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石灵晶：平行宇宙

　　第三天的休息空间飘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烤焦的麦香混着生蔬菜的腥气，还隐隐裹着点莫名的甜腻。

　　休息空间第一层楼的用餐房间中，其他七位天选之女受邀在中午抽出时间来品尝星伊灵所说的“补偿大餐”。

　　天选之女由于身体特殊的创造结构，并不需要摄入吃食来维持生命体征，此番前来只是不想让星伊灵的期待落空。

　　她们分别坐在八人座的长桌旁，星伊灵系着沾了面粉的围裙。
　　把一大盆深褐色的“炖菜”端上桌，旁边摆着七碗形状歪扭的杂粮饭，米粒有的焦黑有的泛白。

　　这当空气像是被凝固了，角落里，通风口的风吹得有气无力，把那股混杂着焦糊、生腥与甜腻的味道搅得更均匀。

　　星伊灵站在桌旁，围裙上的面粉印子蹭到了脸颊，平日里冷冽的眼神此刻裹着一层不安。
　　她始终记着前天，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相信了仇艾蓝封的鬼话，大家当时也不会伤成那样。

　　休息空间的金属墙壁上还沾着昨天战斗留下的浅痕。
　　角落里的通风扇转得有气无力，扇叶上积着层薄薄的灰尘，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搅得愈发浓郁——烤焦的麦香里裹着生蔬菜的腥气，甜腻的糖浆味又霸道地钻进鼻腔，最后竟还渗出点焦糊的苦味。
　　像是谁把打翻的调味瓶全倒进了一口大锅里。

　　“对不起。”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调，带着点没睡好的沙哑。

　　目光扫过桌上那盆深褐色的“炖菜”——里面浮着几块焦黑的肉块，胡萝卜块半生不熟地挺着，汤汁稠得像熬糊的浆糊。旁边七碗杂粮饭歪歪扭扭，边缘烤得焦硬，中间却还能看到泛白的生米。

　　“前天的事，给大家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我没资格找借口。这桌菜……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补偿的。”

　　她抬起头，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冷泊的眉宇间竟洇开一丝脆弱，像是冰雪消融时露出的嫩芽：“你们……尝尝看？要是实在难以下咽，我现在就去倒掉。”

　　静月第一个拿起勺子，金属勺碰到瓷碗的脆响打破了沉默。
　　此刻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星伊灵有心啦！看这颜色就知道是补体力的，绝对扎实！”

　　没有任何犹豫，她舀了满满一勺炖菜，橙红色的胡萝卜块混着深褐色的汤汁颤巍巍的，送进嘴里的瞬间，表情猛地僵住——舌尖先尝到一股刺喉的咸，紧接着又被甜腻的糖浆糊住喉咙，最后那股焦苦味像火苗似的窜上来，硬邦邦的胡萝卜块在齿间硌得牙龈发疼。

　　但静月只顿了半秒，立刻扬起更灿烂的笑脸，还故意咂咂嘴：“嗯！很有……很有层次感！星伊灵是不是加了特别的香料？我好像尝到点甘草的味道呢！”

　　说着，偷偷在桌底用指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没让那股怪异的味道逼出皱眉的表情。
　　星伊灵的目光落在清姗林脸上，见她正伸长脖子闻那碗杂粮饭，鼻尖几乎要碰到焦硬的饭粒。

　　清姗林平日里总爱开玩笑，此刻却眨了眨眼，突然笑道：“这味儿够独特，堪比我上次在平行宇宙烤糊的饼干——不过我那饼干是甜的，你这是咸口的，算互补了！”

　　她叉起一块饭送进嘴，牙齿刚碰到焦壳就“咔”地一声，像是咬碎了块小石子。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却突然夸张地拍了下桌子：“哎别说，越嚼越有劲儿！这是在帮我们练咬肌呢，下次关卡肯定更有力气！”

　　“清姗林”星伊灵的声音紧了紧，指尖蜷了蜷，“是不是太硬了？我煮饭时没掌握好水量，火也调太大了……”

　　“哪能啊！”
　　清姗林赶紧摆手，把嘴里的饭硬咽下去，还故意打了个饱嗝——其实是憋了半天没喘过气……

　　“你看我，吃得正香呢！再来一碗都没问题！”
　　她边说边往嘴里塞了口清水，眼神却瞟向桌角那壶凉白开，像是在计算着怎么才能自然地多喝几口水。

　　而悦黎举着勺子犹豫了半天，金属勺在碗沿转了两圈，终于心一横，插住那块藕片塞进嘴里。
　　她嚼了两下，眼睛猛地瞪得溜圆，像是嘴里炸开了个烟花——甜味和咸味在舌尖上打架，焦糊味趁机往喉咙里钻，最后竟还有点生面粉的涩。

　　她咳了两声，硬是把那口菜咽下去，脸都憋红了，却还是冲星伊灵比了个大拇指：“我的天，星伊灵你这创意绝了！这甜咸味是在嘴里跳探戈吗？”
　　悦黎拿起水杯灌了两口，哈哈笑道：“勇气可嘉！下次我们换个菜系挑战？我空间里有份甜品食谱超简单，保准你一学就会！”

　　星伊灵看着平时活泼的三位，竟都做出了如此反常的举动，她的眉毛紧了紧，当视线移到茹梦雨身上时，又强扯出歉意的微笑。

　　茹梦雨被盯的发毛，她用银叉戳着炖菜里那块黑得发亮的东西，像是在研究什么稀有矿石。

　　茹梦雨洁净的蓝色丝绸衣物，袖口挽得整整齐齐，和桌上这桌“灾难料理”格格不入。

　　她挑着眉瞥了眼星伊灵，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傲气：“摆盘太粗糙，火候明显失控，食材处理也不到位。”
　　说着却把那块黑东西叉起来，干脆利落地送进嘴。

　　星伊灵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问：“很难吃吧？我本来想做酱汁排骨，结果把酱油当成醋，还多加了三大勺糖……”

　　茹梦雨嚼了两下，喉结动了动，突然端起水杯猛灌了两口，杯底的冰块都被晃得叮当响。
　　她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没接星伊灵的话，只是叉起的第二块排骨悬在半空，半天没再送进嘴。

　　一旁的雪昕仪自始至终没说话，坐在长桌最末端，指尖轻轻搭在大腿上。
　　等大家都尝过一轮，她才慢慢拿起勺子，舀了小半勺炖菜，连带着块胡萝卜丁送进嘴。

　　她的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既没皱眉也没抿嘴，甚至连咀嚼的速度都没加快，像是在吃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雪昕仪，”星伊灵的声音更轻了，带着点不确定，“你觉得……还好吗？”

　　雪昕仪咽下嘴里的东西，端起桌上的清水抿了一口，杯沿碰到唇瓣时发出极轻的声响。
　　她抬眸看了星伊灵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今天天气不错”，然后放下勺子，再没动过碗里的饭菜。

　　天雅灵坐在星伊灵边上，淡紫色的裙摆垂在椅旁，手托举着“紫灵黎晶球”。她昨天夜里占卜时，紫灵黎晶球发出过一阵乱晃的光晕，画面里正是今天这桌菜和星伊灵红着眼眶的脸，但她没说破——有些心意，总得让当事人亲自送到才行。

　　她拿起勺子舀了小口饭，刚碰到舌尖就蹙了蹙眉，生米的涩味混着焦糊的苦味直往天灵盖冲，但她很快松开眉头，把饭咽了下去。

　　“星伊灵别盯着我们看了。”
　　天雅灵轻轻握住星伊灵攥着围裙的手，她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点薰衣草的清香。
　　“你看，我这不是吃得好好的吗？”她又舀了勺炖菜，故意让星伊灵看到，“能感觉到你很用心，半夜还在厨房练切菜呢，对不对？”

　　星伊灵猛地抬起头，眼里里闪过丝惊讶——她确实昨天半夜偷偷去了厨房，怕吵到大家，连灯都没开，没想到天雅灵会知道。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涌了上来，赶紧别过头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安淑冥身上。
　　安淑冥坐在最角落，一直低着头，她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正一勺接一勺地吃着炖菜，嘴角沾了点深褐色的汤汁也没擦，表情和平时喝白粥时没两样——既不觉得好吃，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儿时那次修炼中毒坏了她的嗅觉和味觉，不管什么食物在她嘴里永远是温温的、淡淡的，只有质地的区别。

　　“安淑冥……”
　　星伊灵深知自己搞砸了，但还是把最后一点希望寄予了安淑冥。“是不是很难吃？我好像把盐和糖弄反了，还多放了半罐辣椒酱……”

　　她刚才往锅里倒调味罐时手忙脚乱，现在才想起那罐红色粉末好像不是辣椒粉。

　　安淑冥抬起头，露出双圆圆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疑惑的说道：“本小姐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道炖菜只是口感稍差了点，我觉得还好，至少能轻微刺激我的味蕾。”。

　　说完又低下头，叉起块胡萝卜丁送进嘴，慢慢咀嚼着。
　　过了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头补充道：“比上次平行宇宙高层的宴席……好一点。”

　　这话刚说完，静月“噗嗤”笑出了声。
　　清姗林跟着捶了下桌子，连一直没表情的雪昕仪嘴角都好像动了动。

　　星伊灵看着安淑冥认真吃饭的样子，又看看雪昕仪偷偷往静月手里塞薄荷糖，清姗林假装擦嘴其实在吐饭粒，突然鼻子一酸，平常淡泊的眼中泪水在不停打转。

　　“对不起……”她略带哽咽着说，“我本来想补偿你们的，结果又搞砸了……”

　　“哪能叫搞砸啊！”静月赶紧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顺势搂住她的肩膀，“星伊灵你肯下厨，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下次我一起做，我给你当助手，保证比这好吃十倍！”

　　清姗林也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星伊灵的胳膊：“就是！下次让悦黎露一手，她烤的曲奇饼干，香得能把平行宇宙的人都引来！”

　　悦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明天休息，我就去厨房大干一场，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食！”

　　通风扇还在嗡嗡转着，把那股怪味一点点吹散。星伊灵看着大家或强撑或掩饰的笑脸，冷泊的脸上终于泄露出一丝松动，她垂下眸子，拿起勺子舀了口自己做的炖菜——

　　刚碰到舌尖就被那股怪异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哈哈哈！”清姗林笑得最大声，递过去一瓶牛奶，“看吧，连你自己都受不了！”

　　休息空间里的怪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七嘴八舌的笑声。

　　星伊灵握着那瓶牛奶，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比任何美味都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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