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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浮煞(一)
今涣离打量他同样有划痕的脸,点点头,“得亏你们出来的快,那地要困住你们,等我醒来,你们也冷了。”
崔奇倒吸口冷气,“我就说那地危险!”
车夫微弱的声音传来,“少爷,既然你同窗醒了,那我们还去医馆吗?”
“去,”不等裴越说话,今涣离答道。
车夫没见裴越出声,瞥眼甄楠,见其点头,挥动马鞭,“好嘞!”
君墨爻加入话题,“你方才为何昏倒?听你这话,即便在极阴之地也能醒来?”
她睨他一眼,“对,缘由——上次你见过。”
他抿抿唇,欣喜自己没猜错,惶恐她还在生气。
崔奇一脸探究,这两人之间到底有多少秘密?
马车到医馆,几人都等着她与大夫讲症状,不想她指向脸上结血痂的三人,“检查一下,确保里面没有碎石,再上点药。”
裴越一脸怒容,“这点伤回家不能处理?”
早知为此而来,他当时就该阻止。
她将碎银子放在台上,指向他,“给他也看看,他自己付钱。”
裴越一口气堆在胸口不上不下,撇撇嘴,跟着大夫走进隔间。
三人围着木桌坐,今涣离站在君墨爻旁边,等小医师端药过来。
其人十岁,承得大夫手法,却因年龄太小,怕患者找茬,只做些小事。
小医师有眼力见地先来到君墨爻身边,几道口子中仅有一道含有些许碎石。
小医师拿起尖嘴钳,“需去血痕拿掉石子,会再流血,世子殿下忍耐一下。”
君墨爻应下,时不时瞟向今涣离。
尖嘴钳对准伤口,夹住其中碎石。君墨爻眼睛一眯,“嘶——”
小医师手一顿,见其不阻止,当没听到,继续动作。
今涣离斜眼看他,“有祛疤的药吗?”
小医师明白不是在问自己,继续装聋作哑。
“有,”君墨爻说道。
她毫不避讳观赏他的面容,“记得好好涂,可别留痕了。”
崔奇皱着鼻子,学她口型,整一个欠打相。
她视线扫来,崔奇立马停下模仿,坐正坐直。
去除最后一颗石子,小医师立马给伤口消毒,拿起第二幅器具,走到崔奇面前。
崔奇惨得不行,每道口子都有细小碎石。
小医师每夹一颗,他疼得呲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叫出声。
君墨爻看得好笑。
甄楠情况比崔奇好,一半口子有碎石,他俨然不动,仿佛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全部处理好,裴越拎着几包药,脸色奇差地出来。
甄楠抓起佩剑,走过去,“可是情况不好?”
裴越蹙下眉,“没事,走吧。”
送几人到东市口,马车头也不回跑向西市。
君墨爻一路跟着她,几次想开口,又不知怎么说。
崔奇见两人氛围不对,落后几步,防止他们殃及自己。
到新宅门口,君墨爻叫住她,“你到这来住了?”
楼梯上,她脚步一顿,回头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进去。
君墨爻眉头一蹙,挡住崔奇,“你在外面等着。”
他追进去。
守财躬身行礼,方才她并未下达阻挡世子进去的命令。
亭台水榭,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你还在怨我,私自让渡功德?”
她回身,“那是你的决定,你不觉什么,我何必在意?”
“可你并不像没生气的样子,我知道此举不对,当时那个情况,我不确定你是否走阴,明显去医馆无用,我只好用这法子,”他眸光颤动,有点他没说,万一让医馆大夫检查什么不对,人多口杂,对她不利如何是好?
她斜靠围栏上,“嗯,你那么无私,我还有什么怨言?”
呼之欲出的话生生按下,他神情呆滞,明明在和他吵,她却还能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为什么,你总在撇清关系?”他眼尾泛红,语气沾染上怒气,“那些你来我往,似乎是我们融入你生活的证明,现在想想,你是不想掺和因果,所以回礼斩断联系。”
“你想要什么联系?”她语气毫无波澜,甚至还有闲心,逗弄水里的鱼。
他的心一下空了,“我们对你意味着什么?”
她抬眸,“同窗?相处一段时间的陌生人?还是什么?”
他踉跄一下,“是啊,所以入学时大家对你无端产生厌恶,你不在意,后来我们发现不对,你也不解释。有关你的你顾左右而言他,不接受他人一点赠予,即便他是自愿。你就那么怕与我们牵扯上吗?”
“我为什么非得和你们有牵扯?你们找我帮忙,给报酬。你们送礼,我回礼,这不就够了?难不成还得对你们产生什么情感?”她摊开手,“你要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长这么大,我接触的人和鬼数不胜数,每个都要有关联,我闲得慌吗?”
“呵,”他眼里最后一点光熄灭,“这些话你敢对君心说吗?你总不能不知道她有多看重你。”
她眸光流转,忽的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愣,继而自嘲一笑,“你想多了。”
她眉头一蹙,有松懈,有疑惑,“那最好不过。”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歇斯底里,不打招呼,走出宅子。
崔奇见他面容灰败,几步上前,“发生什么了?该不会告白被拒了吧?”
他眼底一片冰封的余烬,“我不喜欢她。”
“啊?”崔奇迈着小碎步,回头看眼宅子,“不过也是,你们本来就没可能。”
长廊上,今涣离瞅着鱼儿来来去去。
福宝端着糕点,缓步走来,“虽过午时,姑娘瞧着还没吃饭,可要命厨房做些?晚上饿了再吃,两顿不凑紧,不用担心积食。”
她拿起块桃花糕,“好!”
隔日上学,福宝命青玉驾马车送她去。
刚到门口,君心焦急跑过来挽住她手臂,“昨日我去看阿遥,她面白如纸,很是不对劲,晚饭后随我去皇宫看看可好?”
李若走过来,“我也一起去。”
她点点头,“吃药没用吗?”
君心拧着眉,颔首,“是啊,才那么几天,瘦了一大圈。”
“惺惺作态。”
君心表情龟裂,难以置信看向君墨爻,“哥,你说什么呢?”
李若枪出如龙,直抵他脖颈,“说话客气些!”
他嗤笑一声,“你们真心待她,别人说不定只当你们陌生人。”
崔奇悄悄从几人身后溜走,太可怕了这些人,千万别看见他。
“崔奇,你说他什么意思?”李若眼如剑刃,直射而来。
“哈哈,”他挠挠头,看天看低,“不知道啊,他心情不好吧,哈哈!”
李若收起长枪,转向今涣离,“他要为难你,你和老师说,换个位置。”
“就是,”君心同仇敌忾,“咱不受他那气。”
君墨爻笑意不达眼底,得知真相那天,有她们哭的时候。
“行了,别围在这,快上课了,”她拍拍君心的手,朝李若感激点头。
几人散开,今涣离回到位置上。
今日夫子讲述,是关于昭辰帝的最后一课。
“昭辰帝自打御驾亲征,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从未停歇,即便太医宣称其病入膏肓,她也没落下一篇奏折......”
昭辰帝是过劳而死,众所皆知。
她手指掐算,也可能任务完成,生命得到升华。
皇宫高墙,红枫殿内沉香缭绕,帐影重重。
萧遥困顿得从床上爬起,眼前一片迷蒙,她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卧房里所有仆从都被她驱赶,她跌跌撞撞碰上白玉妆台,猛地坐下。
飘散的视线聚焦鸾鸟缠枝的古镜,她的手不受控地伸向台面上木梳,垂落的长发,一缕一缕梳下。
她凝视镜中的自己,面皮透明如镜纱,一抹极其陌生的笑在脸上展开。
她重重砸下梳子,这不是她,她不会这么笑。
她扶着台边,撑起自己,走向房门,“来人,快来人。”
房屋隔绝一切,她的呼喊声,无人应答。
寂静厚重如实体,黑暗中蠕动窥探的视线,一寸一寸刮过她皮肤。
她抖个激灵,快步跑到弓箭架子,手才伸出去。
月光透过窗户,洒向镜面。
再转身,她目光空洞盯着前方虚无,一步一顿挪向古镜。
她端坐着,镜中的她倒影开始浮肿、腐烂,脖颈缓缓裂开。
她一瞬清醒,摸上脖颈,竟沾了一手水渍。它顺着手掌,滴落地面。
声音格外清楚,她指节发软,冰冷的恐惧顺着血液在指尖震颤。
“姆妈,”她连滚带爬冲向门口,“姆妈!”
指尖离门仅剩一寸,一股冰冷的力量拽住她脚踝,她“咚”地撞向地板,地面飞速后退,古镜跃然眼前。
镜子砰然碎裂,断裂的颈骨内侧,碎片布满密密麻麻、正在呼吸的孔洞。
她捂住眼睛,“啊!!!”
“嘭——”
门从外打开,穿着暗纹宫装的老嬷嬷冲进来,“殿下,你醒了,出什么事了?”
蒙眼的黑布褪去,世界的轮廓与色彩渐渐清晰,人声的喧嚣随之浮现。
她环住嬷嬷腰身,泣如雨下,“姆妈,你陪着我好不好,别出去,别让我自己待着。”
老嬷嬷心疼地抚摸她的头,“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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