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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拉其
可能是晚霞为安旭的心里披上一层看不见的霾,她将手机放在一旁,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拨通江措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走出门外,有些冷,呼出的气是白色的,站一会儿又进去了。
毕业论文初稿已经完成,范老师在帮她修改,一年以来的西藏生活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门外的脚步声密密匝匝,她想起神庙里的安静。
冈仁波齐的南麓就只有神庙,仿佛是天上的仙境,在那里她偶尔能够看见江措心里的角落。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安旭房门被敲响,她有些惊喜,以为是江措来找她,她立即从椅子上起来,手指将手机屏幕点亮。
没有任何的来电显示和微信消息。
她的双眼锁在手机屏幕上,半侧身,一手按在椅子背靠,一手抓起手机。
敲门声急促的响起来,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细小的议论声,声音很轻就像是蚊蝇无孔不入但又不甚清晰。
她拽起椅子走向门边,拨通了木兰的电话。
木兰安置的临时住所,学校所有的女老师都在二楼,安旭来时尚短,平时大多数都在冈仁波齐和研究院与她们没有过多的交流。
所以那些当地的女老师打开房门看见拉其在疯狂敲安旭的房门,都纷纷出门观望。
她们不清楚安旭的为人,但凑热闹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人的通病,即使是不小心将自己置身于某种危险中。
拉其的状态很疯狂,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安旭的栖身地,立刻就马不停蹄的来找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在酒局上知道木兰学校的起死回生和安旭有关,听别人说她是一个大慈善家,他觉得自己是个穷人,接受别人的慈善天经地义!
喝点酒,趁着酒劲便敲响了安旭的房门。
木兰接到安旭电话的时候正在吃完饭,知道有人敲她的房门嘴里的米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的后背发凉,扔下饭菜就冲了出去,他来不及思考到了安旭的门口才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
他喘着粗气,满脸气愤的盯着拉其。
他缓慢踱步走到来的身边,用力将他推到一旁。
拉其身上的酒气和迷离的眼神让木兰觉得既失望又可怜他。
他打量眼前的拉其,几乎要看不到以前那个像是野草一般充满韧劲儿的拉其。
从头到脚都在向他昭示他的颓废,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就像稻草一样,里面还夹杂些许的白,身上的外袍油渍、草屑、泥土,脏的已经不能看,脚上的棉靴炸开了一道边。
木兰心痛的咬牙说不出话。
“拉其!”木兰恨恨的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拉其被木兰推去一旁,他便靠着墙头低着,明显的醉意晕在他的眼中。听见有人叫他,他抬起头呆呆的看向木兰。
“滚回去!”木兰缓过来,胸口的气也匀了,说话稍微带着些平静。
拉其笑了笑:“我回哪去?这不就是我的家。”
木兰被拉其耍无赖的样子气的面目通红,眼神也变的凌厉起来,每条皱纹里都夹着些气愤。
“我给了钱的,你要再不走,就把钱还我!”木兰第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就不应该可怜他!“快点!”
拉其听到钱清醒了一些,他站直身体,高大的影子映在墙面,他举起手敲了敲晕晕乎乎的脑袋。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长发披散在身后,精致的五官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是瓷白和矜贵。
安旭转头看向木兰,漂亮的双眸有些幽深。
木兰歉意的朝她笑了一下,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
走廊上那些看热闹的女老师也在木兰出现后进入房间。
整个走廊从事是空旷的、冷寂的、充满回响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门内的人知道事情的一角。
拉其在看见安旭后双眼就亮了起来,酒意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如果草原上的美人是草原和雪山那么安旭就是江南的烟雨和薄雾。
自由、大胆、粗犷的美会让人有一种浓厚的好感,含蓄、优雅、精致的美会让人在心底升起怜爱与好奇。
拉其在一瞬间的惊艳后心里升起更多的是嘲讽与恶意。
刚想开口,木兰快步一把拽着他的手把他往楼下拉,安旭并没有跟上去的欲望,冷冷的看着他们。
拉其膀大腰圆、身高体壮,木兰和他相比就像是蚍蜉撼大树,半步都未挪动。
木兰实在是被他折腾的火气大盛,有些失去理智的大声吼道:“你要干什么?!”
声音就像是雷声,有些无奈、气愤回响在二楼。
拉其嘲讽道:“你用了我的房子还不允许我回来?我回来看看又怎么了?我只是租给你,又不是卖给你!”
木兰对他的这种不要脸发言气的浑身有些抖:“你、你、你……”
木兰有些嘴拙,“你”了半晌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回来可以,我们不租你的房子了,麻烦你把租金还我们,我们会尽快搬走。”安旭冷脸说道。
“租金?我凭什么退你们租金,是你们要自己走的。”拉其双手抱胸及其不要脸的说。
安旭看向木兰,这种人不收拾吗?
木兰摇摇头。
木兰在包庇拉其,她的脸色很平静,心里却很失望。
他们总是将她排除在外,不管是上次几人打架还是今天拉其过来闹事。
她拿不准这是一种保护还是隐瞒。
安旭心中动了一下。
她不再看木兰,转头打量拉其,一个邋遢、不修边幅、身处酒精世界的中年男人?
有些眼熟,声音也好像在哪听过。
“你会说汉语?”安旭直直的问拉其。
“呵,当然。”拉其虽然不知道安旭的意思,但是一想到一会我儿要找她要钱,便略微收敛。
他的阿妈还在医院,两个弟弟结婚都要钱,他出卖尊严、出卖羞耻心、出卖脸面。
“谁教的?”这两年藏地虽然较之前有很大的发展,但是汉语并没有全民普及,会说普通话能听懂汉语认识木兰认识江措。
安旭看了一眼木兰,还让他不计后果的帮助自己。
木兰静静地站一旁,不打断、不插话,他对拉其有愧、安旭对他有恩。
他无法阻止安旭去打探任何事,刚刚那个带着疏离的眼神就像是鱼刺扎的他失去说话的勇气。
拉其扫了一眼木兰,闭口不言。
“上次和江措打架是你带的头?”安旭话题跳跃的太快,拉其并不知道江措和她的关系,虽然奇怪为什么安旭要打听,但是拉其直直的点点头。
木兰心里一紧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为什么?”安旭就像是审问犯人的警官,铁面无私。
拉其人很混,他找到了一条比较便捷的敲诈路线。
他觉得安旭似乎对江措的事情比较感兴趣,他学着电视上那些反派的语气,漫不经心的道:“我为什么告诉你?”
安旭嘲讽的朝他笑了,蠢货,算计都摆在明面上了,都不知道收敛。
安旭做势要退回房间,“不说我要进房间了。”走投无路的人,会竭尽全力抓住那些虚无缥缈、别人施舍的机会。
拉其焦急的说:“我说。”
不就是江措的事吗?草原上谁不知道。
他定定地看向安旭,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也似乎是在思索怎么狠狠地要钱。
他能打听到安旭住在哪个房子、哪栋楼也废了他很大的功夫。
安旭不想以最恶的想法揣度任何人,但千人千面,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她闭了闭眼,敛住眼底的厌恶,“你说吧,我知道你要什么。”
拉其脸上喜色毕露:“你想知道江措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
安旭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拉其拿不住她到底是对打架这件事感兴趣还是好奇打架的人。
酒意已经彻底消散,酒精使得他有些困倦,他滑坐在地,地板满是灰尘还有些冰冷。
拉其不太会撒谎,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使安旭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他也只会说几人发生口角后打架,他敢肯定木兰并没有将那句他不该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安旭听。
不然,安旭面对他不会这样的平静!
他哼笑一声。
安旭从他的哼笑声中回过神,“你们那天为什么打架。”
江措可不是什么冲动的人,他内敛、情绪稳定,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不然怎么会失去理智?
木兰过了那件事、多吉不说、江措闭口不言,她——安旭,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即使拉其不过来找她,她也会在以后的某个时间去找他们。
拉其道:“我不过是找木兰要租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已,谁知那小乞丐就朝我动手。”
拉其的语气似讽似嘲,仿佛讲述的事不值一提。
他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被江措打了一拳,木兰就乖乖的拿着几万块钱赔给他,现在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叙述给安旭听,他又能够得到一些“说书费”。
里里外外他都是赚的。
对于一个舍弃尊严与脸面的人,安旭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她追究的是事情的经过。
她以审视的目光打量拉其,“小乞丐”似乎是江措打人的关键。
木兰是一个合格的壁画,杵在一旁除了呼吸声能被听见以外,丁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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