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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过隙
西晋大军不断向前推进,片刻后三队骑兵从大军中分化突进,直奔云崖关。
漫天大雪如鹅毛狂舞,簌簌落满玄甲骑兵的肩背甲胄,高头大马全部罩黑色铁具,奔踏在地卷起丈高的积雪,溅起满天雪沫和冰渣。
马蹄声在雪地中沉闷如雷,混着呼啸的寒风震得四野颤栗。
三队骑兵肩背战弓,斜挎斩犸刀,甲胄上的黑色寒芒在一片雪茫中擦亮,呼出的白气凝成白雾转瞬间便被狂风雨雪吹散。
中军号角在狂啸呼风中依旧穿透力十足,千骑分化为三股锋锐,左路突进,中路直捣,右路迂回包抄,铁蹄碾过之处,在雪地上划出三道深沟。
云崖关鼓声震天,号角吹响,关内已然整备,随时迎战,城墙上无数弓箭手陈列,弓拉满弦,蓄势待发。
城墙下无数士兵已经列阵以待,禾安快步走向城墙,俯在城墙上,远处尘沙混着驳杂的雪粒扬起,漫天遮蔽。
却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西晋军中分列突进,直奔云崖关来的锋锐骑兵。
骑兵身后,是盾兵军阵,整齐划一的步履震彻天地,厚重的漆黑盾牌犹如一道横推的黑色铁墙,紧迫压境。
漆黑的玄铁军盾高逾丈余,在冰雪中更显凛冽,盾阵衔接无缝,形成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向前推进时撞得风雪倒卷,甲胄的冷硬气息混着风雪的冷冽,刺骨的肃杀战意划破天际,在寒冬旷野中肆意蔓延。
禾安眼眸冷厉,面带肃杀,战意昂然,自他镇守云崖关之后,大大小小战役不下数十次,皆是稳守云崖关,击退无数试探、挑衅以及袭扰的西晋军。
此次,将不再是试探和袭扰,而是西晋大军正式开战,势必要拿下云崖关的架势。
大雪吹卷云崖关,禾安立在城墙之上,玄色的虎头甲胄覆身,铠甲上已然积着细碎雪沫,身资挺拔如松柏,墨色披风被寒风吹得猎猎翻卷。
他年方二十许,面容俊朗却透着久经沙场的凌厉,剑眉入鬓,眉峰微蹙,睫毛上还沾着雪粒。
鼻梁高挺,唇线紧抿,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摄人的眼眸,如寒潭映雪,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锐利。
他的目光扫过城下严整的军阵,身上无形中透着一股沉稳严厉,并未有丝毫少年人的浮躁。
禾安持枪而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风雪扑打在脸上,他却纹丝不动,身后的旌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醒目的‘禾’字迎风张扬。
而他目之所及之处,便是千军万马,他启声高喝,冷厉地声音穿透风雪,传入下方军阵中。
“犯我疆土,寸草不生,宁碎此身,不负家国!”
“死守云崖,寸土不让,卫我子民,山河无恙!”
下方的军中随着齐声高喊,呼喊声震彻天际,撕破风雪,杀意漫天,战意愈发凝练。
禾安右手握拳高举,呼喝声立停,风雪狂风呼啸间,只剩下凛冽的肃杀之气,他转身提枪,视线划向前方西晋骑兵。
云崖关青黑色的城墙高耸,墙面覆辙后雪,城垛间积雪簌簌滑落,砸下城墙。
千余名弓箭手俯靠在城垛之后,牛角弓拉成满月,弓弦绷得紧促,箭簇泛着寒芒冷光。
城墙上还架设着床驽,数架巨型床驽固定在城垛,弩箭粗如手臂,箭头裹着麻布,淋透火油,可穿透重盾,连人带盾钉在雪地上,亦可烧穿军盾重甲。
城墙后,长枪阵蓄势以待,士兵手持三丈多长的拒马枪,枪身裹着防滑的兽皮,阵列密集如林,枪尖锋利异常,专克骑兵。
侧翼埋伏着轻装驽骑兵,马匹未披重甲,速度迅捷,与西晋的重甲骑兵行进的笨重不同,骑兵手持连发弩,可迂回至敌方骑兵侧后,射杀战马和骑兵。
身后是数以万计的步兵,间或穿插着陌刀手,刀身厚重,长近丈余,刀刃锋利,士兵身披轻甲,迅疾灵敏。
风雪愈发猛烈,各类军种各司其职,互为犄角,阵中寂默无声,尽皆等待着号令。
两方大军杀意盎然,不稍片刻,西晋重甲骑兵便来到云崖关近前,铁蹄呼喝声愈发响彻。
只见禾安一声令下,密密簇簇的箭簇冲天划过,铺天盖地的射向下方的骑兵,金属摩擦之声不绝于耳,擦出零星火花。
西晋骑兵挥舞弯刀左劈右挡,将闪烁着寒光的箭簇斩落,亦有不少骑兵被密簇的箭穿透战甲间隙,射中脖颈肋下,当即掉落战马,被铁蹄踩死。
远处山头,山间风雪烈烈,战场的激烈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花静禅一身月华衣裙,裙摆绣有星辰山河,侧后站着一身幽蓝宽袖衣袍的墨麒以及火红似烈阳,裙摆飞舞间如同凤凰展翅的凤芝。
花静禅垂眸看向下方,云崖关城门已开,手握长枪的士兵从城门涌出,和西晋重甲骑兵碰撞在一起,拒马长枪一枪斜刺,洞穿西晋骑兵战甲,挂在枪尖凌空垂首。
长枪横扫马腿,骨折声响起,西晋骑兵掉落战马,重重砸在雪地之上,重甲压身,瞬间便被抹了脖子。
西晋骑兵左右俯身,避开长枪,驱马将近前的士兵斩首,甲胄的碎裂声、嘶吼声,飞溅的血肉与泥雪混作一团。
西晋重盾已步入射程之内,城墙上,禾安手臂挥下,哨声尖利突破云霄。
手持火炬的士兵,点燃巨型箭簇,巨型床驽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撕裂空气重重冲击在重盾之上,立时人仰盾翻,破盾之声簇簇响起。
火焰带着连绵不绝的火油连烧带串,将整个军盾阵烧出一片火海,不少士兵皮肉紧皱,被烫得皮肉翻卷,重盾滚烫如烈火烹油。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少人被烈火裹覆,喊杀声混迹其中。
花静禅眼眸无波无澜,既无悲悯亦无涟漪,仿佛在看草木枯荣、潮汐涨落。
人间战事,乃是万物运行准则,他们虽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亦要遵守其中准则。
眼前的景象并未激起她心中丝毫触动,万年来,她早已习惯静观万物生息湮灭。
这场看似激烈的战事,密密绰绰的人影厮杀、倒下,像极了暴雨前蚁穴旁慌乱奔逃、相互撕咬的蚁群。
无论是东离还是西晋,不过是天地间转瞬即逝的尘埃,生前何种模样,死后不过一抷黄土。
所谓的家国、恩怨、生死,于她而言,不过是万物遵循‘成住坏空’的轨迹,就像春芽破土、夏蝉虫鸣、秋叶萧瑟,雪化融水。
这场战事的起与灭,也不过是天地运转中不值一提的历史长河中的某一段,自有其因果循环,无需她置喙,更无需她动念。
她的目光越过尸山血海,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那厮杀声和哀嚎声,都只是风吹过隙,她今日在此,不过是为西晋军中暗藏的所谓能人异士。
若不出现还好,若是现身,她便会将其抹杀,身侧的墨麒和凤芝亦是如此。
花静禅自在神域大荒台降生起,受到的教诲便是端看生落死灭,神于众生之上,不可动情生念,可悲悯众生,却不可偏爱一人。
于是万年过隙,于她眼中不过沧海一粟,万般情念过,拂袖了事去,因此她可以怜悯煞化的百姓,亦可漠然以对战场的残忍。
花静禅敛眸,正要转身回屋,突然,墨麒说道:“师祖,西晋大军中,最中央那里,似乎不对劲。”
她目光看向西晋中军最里边,那里被无数士兵层层围裹,只见战车周围,应是西晋此次大军的最高将领。
他的身周围着二三十名黑袍人,兜帽遮盖面容,身形高矮不一,但俱都浑身裹着黑气,魔气萦绕。
花静禅眯起眼,眸光似穿透空间,将这些黑袍人看得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她勾起唇角,眼神清透:“看来所谓的能人异士,便是这些人了,与所料一般,只是靠些歪门邪道修炼魔气的凡人。”
她顿了顿:“只一人,浑身透着诡异,明明是凡人,修炼的也不是魔气,却有天仙境修为,所修功法——竟是仙域仙门功法。”
花静禅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那人身上,那人同样一身黑袍兜帽,看上去与在场的那数十名黑袍之人并无不同。
“凤芝,交给你一个任务,那人,”她颔首点了点,“跟着他,看他要做什么。”
凤芝也看出来这人的问题了,在一众修炼魔气之人中,只因他是仙门功法,那些凡人看不出来,却无法骗过他们。
“放心吧师祖,保证完成任务。”话音落下,凤芝的身影旋即不见。
那人似乎不欲参与这场战事,竟然闪身走了,凤芝便跟了上去。
下方的战场还在厮杀,肉骨和铁器碰撞的噗呲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倒下,不一会,脚下的雪地已然染红,驳杂不堪。
***
入云城武安侯府,书房内“啪!”的一声,茶杯被慕容瑜狠狠地掼在地上,茶杯触地碎裂,碎片四溅,散作满地的碎瓷。
慕容瑜胸膛不停起伏,脸上是未消的怒容,他曲起的手掌微微颤抖,气得俯身扶桌。
慕容垚大气不敢出,却也一脸怒容,他见状上前抚着父亲的背说道:“父亲,别气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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