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谍影：金陵织造司

　　苏绣推开临时工坊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草叶气息扑面而来，她卸下背篓放在墙角，夜光草和其他植物散落在地面。林小染跟进来反手合上门闩，木栓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油灯捻亮时，昏黄光晕洒满四周，照亮了墙角堆放的织机零件和几个歪倒的陶罐。工坊角落积着薄灰，蛛网挂在房梁角落。

　　她蹲下身，手指划过草叶边缘。一株夜光草的叶脉泛起异常蓝光，比周围其他草株更刺眼。苏绣瞳孔微缩，右手不自觉抬起。指尖触到蓝光时，手背溃烂处传来尖锐的抽痛，像有根针顺着血管往胳膊里钻。她立即缩回手，抓起旁边备好的草药敷料按在伤口上。敷料带着薄荷的清凉，暂时压住了灼烧感。

　　林小染递来记录本，纸页边缘已经卷曲。“先记下这个。”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绣点头，用木炭在纸页划出记号。炭笔划过粗纸的沙沙声里，她将异常草株单独放置，转向普通夜光草堆。织机吱呀转动，她检查梭子磨损程度，指尖摸到一道深刻的划痕。灶台里的冷灰被扫入陶盆，夜光草汁液滴落其中。苏绣搅拌混合物，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随火光微微晃动。墙上水渍晕开一片深色。

　　林小染蹲在一旁整理原料，叶片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她突然停住动作，耳朵偏向门口方向。“外面有动静。”她压低声音。苏绣舀起一勺染料淋在麻布片上，白光微弱泛起，遇水即褪。她皱眉扯下布片扔进废料筐，布片落在筐底发出闷响。废料堆里还躺着前几日的失败品。

　　“颜色不均。”林小染指着记录本上昨日的笔记。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参数。

　　苏绣重新调配比例，手背绷带渗出淡黄脓液。她咬紧牙关，将新混合物涂上织机。布料在织机上缓缓移动，发出规律的摩擦声。织机轴承有些松动，她顺手拧紧螺丝。

　　工坊外传来脚步声，踩在碎石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林小染倏地站起，拉开条门缝。“这位大哥找谁？”她声音带着刻意扬起的笑意。门外人影晃动，粗哑嗓音回应：“路过讨碗水。”林小染侧身挡住视线，从水缸舀了半碗递出。苏绣手指僵在织机上，溃烂处刺痛加剧。她快速完成当前步骤，布料泛起杂乱光点，像夏夜零散的萤火。门外人接过碗咕咚喝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二次试验布片仍显斑驳。苏绣停下动作，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还留着昨日采集时沾上的赭红色泥土。林小染合上门转身，门闩落下时发出轻响。“不能再这样硬撑。”她的目光落在苏绣的手背上。绷带边缘已经发黑。

　　苏绣扯开绷带，溃烂面积又扩大一圈，边缘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粉白色。“每日最多两次。”她嘶声道，重新包扎时草药碎屑簌簌落下，在脚边积成一小堆。林小染递来干净布条，眼神里带着担忧。

　　第三次调配时，苏绣集中精神感知色彩。视野里草汁的莹白微光与其他原料的色泽交织，她试图捕捉其中最稳定的光晕。手背突然迸裂，鲜血浸透布料，温热液体顺着指缝流淌。织机上的布片扭曲成怪异光斑，她踉跄后退，撞翻染料盆。陶盆碎裂声惊动了林小染，她冲过来扶住苏绣，抓过备用草药敷料。碎陶片溅得到处都是。

　　“会废掉这双手！”林小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她快速清理地面碎片。

　　苏绣瘫坐在地，盯着失败品喘息。染红的指尖在记录本上划出横线，炭笔在纸上留下深深刻痕。“以后只用在分析和验证。”她推开染缸碎片，陶瓷边缘划破了指尖，血珠渗进木质地板纹理。地板缝隙里积着干涸的染料。

　　两人开始清理工坊。苏绣将失败样本卷起收好，布卷在手中沉甸甸的。林小染清点剩余原料，夜光草按特性分装不同陶罐，罐口用油纸仔细封好。数据记录被仔细归类，苏绣靠墙坐下时，手部敷料散发苦涩气味。油灯渐暗时，她闭眼小憩，耳边还回响着织机的吱呀声。窗外虫鸣时高时低。

　　梦境里父亲手持织梭，流光锦在指间翻飞。那梭子纹路与她怀中旧物重合，织机声响彻夜空。父亲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经线之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测量过千百遍。苏绣在黑暗中睁眼，工坊寂静无声。她摸向怀中织梭，冰凉触感刻着往事。窗外月色苍白，照在未完成的夜光布上，布料泛着朦胧微光。月光透过窗纸漏进几缕。

　　苏绣起身添灯油。油壶倾斜时，浓重的菜籽油味弥漫开来。林小染在角落打盹，记录本摊开在膝头，纸页被夜风吹得微微翻动。苏绣翻看失败数据，指尖划过褪色记录。她取来防褪色技术笔记，对照夜光草特性勾画可能方案。手部溃烂在动作时隐隐作痛，她放慢速度，将新思路逐条记录。炭笔在纸上移动的沙沙声里，工坊外的虫鸣时断时续。远处传来犬吠。

　　天光微亮时，林小染揉着眼睛醒来。苏绣正在重组试验流程，将天赋使用节点标红。“今日先测基底稳定性。”她说着推开窗，晨风卷入工坊，带来远处炊烟的气息。远处屋檐下黑影一闪而过，林小染立即合拢窗页，木窗撞击窗框发出闷响。“还在盯梢。”苏绣点头，继续调整原料配比。她取少量夜光草汁液滴入灰烬，观察颜色变化，灰烬吸收汁液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晨光映亮桌面积尘。

　　第一次天赋用在分析染料成分。苏绣凝视混合物，手背溃烂处随专注度加深而发热。她快速记录光谱特征，随后推开陶盆休息。林小染递来温水，陶碗边缘有个小缺口。苏绣小口啜饮，水温刚好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工坊外响起叫卖声，两人同时屏息。脚步声渐远后，苏绣继续工作，指尖沾着的草汁在桌面留下淡绿色痕迹。桌角堆着未处理的草茎。

　　第二次天赋验证防褪色结合点。她手指轻触改良配方，溃烂边缘泛白。数据记满三页纸，苏绣额角渗出冷汗。林小染接过记录本整理，发现几个关键参数偏差。“要重算比例。”苏绣靠墙喘息，手部敷料需要更换。她拆开绷带，溃烂未见好转。新草药敷上去时，她嘴角绷紧，但没发出声音。药膏罐子见底了。

　　午时日光从缝隙漏入，在满地狼藉中划出几道金线。苏绣将失败样本铺开研究，光斑分布规律逐渐清晰。林小染外出查探归来，摇头示意眼线仍在。苏绣收起样本，开始准备次日试验。她严格控制天赋使用次数，仅在关键节点激活感知。原料消耗记录显示夜光草存量告急，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在昏暗光线下交汇。林小染指了指门外方向。

　　黄昏时分，苏绣完成新试验计划。她将每日流程细化到每个时辰，天赋使用标红处减至两处。林小染修补工坊漏洞，用旧布料遮挡窗户缝隙，布料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油灯再亮时，苏绣检查手部伤势。溃烂未扩散，但疼痛持续。她重新敷药，动作比往日轻柔，绷带缠绕时小心避开最严重的部位。灯火摇曳，墙上人影晃动。

　　夜深后，苏绣再次小憩。父亲织锦画面浮现，那梭子穿梭方式与她所学迥异。梦境里流光锦绽放七彩，夜光草在背景中摇曳，草叶摩擦发出细雨般的声响。她惊醒时月光正盛，未完成的夜光布泛着微光。苏绣伸手轻触布料，冰凉丝滑如旧日记忆。她握紧怀中织梭，工坊里只有织机残影与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夜风卷起落叶打在门上。

　　晨光初现，苏绣已起身工作。她按新计划测试基底，避开天赋过度使用。林小染在门外望风，偶尔传来短促鸟鸣示警。苏绣记录每个步骤结果，失败数据与成功参数渐次累积。手部溃烂在谨慎操作下保持稳定，她更换敷料时不再皱眉，只是默默将旧绷带卷起收好。绷带堆在角落竹筐里。

　　试验间隙，苏绣翻看父亲遗留的织锦图样。某些纹路与夜光草脉络相似，她用木炭临摹对比，炭笔在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林小染探头来看，指向一处交叉针法：“这个可能适用。”苏绣点头，将新发现纳入方案。工坊外脚步声又近，两人迅速收好图纸。叫门声响起时，林小染抓起扫帚装作洒扫，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掩盖了图纸卷起的窸窣声。门外人喊了声什么，没得到回应便走了。

　　午时过后，苏绣完成当日所有测试。她清点原料库存，夜光草仅剩小半筐。失败样本堆满墙角，但关键数据已整理成册。林小染修补完最后处漏洞，工坊密闭性改善许多。苏绣检查手部伤势，溃烂边缘开始结痂。她小心涂抹药膏，绷带缠绕时不再渗血，只有淡淡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尖。药箱里还剩两包备用草药。

　　夕阳西沉，苏绣倚墙休憩。今日未过度使用天赋，手部疼痛减轻。她闭眼回想父亲织锦动作，那些流畅轨迹与夜光草光泽重叠。林小染点亮油灯，火光跃动在试验记录上。苏绣睁眼望向窗外，星辰尚未显现。她握紧记录本，明日试验方案已酝酿成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夜风渐起，工坊内灯火稳定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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