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烬

作者:淦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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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40


      纪淮执是被闹钟吵醒的,眼还没睁眼晴大的肌肉记忆就让他腾地起身抓着衣服就往卫生间里冲,牙刷刚塞进嘴里才想起伟大的刘局给了他们每人四天的调休,胡乱漱了漱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刘建林的电话跟催命似的就打过来了。
      “你来上班。”刘局毫无人情味冷漠的说。
      “干嘛,不是调休么,这么快就后悔了?”纪淮执嘴上说着,动作还是很诚实的往身上套衣服。
      “你过几天再休,和王越换一下,我对你还有其他任务。”刘建林说的很神秘,纪淮执胡乱捞了个外套穿上就开车去市局了。
      “队长你能联系上小金吗?”纪淮执刚坐进办公室余安就提着个饭盒敲门进来了,“这孩子不来也不说一声,我以为这案子一结束他就回来上班了呢。”
      “还在停职呢,听刘局说去外地了。”那天晚上局里没多少人,刘局也特意交代不用让其他人知道,纪淮执就没说,“给我呗,还能只给金念带啊,我也没吃饭呢。”
      “那今天给你吃吧。”余安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正准备走又扭头说,“就这一次啊,你们什么都不缺,我就给小金带。”
      “哎呦,你这样不怕姐夫吃醋啊。”纪淮执笑了笑,又问,“陆明怎么样了?我看怎么没再划钱了?”
      “我就把小金当弟弟,他自己一个人看着心疼人。”余安提到陆明就想起常凌,眼神暗了暗,“已经转普通病房了,魏微父母一直看着,剩下的费用都是他们出的。”
      魏微父母给陆明出医药费还一直看顾着让纪淮执有些意外,之前看到陆明他们愤怒的表情他还记忆犹新,没等他开口余安像是看出他表情里的疑问,开口道:“说是知道两人关系之前很喜欢陆明,把他当儿子看,现在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让两个孩子成现在这样,吴奇说两人后悔的不行,说不想再失去陆明这个儿子了。”
      纪淮执看余安一脸同情难过,叹了口气说:“那我下班去看看吧,他家庭条件不好,能帮点是点。”
      “队长你人长得帅没想到心也这么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余安嘿嘿笑了声带上门出去了。
      快两天了,没人能联系上金念,金念也没有联系过任何人,纪淮执捏了捏眉心,起身准备去拷问一下刘局。

      “进。”刘建林抬头看见纪淮执欣慰的笑笑,“真不赖,还会敲门了。”
      “我问你,你留给我的任务是什么?”纪淮执踩着椅子胳膊架在腿上,“还有啊,金念去就去了怎么还失联了呢?”
      刘建林欣慰的一口水还没咽下去,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纪淮执在椅子上猛地一歪又扶稳。
      “任务就是等三天一到去把金念接回来。”刘建林把茶缸推到一边,身体前倾翻了个白眼道,“就那天那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打得那叫一个天作之合,我觉得金念不能和他们长时间待在一起,所以我给定了个三天的期限。”
      “那个宋文我看着他就不顺眼,他和金念什么关系?”纪淮执也趴在桌子上和刘建林脸对脸。
      “他是后来金念的联络人,金念回来后归他管,所以来要人咱也不能不给。”刘建林敲了下桌子有些气愤,“他就是带头说金念不适合过早回归正常生活的人,就他们那个文化方式,金念再在那待一年也没出不来,没被逼疯就不错了。”
      “他们是不是有专人盯着金念?感觉什么事知道的都很快。”纪淮执皱眉,声音带着不理解,“他们这样把金念当非正常来看,只会更加让金念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们也是为了金念好,有他父母姐姐在前,宁州方面还是很愧疚的,总想着帮他。”说到这儿刘建林坐直身子喝了口茶。
      “明天我就休,跑一趟。”纪淮执看了眼手机,“就差结案报告了我今天加班给你,明天让付玉给我顶一天。”
      刘建林哎了一声:“这还没三天呢。”
      “昨天晚上就走了,明天正好三天。”纪淮执站在门口一边嘴角上扬摆了摆手。

      呼出的气带着灼人的温度,落在微凉的被面上。金念缩在被子里,浑身的骨头却像泡在冰水里,止不住地发抖。几天的疲惫加上那场雨攒在一起爆发,他印象里自己还没发过这么高的烧,
      意识回笼时,他已经躺在了宁州市局休息室的小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手背传来轻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血管。齐文昌的身影在记忆里闪回,是他火急火燎叫来了医生,又一趟趟折返查看,脚步声、低声询问声在昏沉中渐渐远去,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输液的速度似乎快了些,液体冲刷着血管,手背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金念懒得抬手去调那滑轮,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他微微蹙了蹙眉,意识模糊间,热度与冷意仍在反复拉扯。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拔掉了针管,他紧闭双眼又沉沉睡去。

      陈昱一早就来市局门口蹲守纪淮执下班,这会儿脚都蹲麻的没知觉了,猛地站起双腿一软跪扑到地上,双手还撑着地面,在抬头时看见了一双黑色靴子。
      纪淮执站在他面前被他这一扑吓得后退几步,抽出张红色大钞塞进陈昱上衣口袋:“你这搞得我和你金哥都差辈儿了吧。”
      陈昱嘿嘿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来回跺了跺脚拽着纪淮执衣袖一脸焦急的说:“纪哥,他们把我金哥怎么了,到现在也没个信。”
      “你觉得我明天来一出英雄救美怎么样?”纪淮执坐上车扔给陈昱根烟,“你说你金哥请我吃顿饭怎么就这么困难重重呢。”
      “我也去!”陈昱叼着烟举手。
      “你拉倒吧,人家点名不让你去呢。”纪淮执冲他扬了扬下巴,“上车,你纪哥大发慈悲送你一趟。”

      被窝里像裹着团化不开的冰,怎么缩也暖不透骨头缝里的寒。似乎是凌晨,金念被冻醒,整座市局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门缝里渗进一丝安全通道的幽幽绿光,在地上拖出条细长的影子。他猛地瞪大眼,胸腔里翻涌着莫名的惊恐,一把掀开被子,撑着发麻的胳膊坐起身,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等双眼勉强适应了黑暗,能辨出屋内桌椅的模糊轮廓时,他的目光骤然钉在窗帘上映出的市局院内的旗杆,在夜色里投下瘦长尖锐的影子,像把悬在头顶的刀。金念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呼吸停滞。

      “阿念,她是卧底吗?”
      苍老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带着骇人的凉意。金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捏着跪在地上女人的下巴,硬生生将她的脸抬起来。那是张他熟悉的脸——李夏安。此刻她的脸颊血肉模糊,伤口翻着红,泪水混着血珠往下。
      金念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他拼命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可心脏像是被无数颗炸弹同时击中,轰然炸开。剧痛顺着血管蔓延到每一根骨头,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只剩李夏安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眼前反复晃动。
      “你犯了错,阿念。”那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刺骨。紧接着,男人身旁的手下猛地拽住李夏安的头发,拖着她往外走。她的身体在地上摩擦,像一把钝刀在金念腹中割绞。
      中间的混乱金念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手突然扼住他的脖颈,声音贴在耳旁,轻飘飘的:“这就是你的惩罚。”
      不知有多少冰冷的刑具落在身上,疼得他神经麻木,他像条被丢弃的狗,被人拎着衣领绑在椅子上。铁链勒进皮肉,磨得生疼。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穿过模糊的血雾,撞进窗外的景象——李夏安被一根粗重的铁杆子贯穿了身体,挂在那里,风吹过,她的身体轻轻晃动,像一朵被摧残殆尽的花。

      “啊啊啊啊啊——!”
      金念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椅子往前冲,铁链拉扯着皮肉,他重重摔倒在地,骨头像是摔碎了一般,剧痛蔓延开来,疼得他几乎要昏厥。可他仍带着椅子在地上疯狂扭动,指甲抠进水泥地,渗出血来。他想看,又不敢看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每一眼都像在一到一到凌迟他的血肉。
      “你杀了我吧!你把我也杀了吧!”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混着血从眼角滚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第一天,她还活着。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什么,可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顺着下巴往下淌,染红了衣襟。金念瞪大眼,拼命想看清她的口型怎么也看不清。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光亮从窗外消失。李夏安的头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念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爆发,化作一声骇人的、绝望的吼叫,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瞬间抽干,像断线的木偶般昏死过去。

      “来人!”金念从床上摔倒在地,手指抓地带着身子往前爬,一直爬到墙角背对着窗户那面墙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头深深埋在臂弯,发梢都跟着颤抖。
      喊过一声后的周围又瞬间回归寂静,比本来的安静更加可怕,金念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抱着腿不住的往后缩。

      十二点了。纪淮执躺在床上划拉着手机怎么也睡不着,看着日期变换到下一天,脑中一直回放那天金念贴着自己耳边两人呼吸交织的画面,不知不觉切换到购票页面。
      今天就是第三天!纪淮执腾的坐起身。

      来个人吧……
      金念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拉扯,浑身的高热烧得他骨头都软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疼。恐惧像有形的幽灵,缠着他往身上爬,凉飕飕地掠过他汗湿的头发、浸透冷汗的衣角,指尖甚至能触到那虚无的寒意,一遍遍擦过皮肤。
      来个人啊!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攥紧拳头,一下下砸向冰冷的地面。骨节撞在水泥地上,裂开般的剧痛顺着手臂蔓延,点点暗红的血迹渗出来,印在地上。

      “你们这儿晚上值班就一个人?还敢睡觉?这么松散?”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走廊的死寂,撞进金念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光,以为是烧糊涂了产生的幻听。可下一秒,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最后停在他的门前。

      “开门!”
      纪淮执被值班的小兄弟领着过来时,整层楼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光透出,心一紧。冲到门前,看见那把挂着的铁锁,火气一下窜到头顶:“你们这是关犯人?”
      铁锁刚被取下,门就被他一把推开。手电筒的光束骤然射进来,晃得金念睁不开眼,只能模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快步朝自己跑过来。
      “金念?怎么回事?”
      纪淮执的手刚触到他的胳膊,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猛地一缩,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他赶忙脱下外套,裹在金念身上,掌心抚上他的后背,发现怀中人抖得厉害,双眼发直,瞳孔涣散,好像被魇住了还没回神,脸上一片红肿,嘴角结痂发青紫。
      一股压不住的怒气直冲天灵盖,声音讥讽:“这么高的烧,你们就把人锁在这儿不管?真看不出堂堂宁州市局还有暴力问话这一项。”他搂着金念轻轻搓着胳膊,声音也跟着放轻,“我带你回去,现在就走。”
      “齐局……齐局下午叫了医生来的,当时已经退烧了。”门外的值班刑警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往里迈,却又拦不住,“起码……起码等早上跟齐局说一声吧?”
      “他倒睡得安稳。”纪淮执哼了一声。
      金念始终双眼发愣,一句话也没说。纪淮执站起身,一把夺过值班刑警手里的手机,点开齐文昌的号码就拨了过去,语气强硬:“过零点了,第三天,人我带走了。纪委有意见让他们找我,省厅有问题也尽管来,我叫纪淮执。”
      不等电话那头的齐文昌回话,他直接挂了电话,扔回给值班刑警,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下,语速极快:“妈,把你停在宁州的那辆车,现在让人开到宁州市局门口,越快越好。”

      一辆熟悉的宾利静静停在市局门口,司机送来钥匙就转身走了。
      直到被纪淮执拥着坐进温暖的车里,金念才缓缓抬起埋在衣襟里的脸,嗓音沙哑得像蒙了层沙,轻轻喊了声:“纪淮执。”
      “是我,”纪淮执撑着头,胳膊肘架在方向盘上,唇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仔细打量着他的状况,“怎么,烧糊涂了,现在才认出我?”他顿了顿,又说“你烧得厉害,先去医院一趟,完了咱就回家。”
      “我想回去。”金念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又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只抬起一双发红的眼睛,眼底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恐,“现在就回去。”
      “好。”纪淮执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酸,打转方向盘往附近的药店开去,“我下去买盒退烧药,马上回来。”
      “一起。”金念说着便推门下了车,脚步还有些虚浮,却紧紧跟着纪淮执,跟着他在货架前挑药,看着他付钱。
      回到车里,纪淮执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他手边:“先把药吃了,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他随手打开车里的轻音乐,舒缓的旋律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冲淡了些许压抑的氛围。金念喝下药拒绝了他放平座椅的提议,裹紧外套缩在车门与座椅的夹角里,身体还带着未退的低热,药劲儿慢慢上来,脑子昏沉得厉害。
      意识快要沉下去的前一秒,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飘在空气里:“谢谢你。”
      “不客气。”纪淮执侧过身,指尖轻轻落在他发青发紫的嘴角,抹去挂在上面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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