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不再

　　四十章姜莱，我爱你，很多很多

　　“爸，我已经成年了，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面对父亲毫无理由的拒绝，反反复复的劝告，他再没法听下去，打断他，声明自己。

　　“不管你多大，我都是你爸，莫春生。”很久没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莫春生有些恍惚。

　　春生，原本是个充满祝愿的名字，夏尽不知长，春生是归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所有人的枷锁。

　　是父亲被奶奶姑姑困在家里，母亲跪在门外苦苦哀求；是母亲沉默收拾行李，父亲迟迟没挽留的双手。

　　最后，母亲奔赴自己的梦想，远赴国外，继续自己的歌唱事业。

　　他和父亲被困在海市，靠着相片怀念另一个人。

　　他们也曾相爱，可最终还是走散了。现在他的父亲希望用困住母亲的方式同样拘束他，他不允许自己困在这里。

　　最终他们做出妥协，梁佑回到母亲宣南木的家乡，给他三个月时间。父亲为乐队赔付金额，如果儿子没做出自己满意的音乐，回到海市，继续学医，回到医疗工作。

　　莫春生将大拇指摁向红色印泥，重重印在承诺书上，拿起手边的银行卡，没再回头。

　　“莫春生，莫春生……”

　　三岁时，父亲医院下班站在大院门口和妈妈一起，喊他吃饭；五岁时，爸爸教他骑自行车，在身后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耳边响起，嗓音从清脆到浑厚，声音从轻缓到急促。
　　“从京市到芒市的D1677列车，即将到站——林城站，请下车旅客有序排队，依次下车。”

　　梁佑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广播播报，顾不得额头上的汗，拿起行李箱赶往车厢出口。

　　十岁以后，他再没有来过林城。

　　车站依旧是老样子，抬头便是站台名字，经常经受风吹雨打，布上了灰色，黄色的灰尘，没有原本的光亮。

　　仔细闻，比林城清爽的空气先来的是站台边的烟草味，顺着和风吹进下站人的鼻腔。
　　“不好意思，先生，没撞到你吧。”

　　闻声看去，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留着一头长发的女孩正和抽烟男士道歉，好像是不小心撞到男士手里的烟，撞掉地上，用脚踩了两下，正在连声道歉。

　　从他这里，看不清女孩全貌，只在道歉时隐约看到脸庞。不像最近流行的刘海，能看见女孩光洁额头，白皙肤色，顺着黄昏的光晕显现流畅的侧脸轮廓。

　　火车即将出发，男士没和她过多纠缠。

　　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出车站，从脚步声都能听出她此刻心情的愉快。

　　梁佑浅笑，林城很好，很畅快。

　　再次见到是在林城有名的街道，女孩低着腰靠近对面说话的阿嬷，见对方听不懂自己说话，用手比划她中意的的那款娃娃，食指中指摩擦，用自己的方式询问阿嬷价格。

　　“两百?”

　　犹豫片刻，竟直接掏出钱准备付款。

　　梁佑在不远处，有些看不下去，走到摊前，随意拿起个娃娃，用林城当地方言询问价钱，阿嬷说是50。

　　他拿起姜莱手里的娃娃，问阿嬷两个多少钱，刚才一副笑颜，听不懂普通话的阿嬷，换了脸色，连连摆手。

　　最终，他以100买了两个娃娃，递给女孩。
　　“谢谢你，我叫姜莱，怎么称呼你？”

　　也许是没料想到女孩如此坦率询问自己名字，他愣神，而后回复她，“我叫梁佑，是来这里旅游的。”

　　“好巧，我也是……”

　　阿嬷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没因为男孩坏了自己生意有脾气，只是笑着看向并肩越走越远的两人，女孩不知说些什么，兴致盎然，手舞足蹈，男孩侧身看着她，眉眼笑意呼之欲出。

　　完喽，这芽勒嘎栽在阿勒身上了。

　　后来的后来

　　梁佑因为房子的缘故，和姜莱同住在莫莫阿嬷家。

　　两人同进同出，但默契地没人提出跨出那一步。短暂的心动不过是飘渺云烟，为此付出可能会赔上一生。

　　转折是在哪里呢？

　　是扎里的婚礼。

　　那天，姜莱穿过跳舞的人群，走到他身边。穿着黑底绣红纹，蓝纹的马褂和裙子，牵起他的手，他能清楚感受到姜莱传来的温度。

　　他看着姜莱，她的头发被莫莫编起，用银器扎进纯银制的银饰中，顺着她说话动作，左右摇摆，发出铃铃的响声，她说，“梁佑和我试试?”
　　话语里满是小心翼翼，是试探。

　　也许是那天他堵门太过耗力，也许是那天晚上灯光太过昏暗，也许是那天篝火的温度太高，也许是那天满头银饰声音过于响亮，这样的理由他找了一百个都不止。

　　但去他的。

　　他就是爱姜莱。

　　在某次醉酒后，姜莱顺着酒意告诉他，“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一定会后悔，如果我逼着自己不去想你，我一定会……”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也一定会后悔，对音乐，对你，都是。

　　“梁佑，我要吃海市南街的酒酿圆子。”

　　梁佑的思绪被打乱，姜莱正站在路口，喋喋不休说着自己想吃的，眉眼间满是对美食的渴望。梁佑快步跟上，抓住她胡乱比划的左手，一起肩并肩走过马路。
　　手上传来姜莱的温度，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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