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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雄喜之安静的外滩
时间:一个本应喧闹的夜晚,具体日期被有意模糊,只知是“大事”发生前夜。
地点:上海外滩。黄浦江水沉默流淌,对岸陆家嘴的摩天楼群依旧灯火辉煌,霓虹璀璨,勾勒出魔都永不沉睡的天际线。
但今夜,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游客的喧嚣,没有游船的汽笛,没有街头艺人的音乐。长长的观景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江风猎猎,卷动几片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纸屑。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模糊的、像是从极封闭空间里透出的警报,很快又消失在风里。一种山雨欲来、大战将起的紧绷感,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连辉煌的灯光都显得苍白而脆弱。
这异常的安静,这辉煌下的死寂,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在空荡的外滩某段,两个人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千叶雄喜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及膝的风衣,江风吹动他的衣角。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身姿笔挺如刀,目光沉静地看向对面。
对面,李东京也站在灯光下。他依旧穿着那身仿佛永远不会脏的白色实验外套,里面是简单的衬衫,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在此刻空无一人的、仿佛世界尽头的舞台上,显得格外突兀和……讽刺。
“街上没人了,东京。”千叶雄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江风,“新闻里说,是‘特殊安保’,是‘国际局势紧张’。但我知道,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那套‘非吸’的盘子要最后冲关,因为你们要洗的钱,规模大到足以让整个系统都感到危险,不得不按下暂停键,清空舞台。”
李东京微微歪头,笑容不变:“千叶君,你说得好像我是个幕后黑手。我只是个技术人员,负责解决一些……‘人’的问题。比如,让不该说话的人沉默,让该消失的人合理消失,或者,”他顿了顿,“让该延续的‘意识’,以更完美的方式延续。就像沈观澜,他的一部分,现在很安全,很纯粹,在我的服务器里。比他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挣扎,要‘好’得多。”
“武士道不是这样的,东京。”千叶雄喜向前走了一步,江灯在他眼中映出冷硬的光,“我们曾经信奉的,是忠义,是信诺,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是为了向上爬,就可以把灵魂卖给魔鬼,把技术用于助长这种吞噬普通人血肉的巨兽!”他的声音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看看这外滩!看看这空荡荡的、本该充满笑声的地方!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成就’?一个因为你们的贪婪而噤若寒蝉的世界?”
李东京的笑容淡了一些,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理性覆盖:“千叶君,你太感性了。世界本就由资源和力量驱动。虞家,还有他们背后的网络,掌握了资源和力量。我选择站在掌握力量的一边,利用我的技术获得一席之地,这有什么错?难道要像你一样,守着所谓的‘道’,最后连自己的意识都差点被人夺走,躺在病床上等死?”
“那不是力量,那是肿瘤!”千叶低吼,“你们吸的是社保金,是无数老人孩子的救命钱!你们安排的人坐在市长、院长位置上,不是为了服务,是为了开更大的口子!安娜早就看透你了,东京。你所谓的借刀杀人,想让她和虞丕杰斗,好让你自己坐收渔利?你太小看一个真正通灵者的眼睛,也太小看一个在冰原上与灵魂打交道的老萨满的心。”
提到安娜,李东京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个在西伯利亚风雪中,没有中他任何计谋,反而假死脱身,反过来与千叶、沈观澜联手,用最古老的巫术结合虞丕杰他们流出的“意识上载”技术雏形,反过来锚定并剥离了他试图寄生控制的“意识幽灵”的女人……是他精密计算中,罕见的、无法解析的变量。
“安娜……”李东京的声音冷了下去,“还有苏末晞。她们是另一种麻烦。过于依赖‘感觉’,‘情感’,‘业力’这些不稳定的变量。但没关系,变量可以被剔除。”
“你剔不除。”千叶雄喜斩钉截铁,“因为人心不是数据。贪婪会蒙蔽你的眼,就像现在,你以为你站在了胜利的一方,掌控了技术,攀上了高枝。但你看不到吗,东京?”
他伸手指向对岸辉煌却寂静的楼群,指向这空无一人的、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外滩。
“这灯火,这城市,这国家……不会允许肿瘤一直长大。你们搞得动静太大了,大到国家机器已经不得不转过头,看着你们了。打仗?也许不是枪炮,但清理门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而你,”千叶的目光如炬,钉在李东京脸上,“你和你效忠的虞家,还有那张非吸的网,就是第一批要被切除的病灶。”
“你所谓的成功之路,其实是一条早就标好终点的死胡同。”
江风骤然变大,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对岸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不知是电路问题,还是某种更大范围行动的征兆。
李东京沉默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望着千叶雄喜,望着这片诡异安静的、灯火通明的废墟般的繁华地,第一次,在那双总是计算着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李东京”这个人的……
茫然。
以及茫然深处,一丝冰冷的恐惧。
不是对千叶的恐惧,甚至不是对即将到来的清算的恐惧。
而是对他穷尽心思攀爬、计算、背叛所换来的这个“位置”,以及这个位置所连接的、正在发出无声崩裂巨响的庞大冰山,所产生的……
幻灭。
千叶雄喜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外滩更深的阴影里,风衣下摆在风中扬起。
“好自为之吧,东京。”
“不,或许,已经没时间让你‘好自为之’了。”
他的身影融入黑暗。
空荡的外滩,只剩下李东京一人,站在辉煌而冰冷的灯光下,站在寂静如坟墓的繁华之中,像一座被遗弃在胜利前夜的、孤独的纪念碑。
远处,黄浦江水依旧沉默东流。
而真正的洪流,已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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