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天气慢慢变暖，空气中似乎也藏着一种微醺氤氲的迷雾，不免让人恍惚。
　　韩舟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又出了会儿神，这才推开卧室的门。
　　周静云正和彭浦一起挤在厨房忙活，热气从虚掩的透明玻璃门里飘了出来，连带着一股浓郁的饭香，瞬间征服了韩舟的味觉和思绪。
　　他来到厨房想要搭把手，却被里面呛人的气味劝退。
　　韩舟喘着气跑了出来，他挤了挤眉眼顺手从冰箱里取来一包牛奶，试图用牛奶抚平被呛得刺痛的喉咙。
　　“小舟？”周静云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微微侧过一点头朝后面喊，一边又忙着手边的事情，“饭马上就好了，妈再炒一个菜，你要是饿了就和你叔叔先吃着。”
　　说着，周静云腾出一只手将站在一旁打下手的彭浦朝外面推去：“行了，吃完再收拾吧，你和小舟先去吃饭。”
　　闻声，韩舟刮了刮鼻尖，顶着呛人的气味重新冲进厨房端饭。另一边的彭浦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执行周静云的指令，而是继续手上的活，直到他将洗碗池收拾干净后才帮着韩舟一起端碗。
　　两人进进出出好几趟，终于是将餐桌摆满。
　　韩舟数了六根筷子，扭过头看了一眼，周静云还在忙活。
　　或许是周静云的感知系统过于强大，她几乎在韩舟扭头的同一时间回过身来：“小舟，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
　　韩舟有些惊愕，顾不上多想便咳着嗓子哦了一声走出厨房。
　　韩舟和彭浦分坐在餐桌两侧，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动筷，各自玩着手机等周静云过来。
　　良久以后，周静云才端着压轴菜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韩舟和彭浦一筷没动时她十分不解：“诶？你们赶紧吃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彭浦依旧惯用装傻充愣的套路开始糊弄周静云，而周静云却偏偏就吃这一套。她眯着笑脸放下饭菜拿起筷子，随后从彭浦手边抽走手机说：“吃饭别看手机。”
　　韩舟闻声，识相地合上手机放到一边，抓起筷子赶忙喝了一口汤。
　　彭浦自从被没收手机之后便同韩舟一样乖乖吃饭，可他却是身从心不从，时不时还朝周静云手边瞥去一眼，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才能理所当然地把手机给要回来。
　　韩舟见状，心中为彭浦喊一声冤，还以为他和自己是同病相怜。可实际上只有每次韩舟在家时，彭浦才不能太潇洒，毕竟自己是个大人，要有个大人的样子。
　　不过他的舒适度都会好上不少，其一是他的饮食档次会上一大截，至少寻常时期他没有见过餐盘能堆满餐桌的情况。其二便是他有了一个分担周静云火力的搭档。
　　太阳缓缓升至最高空，阳光穿过窗户慢慢落在餐桌上，一家三口的午饭也逐渐接近尾声。
　　“今天轮到彭浦洗碗，小舟拖地。”周静云嗝了一声，叉着腰靠在餐椅上开始饭后责任分配。
　　“得令。”
　　大家开始各司其职，周静云同样没有闲着。她一如既往跑去阳台收拾韩舟的行李，等到韩舟拖完地后刚好就叠好了韩舟的衣服。
　　“小舟，你想多会儿走？”周静云抱着衣服来到韩舟跟前。
　　韩舟本想好好睡一觉再出发，但又细细考虑了一下。下午那会儿人多，自己又不喜欢人挤人，所以选择人流高峰期到校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学校还有个缠人的家伙，下午去的话指不定那家伙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堵自己。
　　“不行不行。”想到这里，韩舟摇了摇头，心中一颤，“我可以在车上补觉。”
　　毕竟，赵浅有前科，自己要是提前到校的话还能打一个出其不意。
　　他说：“现在就走吧。”
　　“行，那你收拾一下吧。”周静云将衣服放进行李箱。
　　倏地，周静云想起家长会的事情，她抬起头问：“小舟，你们家长会是明天吧？”
　　韩舟正翻找着落在床头的一只耳机，听到周静云问家长会的事情瞬间心头一紧。
　　他从床上退了下来，说：“嗯，明天上午我们学校开期中考试的表彰大会，顺带开个家长会。”
　　韩舟心里啐了一口荆丹，苦恼为什么要有家长群这个划时代的造物，不然自己就可以蒙混过关两边应付了。
　　“你爸说他去吗？”
　　韩舟摇摇头：“不知道，看他心情吧。”
　　周静云朝一旁的某处虚空白了一眼，显然是受够了韩晓业的德性。
　　她说：“不行妈明天给你开家长会去。”
　　韩舟想了想，反正总要有一个人知道，那就听天由命吧，老妈至少不会动武，只会发温柔刀。
　　“行。”
　　*
　　韩舟是下午三点到的校，刚下了车，他便发微信想知道赵浅现在在哪儿。可他又不能明着问赵浅，这样不就明摆着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吗。
　　杯水载舟：？
　　小呆瓜：？
　　小呆瓜：怎么了？
　　杯水载舟：没事儿，就是想烦一下你。
　　小呆瓜：你吃完午饭了？
　　杯水载舟：刚吃完，撑得走不动道了。
　　韩舟摸了摸肚子，饱腹感确实顶得他有些站不稳，幸好有一旁的行李箱做支撑，不然他就要应声倒地等待好心人来做心肺复苏了。
　　小呆瓜：你来学校了？
　　韩舟瞬间心神一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赵浅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定位器。
　　他愣了几秒，这才慌乱回复。
　　杯水载舟：你猜。
　　那头消失了几秒，随后韩舟便看到对方始终处于“正在输入”的状态。
　　又过了十几秒，眼见赵浅还没有发过来，韩舟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拉上行李便决定先走到校内走读区那边。
　　再次吸入学校空气中的迷药，韩舟难免有些招架不住。果不其然，他刚一踏进校内走读区，便无力地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趁着休息的间隙，韩舟重新摸出手机。
　　小呆瓜：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他轻笑一声，还好赵浅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来了。
　　杯水载舟：下午过去。
　　小呆瓜：行，那你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
　　杯水载舟：不要，搞得跟报备一样。
　　那头又静了几秒，随后发来消息。
　　小呆瓜：好吧，那你休息一会儿吧，刚吃完饭容易犯困。
　　杯水载舟：谢谢提醒，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随即，韩舟附上几张小人躺平的表情包，以示自己真的困了。
　　切出聊天界面，韩舟将手机揣进兜里，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
　　自己找赵浅聊天的初衷不是要打探这家伙现在在哪儿吗？怎么聊了半天全都是废话啊。
　　韩舟眉头一蹙，心说：“算了，先回宿舍，要是不在宿舍那就肯定在教室，除了这两个地方赵浅也不可能去其他地方了。”
　　几分钟后，韩舟出现在宿舍大厅。
　　他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爬上二楼，随后将手边的东西丢在原地，轻声拐去走廊尽头的那间宿舍。
　　201宿舍的大门是紧闭的，看上去并没有人在里面。韩舟不愿放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依然点着脚将脑袋贴到铁皮门上。
　　宿舍里面没有一点声响，静的可怕，韩舟猜测赵浅可能在休息，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从聊天结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了没有五分钟的时间，赵浅不可能累成这样吧，倒头就睡？
　　“虽然说赵浅的秒睡功夫确实了得。”韩舟缩了回来，蹙了蹙眉细索。
　　这时，他看到了门缝透出的微弱的光，那是不同于烈阳当空强光遍洒的冷色调，韩舟确定赵浅百分之一万在里面。
　　他当即握住把手，随后长吸一口气，夺门而入。
　　“Surprise！”韩舟随着铁门滑进去，可他却并没有看到赵浅的踪影。
　　韩舟当即有些失望，又有些纳闷。
　　人呢？
　　他打开顶灯来到赵浅床铺前，那道冷色光源正是床头的台灯散发出来的，可是灯还亮着人却不见了。
　　难道？
　　韩舟似是恍然大悟，刚准备转身跑到门口关上灯，就撞见赵浅。
　　他的手中拎着澡篮，颈上搭着纯白色的浴巾。此时刚好一阵穿堂风拐进宿舍，从赵浅的背后吹来。
　　韩舟清楚地闻到了赵浅发梢余留的清香，依旧是他熟悉的那股洗发水的味道。
　　韩舟瞠目结舌，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赵浅走到自己面前。他心中啧了又啧，这样的情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赵浅看着眼前这个好似被定住了的韩舟轻轻一笑，随后放下澡篮在韩舟面前谈了个响指，温声说：“你不是说，你下午才到吗？”
　　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夹杂着喜悦，但唯独没有一丝被欺骗后的责怪。
　　韩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毕竟被抓了个现行，他必须得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他哑声回答：“我……我妈今天飙车给我送过来的。”
　　这话您扪心自问自己相信吗？韩舟心里一万只羊驼跑过。
　　“这下完了。”
　　赵浅抬了抬眉：“五分钟就过来了？阿姨车技可以啊。”
　　韩舟自知理亏，便没再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只得赶紧指着门外说：“我先去拿行李。”
　　赵浅轻笑一声，跟上韩舟一起出了门。
　　“这是你准备的惊喜吗？”来到楼梯口，赵浅将韩舟的书包背上。
　　眼见赵浅给自己找台阶下，韩舟当即松了一口气：“好了，惊喜都变成惊吓了。谁知道你洗澡去了，时间还卡的这么好，我刚到宿舍你就回来了。”
　　“往常你不都……”韩舟抓着拉杆，朝宿舍走去。
　　赵浅凑到韩舟身边：“我不都什么？”
　　不都放假那天晚上就去洗澡的嘛。
　　韩舟眯了眯眼，没好气地缩了一下胳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赵浅身形一僵，拇指刺了刺食指，他捏了捏书包的肩带，跟着韩舟回到宿舍。
　　韩舟将行李箱推到角落，随后转身箍住赵浅说：“不过，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很好，我喜欢。”
　　赵浅身子一抖，随即握住韩舟的手腕，从唇间挤出一句话来：“先把你的书包拿下来再说吧，里面装的东西太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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