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到的荔枝

　　连续着下了几天小雨，终于天晴。

　　连廊里。

　　“晚晚，你鞋带松了。”

　　林晚低头看了看她那双白色板鞋两根带子松散了下来，多系了一扣。

　　“走吧。”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陈森回到班级，目光掠过她空着的座位，脚步在教室前门顿住。

　　踏出门外，隐约看到前面两个女生向教室方向走来，是她。

　　不知道她们在交流什么，他就在教室前门站着不动。

　　过了一会，他迈开步子，迎着林晚她们的方向走去。

　　一场完美的、精心计算的“偶遇”。

　　他调整着脸上的表情，试图让眼神看起来足够专注，甚至带上了他惯常的、那点恰到好处的“深情”，期待能引起她的注意，哪怕只是一个对视。

　　然而，林晚正听着苏容晞说话，目光平静地掠过他，没有丝毫停留。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声极低、几乎含在喉咙里的气音，不受控制地逸出：

　　“靠”。

　　林晚似乎听到什么，疑惑地微微侧头，陈森已快步走开，便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晚晚？”

　　“没事。”林晚摇头。

　　“晚晚，就是你觉不觉得，苏容晞回想了一下，“刚刚陈森看你的眼神……怪专注的？加上之前他找你借水卡他是不是……”

　　　“没有吧，”林晚平静地阐述“他不也常和其他同学说话吗？”

　　苏容晞想了想，表示认同：“也是，他好像对谁都挺友好的，可能这就是班长的职责吧。”

　　“不过，他好像都没和谁红过脸。”苏容晞补充道，但也很快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抛诸脑后。

　　只是那份过于完美的温和，有时反而让人觉得有点琢磨不透。

　　上课前，陈森从后面推门而入，门被推的力度比平时稍重了些，周润此刻和前桌的李新异正为游戏里的事争得面红耳赤。

　　“别吵了行不行？”陈森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大家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所惊动。

　　齐刷刷的向后看，包括林晚。

　　只见他拿出数学书趴在桌子上，没有了其他动作。

　　周润看着陈森的反应，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察觉到对方眼底那点不同寻常的冷意“森哥，有什么事？你心情不太美丽啊？”

　　“我能有什么事。上课了。”

　　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拿着教材站在讲台上，拿起一根粉笔写着关于函数一节的内容，黑板上的函数像一个个跳跃的字符，组成一起。

　　像陈森此刻毫无头绪的心情。

　　他胡乱的掀开课本，发出一点刺耳的响声。

　　周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陈森没理会。

　　直到老师点名让他回答一道关于函数单调性的问题，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一脸茫然地站起来，暴露在全班的目光下。

　　连廊里那份纯粹的“无视”，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舔舐着他习惯于被关注和回应的神经。

　　他低头，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反复地写下一个名字，又迅速用混乱的狠狠线条划掉，黑色墨迹几乎要戳破纸背。

　　这门最需要冷静和逻辑的学科，却让他混乱的内心无所遁形。

　　而前排的林晚她的眼睛紧跟着粉笔头的移动，像追踪着一道思维的轨迹。

　　函数的图像，参数的意义，定理的推导过程……
　　笔尖在笔记本上落下，工整而清晰的步骤记录，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

　　她有听到老师点名叫陈森回答问题，也听到他站起来后那段短暂的沉默。

　　对于他刚刚的行为，林晚唯一的想法就是：班长也有状态不好的时候。而对于他刚刚几秒的沉默，只是因为老师提问，陈森同学未作答上来。

　　这个认知简单、客观，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这堂课的知识点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的四十五分钟里，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有不断被验证的公式和逐渐完善的解题思路。

　　当下课铃响起时，她合上课本。

　　这节课，听得很完整。

　　接下来的几节课里，林晚照旧。

　　黑板右上角的时钟，秒针正不紧不慢得走着最后的两圈。

　　表面上教室里还回响着老师做课后总结的声音，大家都松了弦，有的饭卡早已在手中微微出汗，有的合上书本一角，笔帽拔了又套上。

　　直到铃声打响，老师的下课还没完全说出口，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欢呼声淹没了所有宁静。

　　陈森第一个起身离开座位，心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火。只想尽快把人流都甩在身后。

　　在走廊视觉盲区的拐角楼梯口，速度太快，收势不及——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团温热的、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障碍物”。胸口被猛地一撞，震得他后退半步，倒抽一口凉气。

　　积攒的烦躁瞬间顶到喉咙，“没长眼……”呵斥的话刚脱口一半，却在看清对方是揉着胳膊的林晚时，猛的卡住。

　　所有火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尽。

　　视线落在她一双因受惊而睁得溜圆的、熟悉的眼眸里。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奔腾的人流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和无声的默片。

　　只有他们两人在楼梯口这个小小的漩涡中心，被迫定格。

　　“对不起！他几乎下意识地道歉，语气带着真实的慌张“撞疼了吗？我没注意……”

　　他抬起头，眉头担忧地蹙起，目光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关切。

　　林晚被撞的有些懵，胳膊还有些吃痛。

　　几秒后，后退几步，站好。

　　她听到陈森充满关怀的询问，习惯性的用平静包裹自己。

　　摇了摇头。

　　“没事，走廊人多。”

　　她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没有过多回应他的关怀。

　　在陈森看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对话。

　　“真不好意思，”他又重复了一遍，笑容有些发僵，但足够温暖。

　　“下次我一定注意。快去食堂吧，再晚好菜要没了。”
　　他甚至带了点玩笑的口吻，随后侧身让开道路，恢复那副熟悉的爽朗的笑容，试图让一切看起来更“正常”。

　　仿佛刚才那个在教室里阴郁烦躁、此刻又惊慌失措的人，只是他人的错觉。

　　林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陈森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一次失算，而已。

　　林晚察觉到刚刚和她走在一起的苏容晞不见了。
　　在刚刚，她们是一起在教室出来的，走着走着苏容晞在人群中没了身影。

　　兴许是去食堂了。

　　林晚正准备朝食堂方向走。

　　“晚晚，在这，我去买水了。一人一瓶。”

　　茶派，西柚和水蜜桃的口味。

　　“谢谢，容晞我还以为你去食堂了。”

　　“真服了！刚刚人太多了，被挤到一边去了，正好有点口渴，就去买了水，晚晚，我们快去食堂吧。”

　　来的有些晚了，窗口都排满了人。

　　一人一份西红柿炒蛋，一碗米饭，找了空桌。
　　另一边，周润和李新异正在大口地吃着饭。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周润，给我饭卡。”

　　“我去，森哥，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还以为你吃完了，就拉着前桌李新异来吃了。”

　　周润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饭卡。

　　他走的急，忘了拿饭卡。

　　“在这等着。”

　　端了满满一餐盘，两份米饭。

　　“今天胃口挺好啊？吃这么多，森哥。”

　　周润对陈森的食量了解，平时都是一份米饭，他有些反常。

　　李新异嘿嘿的笑，学起了周润，“森哥这么饿。”

　　“怎么，你管呢？”

　　陈森漫不经心地说到。

　　他一边吃，一边带着探究的兴味，回忆起走廊楼梯间的“小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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