孩子，现在一个目前已经定居美国，还有一个女儿也结了婚，嫁到了南方，许久才回来一次。
　　她在穆正熙接到蒋文卿的身边时就来了，因为蒋文卿太忙没空照顾他的日常，所以找了个白天来接送他做饭的阿姨，结果一做就到了现在。
　　敏霞看穆正熙也像看自己的孙子，过节的时候人就容易感慨回首往事，“一下子你就长这么大了。”
　　这话在穆正熙上了高中后她就常这么说，夹杂着开心与伤感。
　　穆正熙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孩子气地说：“哪里就长大了，还没成年呢。”
　　长辈们的嘴上虽然总盼着小孩长大，但心里其实还是舍不得的。
　　“也是，还是小孩儿呢。”敏霞见他这样，就感觉还是那个放学撒娇要多踢会球的小孩，给他夹菜，“多吃点，好吃吗？”
　　穆正熙舔着嘴唇应声，“好吃～”
　　“饺子还要吗？再给你煮几个？”
　　“好，再煮五个。”
　　“六个，六六大顺。”
　　“好～”

　　穆正熙在家属院住了两晚，大年初三，穆少青一张机票就把他扔到了大洋彼岸，这事他没和姜嘉蔚说。

　　姜嘉蔚有了手机后穆正熙开始会给她发短信，路上见到的一条狗这样的小事也会发，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也要说。
　　【什么样的狗？】
　　【煮的菜很好吃？】
　　【这个点吃晚饭？？】
　　三分钟不到那边就回复了过来。
　　【一只罗威纳，站起来都快赶上我了，体型巨大，走在路上非常拉风，以后我也养一只】
　　【吃午饭…我打错了】
　　【不好吃，难吃得很，就只有米饭是好吃的，所以才多吃了一碗 】

　　【怎么不养萨摩耶】
　　姜嘉蔚又疑惑。
　　【市区内可以养那么大只的狗吗？】
　　【哈哈煮了什么菜】

　　“阿乐！”姜嘉蔚一不留神，打开院子里水龙头的小孩给自己裤子浇了个湿透，被喊了名字后好像知道做错了事，眼神小心翼翼地觑着姜嘉蔚，后退了两步，摊开手摇着头嘴上念着没有。
　　姜嘉蔚失笑，将手机踹进兜里，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语气温柔地告诉她，“不能玩水，这么冷，等一下感冒了怎么办？感冒了要去看医生，你想打针吗？”作势比了个打针姿势。
　　阿乐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用力摇头，“不打不打。”
　　“嗯不打，那下次不能玩水咯。”
　　点点头的乖小孩说好。
　　姜嘉蔚亲了亲她的脸颊，“走，姐姐带你进去换衣服。”

　　【萨摩耶笨得要死我才不养】
　　【市区内养不了的】
　　【牛肉咖喱，但那个咖喱冷掉了，牛肉也很硬，反正总之就是很难吃，难以下咽】

　　从文字姜嘉蔚都能感觉到的幽怨之气，不由得失笑。

　　“嘉嘉。”
　　“诶。”
　　带着阿乐换了裤子，屋外姜华丽喊她，姜嘉蔚探头看了眼窗外。
　　“快来，三缺一。”
　　院子支了桌，奶奶，姑姑还有爷爷已经准备就绪，姜嘉蔚抱着阿乐出来。
　　林佳乐被她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的老妈塞到爸爸手里。
　　“来来来，我和你爷爷，你和奶奶，看今天鹿死谁手。”
　　“哦吼。”姜嘉蔚落座，瞬间被挑起了兴致，“输的人什么说法？”
　　“晚上请吃夜宵。”
　　“奶奶你有没有信心。”
　　爷爷拆台，“你奶奶牌都不一定看得清楚。”
　　不屑冷哼了一声的奶奶道：“打别人不敢说，打你爷爷那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哈哈哈。”

　　【姜嘉蔚？你睡了？】
　　不对，国内这个时间睡什么睡。
　　那是在干嘛，穆正熙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

　　奶奶埋牌的时间总是格外长。
　　姜嘉蔚掏出手机看了眼。
　　【刚才去给我妹妹换裤子了，现在在和我奶奶她们一起打牌，输了晚上要请夜宵哈哈，你不是不喜欢吃咖喱吗？】

　　妹妹？穆正熙皱了下眉，不是弟弟吗？难道他记错了。
　　【打八十分？】
　　【是不喜欢吃，但是只有咖喱了】

　　【对，你呢，你在干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咖喱】
　　【你上次不是说过吗】

　　落地窗外漆黑一片，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稀薄的一点月色。
　　过年的时候，家里也会打麻将，穆少青和他的兄弟姐妹一桌，穆正霆和那些堂兄弟们一桌，穆亚珊和家里其它女眷一桌，曾媛大多数时候静处，她不喜欢太吵的环境。
　　穆正熙没有在家里过完一个完整的年，他总是吃了年夜饭就回家属院，蒋文卿倒是会陪他玩过一些纸牌游戏，不忙的时候，但这样的时候很少。

　　【我在想八十分怎么玩来着】
　　【这么快忘记了？下次再教你一下】
　　【好啊，等会记得给我发战报】
　　【OK～】

　　【唉平手，各赢了一局】
　　凌晨三点多，手机震动。

　　【那谁请客？】
　　【我爸和姑丈哈哈，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咖喱牛肉】
　　【怎么又吃咖喱牛肉？？】
　　【说错了，是吃的披萨，牛肉披萨】
　　【我们晚上准备吃火锅】
　　穆正熙翻坐起身，眼睛一下就清明了，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人才会在西八区的凌晨要看见火锅这两个字吧。
　　【姜嘉蔚你有听到什么碎掉的声音了吗】
　　【你也想吃？】
　　【我们先断联吧】
　　【哈哈吃火锅不是很容易吗】
　　【自己一个人吃火锅有什么意思】
　　【你自己在家？】
　　【嗯呢】
　　【那等你下次来长青一起吃火锅】
　　【真的？】
　　【真的】
　　【拉勾】
　　【好】
　　【吃完火锅要做什么？】
　　【写作业，我的寒假作业一个字都还没动，特别是数学作业，我惨了】
　　穆正熙晃了晃腿乐，顿觉心理平衡不少，手指打字，“不会的我教你啊～”
　　【算了吧，我怕被你骂我笨】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笨！我才不会！】
　　穆正熙坚决受不了这种冤枉。
　　【明明是你才说过我笨吧】

　　姜嘉蔚仔细回忆了一下。
　　【有吗？】

　　【上次剥鸡蛋你就说我笨了】
　　【金鱼吗姜嘉蔚】
　　【我现在剥得很好了，下次我们可以比比】

　　这都记得，真是记仇。
　　【你幼不幼稚，剥鸡蛋也要比】
　　【你不是说不当老师了吗】

　　【不幼稚】
　　姜嘉蔚看到这三个字笑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说的是教练】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不一样！】

　　姜嘉蔚撇撇嘴。
　　“准备开饭了，嘉嘉，叫弟弟他们过来吃饭了。”
　　“好。”
　　【我去吃饭啦】
　　【知道了】

　　姜嘉蔚写完作业出房间喝水的时候，奶奶和阿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指导着另一个手上动作灵活不停。
　　姜嘉蔚水喝到一半跑了过去，“奶奶，这是我的！”
　　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很是嫌弃，“你这个速度织到明年夏天了你朋友也围不上，而且你这个针脚都散了，难看死了。”
　　姜嘉蔚扁扁嘴看向阿太，拿起织了围巾看了眼，对比一下自己织的和奶奶织的，皱了皱鼻子，有些沮丧，“真的很丑吗……”
　　奶奶毫不犹豫：“噢很丑。”
　　阿太笑眯眯维护说：“刚开始学，这样很好了。”
　　奶奶扯了下嘴角，“阿太才会这样哄着你，做什么都好。”
　　姜嘉蔚落座在她身旁，“真让人伤心……”表演难过，奶奶才不吃这套。
　　“作业写好了？”
　　“嗯，明天再写。”姜嘉蔚伸手欲要接过棒针，“你再教教我。”
　　“你看，这个……”

　　“你说你朋友叫什么？”
　　“叫……”姜嘉蔚想了一下，“谢真敏，对谢真敏。”
　　“这个颜色好，衬女孩子的肤色。”
　　“啊…哈哈。”
　　“要不要奶奶也给你织一条，你好像没有红色的围巾吧？”奶奶将半成品围在姜嘉蔚伸手看了看，越看越满意这个毛线颜色，“好看，奶奶也给你织一条。”
　　说完，奶奶拍了拍脑袋，“你之前说要绣在上面的那个拼音字母怎么写来着奶奶忘了，你写在纸上，奶奶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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