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来了个廖警官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越过她，从容地走了进去。
　　是张锦。

　　她不知何时下了车，径直走到唐阿姨面前，先是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指向姜琏琏的头发，声音平稳，条理清晰；

　　“阿姨您好。这位姜同志昨天在您这里烫了头发，效果与预期严重不符，发质明显受损。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相关规定，您提供的服务存在质量问题，侵犯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我们要求退还费用，并协商后续的头发修复问题。”

　　唐阿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想插话。

　　张锦却不给她机会，继续道：“当然，我们理解个体经营不易。如果协商不成，我们可以联系市场监督管理局的朋友过来看看，或者请派出所的同志（她目光扫了一眼门外，赖明天不知何时也溜达过来了，正背着手在街对面晃悠）帮忙调解一下。您看，是私下妥善解决比较好，还是需要走正式程序？”

　　张锦的话不急不缓，却句句在理，字字敲在点上，

　　那股子专业和冷静的气场，直接把唐阿姨镇住了。

　　她看看张锦，又看看门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几人，以及顶着“证据”脑袋、可怜兮兮的姜琏琏，脸色变了几变。

　　最终，唐阿姨嘟囔着“哎呀这整得……我也就是想给她烫时髦点……”，麻利地掏出八十块钱塞回姜琏琏手里，还附赠了两小包护发素：“拿回去用用，养养就好了……”

　　拿着退回的八十块钱，姜琏琏的心情总算阴转多云。

　　回去的车上，她崇拜地看着副驾的张锦：“姐，你是我亲姐，你也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她说服了！”

　　廖繁春一边开车，一边心有余悸地拍胸口：“还得是咱张老师啊！以理服人，杠杠的！我刚差点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张锦看着窗外白城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现在知道看来要融入这片土地，不仅仅是要适应这里的天气和饮食，还要学会应对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琐碎日常。

　　当然也少不了保护身边这些看似咋咋呼呼、实则温暖可爱的同伴。

　　廖繁春透过后视镜，看到张锦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自己心里也像化开了一颗高粱饴，甜丝丝，暖融融的。

　　似乎这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路上一行人拖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清扫过却仍覆着薄雪的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廖繁春熟门熟路地引着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六层红砖楼前。楼体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但楼道口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在白城灰蓝色的天际下打着旋儿。

　　“咋样，咱这白城，跟那广城是两个味儿吧？”廖繁春笑着，顺手接过姜琏琏手里一个看起来最沉的包。

　　廖繁春深吸了一口家乡冰冷又熟悉的空气，感觉连肺管子都透着股清醒劲儿。

　　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姜琏琏和赖明天，一个还在兴奋地东张西望，嘴里呼出白蒙蒙的哈气，另一个则紧了紧羽绒服领子，眼神里带着点对新环境的审视。

　　“天儿是真冷！”姜琏琏搓着手，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晶晶，“但这雪景也太…带劲了！廖姐，咱们现在去哪？”

　　“先安顿下来再说。”廖繁春招呼着两人跟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一直沉默，却始终带着一种沉静气场的张锦。

　　张锦也正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廖繁春心头一热，冲她眨了眨眼。

　　“到了，就这儿。”随即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位于三楼的一扇防盗门。

　　屋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面积不算很大，但收拾得简单洁净。

　　老式的木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阳台上几盆绿植在严寒中依旧顽强地伸展着绿叶，给屋内增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混合着一点旧书和漆面的陈旧，那是“家”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琏琏，你住这间。”廖繁春推开朝南的一个房间门，“这原来是我姥姥住的，老人家爱干净，也亮堂。被褥都是新换的，你放心用。”

　　姜琏琏探头进去，看到收拾得整洁温馨的房间，窗台上还摆着个小布偶，顿时喜欢得不得了，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姐，这……这太麻烦了吧？要不我还是……住那宿舍就成。”

　　“麻烦啥？”廖繁春一摆手，大家长似的脱口而出，“跟你姐客气啥？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住这老楼爬高趴低的，费劲。前两年单位分了退休所的平房，那边出入方便，邻居也都是老同事，他们住着自在。安心住着吧，就当给我和…你锦姐看房子了。”说完向锦抛了一个眼神。语气爽利，不容拒绝。

　　姜琏琏心里暖烘烘的，也不再推辞，甜甜地笑了：“那谢谢廖姐！”

　　“哎妈呀，可别整这出，膈应人。”廖繁春故意搓了搓胳膊，逗得姜琏琏直乐。

　　这时，赖明天把行李往客厅一放，开口道：“姐，琏琏，我就不搁这儿添乱了。我来之前就申请了警队宿舍，刚收到信儿，分下来了，我这就过去。”

　　廖繁春看向他：“真不去啊？挤挤也能住下。”

　　赖明天摇摇头，脸上是难得的正经：“不了，姐。宿舍挺好，离单位近，出警方便。再说……”他顿了顿，有点别扭地补充，“你们几个女同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住一块，不像话。”

　　见他态度坚决，廖繁春也不再勉强：“成，那你自己个儿照顾好自己，缺啥少啥吱声。”

　　“放心吧姐。”赖明天拎起自己的背包，动作利落，“那我先过去收拾收拾。”

　　送走赖明天，屋里就剩下廖繁春、张锦和姜琏琏。廖繁春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拉着张锦的手，把她带到主卧。

　　“这屋留着等咱俩住。”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亲昵。

　　张锦打量着房间。

　　布置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放着几本廖繁春以前看过的刑侦杂志和一本翻旧了的《白城市区地图册》。

　　她的目光掠过这些细节，最后落在廖繁春脸上，轻声问：“这房子……你好像特别有感情？”

　　廖繁春正弯腰帮她整理行李箱的动作微微一顿。

　　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光秃秃的杨树枝桠和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屋顶，沉默了几秒。

　　“嗯，”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带着点回忆的悠远，“这是我姥姥留下的房子。我小时候寒暑假基本都搁这儿过的……姥姥做的饭，姥姥讲的古，都在这儿。”

　　她转过身，脸上惯常的明朗笑容淡去，露出一丝罕见的、沉静的感伤：“就是上次……我回白城探亲那回，姥姥没了。走得急，我谁也没说，连广城那边，也就是含糊的跟李局请了个假。”

　　张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想起在广城时，偶尔会觉得廖繁春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底下，似乎藏着点什么，原来是这样沉重的离别。

　　走上前，没有多问，也没有安慰的言语，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廖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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