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植物人男主的冲喜妾

作者:是葱不是蒜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半个馒头


      西厢房

      “我想吐。”喻心坐在沈闻修对面,面前的红梨花木棋盘上散落着零星的棋子。

      “你是药师,自能配药压着。”沈闻修脱下了湛蓝披风,手指间夹着一枚白子。

      “我是说,方才在厅上,我紧张得直犯恶心。”喻心端起茶盏,灌下一大口清茶。

      “此案已初步审定,人证物证俱全,后续移送官府便是。”沈闻修“哒”一声落下一子。

      “重点不在此处。”喻心生硬地转开话头,眉头紧锁,“四姨娘她……似乎全然未觉今日是场依法查问。她在堂下那模样,脸色煞白,我真怕她下一刻就晕厥过去。”

      沈闻修垂眸,目光落在棋盘上,替喻心补了枚黑子,依旧沉默。

      “哈哈……”喻心干笑两声,继续没话找话,“她方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沈闻修依旧不接话,只默默落下一枚自己的白子。

      “而且,完全没有料到四姨娘会带着人来呢,这四姨娘,瞎热心。”喻心干巴巴地笑着。

      见沈闻修仍是无动于衷,甚至开始替他布局,喻心忍不住了,直接暴露真实目的,问:“我们去看看四姨娘吧?万一她快过去了,我还能救一救。”

      沈闻修终于抬眼,看了喻心一眼,声音低沉:“这几日,莫去扰她。府中刚处置完一桩公案,人多眼杂,让她自行静一静。”

      “……”
      喻心不吭声了。

      “对了。”喻心低头在自己的锦袋里翻找,边说着:“本想着早点给你看,没想到又生时气,忙得昏了头,又被你生病打个岔,喏。”

      喻心伸出手,手心放着一个小小的青玉罐子。
      “这是四姨娘那天给我的东西。”喻心说。

      沈闻修目光扫过玉罐,未露讶异。

      “这里面,四姨娘没有明说,但我怀疑这是闻竹的每日流食。”喻心紧皱着眉毛,又说:“里面有一道“夜交藤”,与其中的药材相克,长期吃会。”他咽咽口水。

      “会缓慢损伤身体,适得其反,最后,因为得不到滋补,活活“饿死”。”说到这,喻心牙关紧咬。

      “吧嗒!”沈闻修手里的白子摔在棋盘上,撞翻了相邻的黑子。

      他的指节骤然收紧,声音发颤:“她知不知这药性?”

      “我说了,她倒像是早有察觉,还真让她蒙对了。”喻心叹道,“好在发现及时,闻竹被她照顾得很好,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沈闻修捡起白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冒出一句:“还有谁知情?”

      “没有了。”

      沈闻修攥拳,将白子紧紧握在手心,难道是她?

      可笑,太讽刺了。

      他处心积虑“针对”大哥,原是想转移那人的视线,让她放弃对大哥的执念。却不料,她仍不信他,竟对大哥用上如此阴毒的手段!

      大哥已那般模样……她自己也嫌恶他如同已死之人,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沈闻修的大拇指反复磋磨白子,将其磨得滚烫,喻心轻轻地叹口气,道:“还好及时发现,日后需严加核查所有入嘴之物,此事非同小可,你……”

      喻心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当发现一颗野草时,园子就已经毁了,辛苦清理还得针对用药,否则第二年春,立即复发。

      劳神费力不说,这其中,还可能……牵连出一个沈闻修都不敢面对的人。

      “都怪我疏忽了。”沈闻修疲惫地闭上眼,按压着太阳穴。

      “你也辛苦,哪有空去留意这些,自从闻竹……”喻心叹口气,又说:“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你一人的肩上,疏忽是难免的,你也别自责,你看,还好是你找了这四姨娘来……”喻心摊手。

      “闻竹才幸免于难,还被照顾得很好。”喻心接着说。

      沈闻修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想起李听莹今天在堂下苍白的脸,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像镜子般,照出了自己的脸——她会不会怕?

      怕……怕谁呢?若真怕了……便怕吧。

      “我……”沈闻修低着头站起身,长发抚摸了一下棋盘,说:“我去歇息了,你也回去吧。”

      喻心点点头,担忧地看着沈闻修离开的背影。

      如果再远一点,他的背影简直跟闻竹一模一样,丝毫分不出。

      ————

      管事处后的后罩房。

      李听莹抬起头,看了眼管事处这座独立的二层院子,四周的松树依旧青着,像守卫般站着。

      时气已经进入尾声,好像所有荒诞的事情也画上了一个圆圆的句号。

      “安茂安哥在吗……”

      忙碌着的下人同时被一道清丽的声音吸引,下人们纷纷停下手头活计,交错着站立,同时回头望去。搬抬物品的、洒扫庭除的、整理器具的、甚至依规清点旧物的,动作皆是一顿。

      “安主事!四姨娘找您!”有人朝屋内喊了一声,李听莹看见原本住着郭主事的房子里钻出个人。

      那人脱去了库丁的装扮,穿着面料较好的直袍,淡青色衬得他肤色发黑,估计是郭主事的衣服,他穿着有点小,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和惶恐。

      安哥识文断字,曾读过几年书。沈闻修念他忠义,依家法擢升之权,暂代主事一职,以观后效。

      “四姨娘!”安哥快步上前,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依旧红肿。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您怎么来了?可是有吩咐?”

      李听莹的脸结了一层雾,表情迷蒙又虚幻,她笑笑说:“我来问问老丁头葬在何处,往后每年,我都想来看看他。”

      安哥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四姨娘真是菩萨心肠。官府查验结案后,已将老丁头的遗体送回。二少爷体恤他忠仆一生,准许用松木棺材入葬沈家仆役义冢,还立了木牌。您稍等,我这就陪您去。”

      李听莹笑笑点头,安哥立马转身进屋忙活 —— 他走进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开始翻找东西,李听莹跟着上前,才发现他在收拾老丁头的遗物。

      都是些零碎玩意:几块布片、一个竹制抓挠子、几颗磨得光滑的漂亮小石头、一只小小的布鞋、一个虎头娃娃、草编的蚂蚱、残破的风筝,还有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娃娃 —— 那娃娃的肚子上,绣着一个小小的 “豆” 字。

      安哥红着眼眶解释:“这是老丁头孙子的。老丁头的孙子豆豆早夭,自那以后,他时常神志不清,整天喊“豆豆”。院子里的婆子见他可怜,便做了这个布娃娃绣上名字送他,老丁头平日里宝贝得紧,片刻不离身。”

      安哥翻找的动作突然僵住,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李听莹上前一看,他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表皮被人仔细抠出一个个小坑,还用油纸层层包好,看得出被妥善保管了许久。

      安哥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腕上,“……昨晚上……他说、他说、说要给我一半、的……” 他眼泪滚滚而下,哭得全身抽搐。

      “我……我不要……他竟然……还是给我留了!”安哥放声大哭。

      那被油纸仔细包好的半块馒头,正静静地躺在他颤抖的掌心里。

      李听莹呼吸一窒,几乎站立不住。她撑着桌子,感到心里空了一块,牙齿打着颤,眼中却干涩得没有一滴泪—— 老丁头是因她卷入案中枉死,这份沉甸甸的念想,让她心头压得喘不过气。

      安哥哭了半晌,才抽噎着想要重新包好馒头。

      李听莹看着那油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嗓音沙哑:“给我拿着。”

      安哥眼睛红肿,声音干哑:“四姨娘,这是证物……”

      李听莹点了点头,嗓音比他更哑:“官府已取过证,案卷已结。你刚上任主事,随身带着这物多有不便,交给我来处置吧。”

      安哥并未多想,只当四姨娘是体恤他,红着眼眶将那半块馒头递了过来。

      他全然不知,眼前这位 “菩萨心肠” 的四姨娘,正是他心中间接 “害死” 老丁头的人 —— 若知晓真相,他是万万不会将这遗物交予她的。

      李听莹压下心头的翻涌,沉默地接过,将油纸包紧紧攥在手心。

      一行人带着老丁头的遗物,准备去义冢祭拜,顺便将这些物件烧给他。

      临行前,安哥从屋中取出一顶斗笠,递给李听莹:“今日风大,四姨娘戴上挡挡灰。”

      李听莹接过,看着像在水里一样舒展的纱,她接着戴在了头上。

      纱幔将她与周遭的世界隔离开来,形成一方小小的安全角落,顿感讽刺。

      她跟着安哥来到马厩,找了一辆马车。

      李听莹和丫鬟坐进车内,安哥则与小厮一同坐在车外。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啪嗒啪嗒”地从侧门驶了出去。

      马车内摇摇晃晃,李听莹低着头沉默不语,有微凉的风从小窗溜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掀开车帘一角,窗外尽是连绵的树木,绿意盎然。

      沈家祖茔转眼即至。

      安哥带着她在无数土包间穿梭,坟冢森然耸立,华贵与简陋并存,泾渭分明地昭示着森严的等级。在墓园最核心的区域,一座显然经过精心修葺的坟墓赫然在目。

      李听莹不由自主地走近。

      这座坟丘比下人的墓穴高出近一倍,以夯土筑实,顶部覆着一层青砖。墓前立着一块约五尺高的青石墓碑,碑额刻有“淑德”二字与缠枝纹饰。

      碑身清晰地刻着:“显妣沈母周氏妙仪夫人之墓”,其下则是一行小字:“享年二十七岁,永昌二十八年十一月卒”。

      墓前设一方石质供桌,旁边种了一棵海棠树。

      李听莹看了一会儿,将手中刚采来的一把野花分出一半,轻轻放在墓碑前。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跟上安哥。

      安哥带着她来到仆役义冢区,找到了老丁头的墓。

      李听莹注意到,这里新添了许多坟冢,大多没有立牌 —— 这场时疫来得凶猛,身体孱弱的老人、孩童,大多没能撑过去。

      老丁头的木牌上刻着的是“沈家老仆丁公之墓”,下面刻有一行小字:“享年七十一岁,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卒”。

      “簌簌簌簌……”一阵风刮起来,安哥刚刚点燃的纸钱与遗物被吹得火苗更旺,灰烬随着风盘旋上升。

      李听莹抬头,身上裹着的白纱朝着天空伸手,似要带她飘然而去。

      她看着灰色灰烬像雪一样飞入天空,不由得拉开纱帐,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然而风一过,那“雪花”便从她指缝间溜走,终究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听莹看了好久,安哥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麻木地烧纸磕头,李听莹也跪了下来,将手里的野花放在碑前,安哥看她跪下想阻止,可还是没上前。

      女人的身子被柔白色的纱帐遮盖着,风在她的身上吹出水纹的痕迹。

      安安哥看着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之后便一直跪坐在坟前,再也没起来。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73658/4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