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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
乔相还是死了。
乔鹤岑跪在灵堂前,泪都哭尽了,整个人苍白若纸。他目光空洞地盯着那座尘封的棺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爷晕倒了!”
自乔相死后,乔鹤岑一度抱病不起。朝中传言,乔家后继无人,恐有倒台之势。
又过半月,皇帝驾崩,谥号靖明帝。其皇子栾襄登基。
新帝登基当日,乔鹤岑久违地进了宫。
众人都以为乔鹤岑是来庆贺栾襄登基的,直至勤政殿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殿下……不,陛下,这下你满意了?”
栾襄冷漠地看着自己脚下碎裂的狼骨:“鹤岑,何必呢?朕说了,乔相的死不会牵扯到你,你永远是大胤的中书令。”
“你以为我稀罕做什么中书令?”乔鹤岑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想必再过不久,你便要找个机会抄了乔府吧!”
“乔府不是你乔鹤岑的家,你也不必对那地方有所不舍。来日,朕会赐你一座更好的府邸。”
“当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乔鹤岑艰难吐出几个字,“栾襄,我有时候在想,当初那个可以为了我独闯洛云山的人,真的是你吗?”
“朕不后悔帮了你。”
“栾襄,直到现在你还用这怜悯的语气对我!”乔鹤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让你去拿什么狼骨,也没有让你封我做什么中书令,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真正想要的,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
随着一声脆响,栾襄的半边脸红了起来。他愕然地看着乔鹤岑,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够了!即便你心里有气,现在也该撒完了吧?鹤岑,委屈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朕呐!你扪心自问,父皇的死,当真与你乔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眼见被栾襄拆穿,乔鹤岑终于大笑起来:“你以为这件事只有乔氏参与了吗?你以为你一直信任的狐弈年有多清白?我只恨我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充作你的后宫!如果当初和你成婚的是我,你是否就能容下乔府?”
二人对峙,谁也不肯先放过谁。
这场闹剧最终以乔鹤岑的辞官作为终结,世人皆以为乔鹤岑失踪了,或是尸骨无存。
只有栾襄清楚,乔鹤岑从未远离过皇城。不仅如此,他每隔几日就要向栾襄递上一张字条。
“我杀了你新封的中书令,听说他常在朝中说你不爱听的话,陛下不会介意吧?”
栾襄扔掉字条:“去护着中书令,不要让他有下手的机会。”
暗卫领命退去,殿中只剩下了栾襄和文观行。
文观行:“陛下,乔鹤岑近日越来越猖狂了,您当真不管他?之前的事虽未起风浪,朝中对您的风评也……”
“观行,他也不过是想威胁朕罢了。只要朕不疏忽,让他耍些小把戏也无妨……终究是朕当年对不住他。”
然而,话总不能说得太满。
“我记得太后娘娘先前一直因栾知凌而忧心。为了陛下的皇位,我不会让他后继有人的。”
栾襄以为他能像之前数百次一样,平安无事地护住段向雪的孩子。然而,天不遂人愿。
“陛下派了那么多人去贤王府,却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你们都是废物吗?!”
“王公公,这事儿恐怕是贤王府出了内乱,与我们无关啊!”
王武略一脚踢在暗卫胸口:“还敢狡辩?咱家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栾襄揉了揉眉心:“王武略,事已至此,息事宁人吧。”
王武略震惊地看向栾襄:“陛下?”
“这件事的确做得太过了,朕会警告乔鹤岑。”
“陛下,陛下您不能只警告啊!您可知现在宫里都传这事儿是您授意,再加上前些年的风言风语,前朝已动荡不安啊!”
栾襄看了王武略一眼,起身离开了勤政殿。
皇城,藏风阁。
酒肆最高层的那间包厢中,一黑一黄两个身影正于纱帘后对坐。
栾襄开门见山道:“乔鹤岑,你认罪吧。”
乔鹤岑大笑一声,凑近栾襄低声问道:“如果我不听你的,陛下会直接杀了我吗?”
“朕不愿对你动手。”
“那我也不会认罪。”
栾襄蹙眉道:“……你非要一意孤行吗?”
“栾襄,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能成功?”乔鹤岑笑意渐浓,“这件事可不止是我一人的功劳。你那么厌恶栾知凌,难道就不想看着贤王府自生自灭吗?放我走吧。好吗?大胤朝的陛下。”
栾襄承认,他鬼迷心窍了。
他放走了乔鹤岑。奇怪的是,藏风阁之后栾襄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字条,朝堂也恢复了以往的风平浪静。
“襄儿,皇后之位空悬,你该多为国本考虑。”
这话听得栾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面上却还要保持微笑:“母后说得有道理,但朕心里只有玉和一人,实在不愿伤了她的心。”
太后:“你是皇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整日讲这些儿女情长实在幼稚,还是趁早开枝散叶为妙。”
栾襄看向太后身旁那人:“先生比朕还要大上五岁,却尚未成婚。不如,朕今日就先成全了先生?”
居遥正埋头喝茶,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听了这话,抬眼幽幽瞟了栾襄一眼,对太后笑道:
“太后娘娘,陛下登基不久,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再说,若急于选秀,也会伤了远在边疆的狐将军的心。”
思及狐弈年,太后暂时松了口:“你说得对,就当下而言,狐氏的忠诚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危机解除,居遥趁机转移了话题:“太后娘娘这段时日太过忧虑,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不少。臣刚好在外寻到一软膏,能够改善娘娘的状况。娘娘可要一试?”
“自然!居太傅,还好有你,”太后说完,偏头对栾襄道,“襄儿,你且退下吧。”
栾襄刚退出长青宫,那一袭粉衫的男子便追了上来:“陛下已许久没向臣提交课业了,若太后问起,臣不好交代啊。”
“朕知道了,朕这几天在忙别的事。”
居遥不买账:“臣与太后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朝中安分,陛下有何可忙?”
“……先生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栾襄好不容易才搪塞了居遥,他回到自己寝殿,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钥匙,偷偷摸摸打开了床下的柜子。
“啪嗒”一声,栾襄掏出了一只崭新的“栾襄”玩偶。
自那回乔鹤岑发疯,栾襄便不敢把这东西乱摆了。
栾襄穿针引线,将“栾襄”的最后一角衣摆缝好,他自言自语道:“待到时机成熟,朕再把这个赠予先生吧。”
……
雨势渐渐小了。
亭子顶的雨水积攒到了一定程度,一滴水珠从檐角摔落下来,无声沉入了泥地里。
“再后来,先生与我渐行渐远。在我找到那个时机之前,你便把剑指向了我。”
居遥捂住了栾襄的嘴,偏头看向别处:“你不必说后来的事,我自己干的我自己心里清楚。”
于是栾襄问:“怎么不看我呢?”
“我愧疚。”
“先生道德心太强了些,”栾襄轻轻抓住居遥的手腕,放在自己空洞的心口,“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放走了乔鹤岑。”
“……也怪,”居遥推开栾襄,“只是如今看来,当年向雪姑娘堕胎一事另有蹊跷。”
“你对王府可比我熟的多,难道猜不出来吗?”
居遥的确有怀疑的人选,他摇了摇头:“我这会儿不想说这个。”
“那先生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是不是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
“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也得给我些奖励吧。”栾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流氓吧!又是偷亲又是拍腿的!
居遥不悦地撅了撅嘴:“我回去了!”
话音未落,居遥便被栾襄一把拉了下来,被迫坐在那人的腿上。
“嗯,先生干什么我都知道,”栾襄仰着头,毛绒绒的头发蹭在居遥的脸颊上,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柔软,“乔鹤岑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先生不要让王铭找他了好不好?”
“滚蛋!”居遥一巴掌打在栾襄额头,他从栾襄腿上弹射起来,骂了一句还嫌不够,“我去你的,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放过乔鹤岑?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
栾襄拉住居遥的手,挽留道:“……乔鹤岑失踪至今已快三年,这三年,他可以干很多事,也许他在研发毒药、也许在收揽人心。你动作太大,我怕他会伤你。”
居遥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你哄我也没用,乔鹤岑我找定了!”
“你找,我陪你一起找,”栾襄俯身,吻住居遥的眼皮,“不要一个人。”
居遥干脆不睁眼了,他闷闷道:“你去陪乔鹤岑。”
“我只喜欢你。”
“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要我的玩偶,不要你的。”
“好。”
居遥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那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带着笑,唇角也带着笑。
好喜欢他。居遥想。
下一刻,居遥抓起一旁叠放整齐的披风,他手腕一翻,柔软的面料便扑在了栾襄脸上!
栾襄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一感消失,余下的四感便会格外清晰。他感受到了披风上的水汽,感受到了那双,正在触摸他脸庞的手。
即便隔着布料,栾襄仍觉得那人的手好冰。他情不自禁地覆上了居遥的手背,居遥却抽出了自己的手,反压在栾襄的手上。
隔着轻薄的披风,居遥踮起脚,贴上了栾襄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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