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林芸自然也看到了他，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

　　讨论会结束后，他们在办公室坐了下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闲聊间言晟才知道，分手后林芸并没有留在这座城市，而是回了老家，后来又独自来到邻市打拼。

　　她经历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和前夫有一个女儿名叫林清弦，可惜婚姻没能走到最后，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这些年又当妈又当爸，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其中的艰辛，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语气里却藏着掩不住的坚韧。

　　“我女儿很乖，就是有时候太懂事了，让人看着心疼。”说起女儿林芸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满是宠溺“我总觉得亏欠她，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也因为我的疏忽才让她现在变成这样，所以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多花点时间陪她。”

　　她谈起林清弦的喜好，谈起她在学校的趣事，言语间全是对孩子的珍视，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言晟的心上。

　　他想起言思筝，想起她总是沉默的样子，想起她上次见自己时的眼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逃避和亏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自私的念头——如果林芸能来到他身边呢？

　　她本身就是个温柔的人，又懂得如何疼爱孩子，她的女儿林清弦，或许能成为言思筝的朋友，让她不再孤单。他给不了言思筝的陪伴和母爱，林芸或许能给；言思筝缺失的家庭温暖，或许能从她们母女身上获得。这样一来，他心里的愧疚会不会少一点？他是不是就能真正好受些？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忽视。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对刘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林芸”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芸愣住了，眼里满是错愕，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言晟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看着杯底的残渣，语速飞快地解释“我女儿言思筝，她……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给不了她想要的陪伴和爱。这些年她一直很孤单，我看着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天和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你对清弦的爱，是我没办法给予出的。我想如果你和清弦能过来，这个家或许就完整了。思筝能有个妈妈，能有个姐姐，她能得到我给不了的爱和温暖。”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对你和清弦都不公平。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看着思筝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沉默，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我想让她快乐一点，想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如果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对你们母女好，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隐约的音乐声。林芸沉默了很久，久到言晟几乎以为她会立刻拒绝。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言晟，你想清楚了吗？我们之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这对两个孩子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我想清楚了。”言晟抬起头，眼神坚定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很自私，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是希望能有人替我，给思筝一份完整的爱。”

　　林芸又沉默了许久，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独自抚养女儿的艰辛，或许是心疼两个缺少完整家庭的孩子，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让我想想也和清弦商量一下。”

　　几天后林芸给了他答复——她同意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太多宾客，只有双方的亲友。言晟看着刘芸牵着林清弦的手站在他身边，看着言思筝穿着小小的礼服，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怯生生的期待，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自私，这场婚姻始于他的愧疚和逃避，始于他对女儿的亏欠。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来寻求内心的安宁。

　　日子一天天过去，效果竟真的如他所愿。林芸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温柔地对待言思筝，从不强迫她做什么，对她的关心从不少于对林清弦。

　　但言思筝似乎没有什么大变化，她依旧是曾经的样子，只是家里的烟火气让她渐渐不再总孤零零，她的床头早就不亮着小灯了。

　　还好他又一次遇见林芸，幸好言思筝不再是一个人了。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还是会想起温臻，想起她肆意张扬的笑容，心里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就会把这份情绪压下去，告诉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言思筝可以得到属于她的爱和陪伴，而他也终于能真正好受一些了。

　　可渐渐他发觉自己和言思筝越来越远，她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个空间里，他不知道这些是好是坏，可日子还是在继续，他知道她们之间的隔阂似乎没办法消清，林芸告诉他“很多话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做的。”

　　直到那天他一气之下打了她，言晟说后悔的，这么多年他没有想到言思筝是这样想他的，当年因为温臻的离世两位老人也不愿意看这个孩子，言晟除了节日送礼也没再去拜访过。

　　可言思筝说的那段话就像剥开了他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一样，这么多年对她的冷淡不就是认可她的这句话。

　　可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他却这样做了。

　　言晟再一次伤害了她，伤害了温臻用命换来的孩子。

　　林芸的女儿林清弦却回来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她说的话也是对的“对最亲的人动了手最不可原谅。”是啊他怎么会打言思筝。

　　爱和关心从来不是伤害的遮丑布，他怎么会打她呢？

　　温臻如果你还在就好了，我和思筝现在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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