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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胃炎
沈听澜从厕所出来,掏出手机在柜台账结。
“支付宝到账70元!”
四个人吃了70块钱,还行。主要是这一桌她吃的挺多。
结完帐,她也不急着出去,在自助售货机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沿着喉咙滚进胃里。
呼,超爽。
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接触过凉的饮品了,平时叶影管的特别严,凉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吃,调料味过重的也不能吃……
从小到大,她的衣食住行都在叶影的管控之下,几乎没有放肆的机会。但今天晚上的烧烤真的挺好吃的,极大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柜台处特别安静,靠在门框上,她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视线也不自主地往外,夏天天色暗的很晚,几抹残阳涂抹在天边,像一副橘黄色调的油彩画。
好美,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沈听澜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地抬头看过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了。过往的每一天,她的时间几乎都被各种辅导班和钢琴比赛占据。
没错,叶影和沈长风对她寄予厚望。尤其是叶影,她希望她的女儿优秀,最好是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他们希望她人见人爱,喜欢她听话可人。
她做到了,装的很不错。沈长风周围的商业好友一个个都夸她皮囊出众,性格懂事,学习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国内外都拿国奖。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就是一个空壳子,没有灵魂,没有生气。
呵。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
视线放平,眼神在男生身上顿住。
她这个视线刚好和男生相对,俩人之间几乎没有阻隔。
他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样子,翘着二郎腿,懒散随意,看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沈听澜知道,这不是贬义,而是一个人真正在放松自由状态下的松弛感。
视线里的男生身材劲瘦,一身宽松黑色体恤,袖子被他撸到最上方,胳膊肌肉线条紧实流畅。双臂交叉着,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嘴角时不时勾起。
眼神……
倏地,男生抬眸。
沈听澜愣了一秒,随后移开视线。掌心沾满水汽,又不自主地握紧。
心里在打鼓,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没有。
她没有看清男生眼里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神还挺有侵略性的。
他对她有很强的防备心。这一点沈听澜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发觉了,关于这个问题她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再拖延,沈听澜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邵聿呈也顺势起身。
看了眼手机,跟对面的两人说:“我们先走了。改天约。”
对面的两个男生统一回了句:“行。”
沈听澜朝他们笑了一下,说了句:“再见。”
话落,两个男生笑意在脸上放大,语调也柔了几分:“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邵聿呈收到了好兄弟的一个挑眉问候。
“……”
滚!
真是贱的没边了。
#
一路上,俩人沉默无言,沈听澜在心里犹豫了几百次,道歉的话在嘴里滚了好几十遍,就是说不出来。
“到了!”
男生熟练地输入密码,伴随着“咔”的一声,门开了。
沈听澜站在他后面,注视着男生的动作。玄关处,邵聿呈脱掉运动鞋,把鞋放到柜子里后,又拿出一双黑色拖鞋。
穿好后,觉得背后有一条灼灼视线。扭头,只见女生站的笔直,跟定身了似的,一脸沉默,像是有什么心事。
“有事?”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听澜心里骤然亮起一盏灯。心想,太好了,她还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呢。
“我……”
突然,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邵聿呈皱眉,掏出裤袋里震动的手机。
来电号码他烂熟于心。
摁下接听键,女人压低着声音说:“聿呈,我今天晚上得值班,有一个病人情况不太好,今天晚上手术医生得关注着她的情况。你跟澜澜说一声,你俩先睡,不用等我。”
“知道了,放心。”
梁静姝听到这句话,心情好了许多,欣慰地勾唇一笑。接着问
“对了,你俩今天在家相处的怎么样?你有没有欺负人家?我告诉你,澜澜她……”
不等梁静姝说完,邵聿呈直接回到
“嗯,好的。”
“嘀嘀-”
好什么好!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梁静姝不满。
臭小子,居然敢随便挂她电话。
邵聿呈懒得听梁静姝唠叨,后面的话术他猜也能猜到,无非是向他打听人家今天怎么样啊,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生怕自己怠慢人家了。
挂完电话,看见女孩还在那杵着。他突然恶作剧地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听澜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我想说……”
不等她说完,男人轻轻飘来一句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沈听澜:“……”
狗男人。
肯定是故意的,他还记着她骂他有病的事。
沈听澜嘴角肌肉放松,装不下去了。
她想骂人!
邵聿呈晃了晃手机,语气有点欠揍:“你梁阿姨刚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了。”
眼神里带着笑意,他一字一句
“晚、安。”
说罢,转身就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沈听澜咬了咬牙,纠结了几个小时的愧疚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弯腰脱鞋的同时,一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活该被骂!
-
凌晨两点左右,沈听澜感到一股难忍的疼痛从胃一直蔓延到小腹。她下意识地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按住肚子,意识朦胧。
几分钟后,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脊背处的布料也泛处潮意。喉咙里溢出痛苦地呻吟声,肚子好像被一双大手拧着,翻江倒海的痛不断袭来。
她忍着痛苦把床头的台灯打开,又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眼里好像有泪。
沈听澜伏在地上,头抵着毛绒绒的布料,后悔自己晚上吃了那么多烧烤,更后悔在柜台边喝的拿一瓶冰水。
昨天晚上的放纵让她肠胃炎又复发了。
她现在心里欲哭无泪。
完了。要是被叶影知道了又得把她好一顿骂。但是……但是她现在巴不得叶影能在身边……
怎么办,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得去医院。
前几次肠胃炎就没有能忍着忍着就好的先例。
梁阿姨不在家,那只有……
只有邵聿呈了。
她只能去找他
-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寂静地客厅里响起。
沈听澜虚弱地靠在门框上,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半蹲在地上,等着男人的回应。
几秒后,毫无回应。
她咬紧下唇,又“咚咚”敲了两下。
配合着几声呼喊“邵聿呈”
“邵聿呈你能听见吗?”
邵聿呈躺在床上,表情有些不安,眉毛拧着,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在做噩梦。
他亲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天真无害的女人靠近一个无辜的老妇人,利用人家的善良之心让老妇人把她带回家。结果,一到了老妇人的家里,她就露出了真面目。
女人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嘴角挂着诡异渗人的笑,笑时不经意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像吸血鬼一样,猛地扑向老妇人。转瞬间,老妇人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脖颈处赫然是两个可怖的血窟窿。
突然,女人的脸转向了自己。她嘴角还挂着温热的鲜血,望向他的眼神贪婪又危险。
下一个就是他!
关键时刻,他猛地惊醒。
好险,差点就被咬了。
“邵聿呈”呼唤声从门外传进来,女人的声音跟脸成功对上。
草!
这他妈不会不是梦吧?
沈听澜真是个吸血鬼?!
“咚咚咚”,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邵聿呈懊恼地揉了把头发,似乎在为自己的想象感到不可理喻。
谁特么大半夜不睡觉搁这敲门。
他家里进贼了?
打开灯,穿上拖鞋,他决定出去看看。
扰人清梦,管他是人是鬼都不行!
门刚一打开,一股重量让他后退了几步,抬手撑了一下,才不至于被门打到脸。
低头,借着光,他彻底看清了门外的场景。
沈听澜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吓人,眉头蹙紧,嘴唇紧绷。
邵聿呈愣了一下,立刻蹲下身,扶起地上纤细的人,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腿上。
“喂,你怎么了?”
沈听澜头伏在他肩膀上,嘴唇咬的很紧,几乎渗出血丝,艰难地回答:“肠、肠胃炎。”
说完,整个人彻底泄了力,似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倒在邵聿呈身上。
邵聿呈扶着怀里的人,手掌落在她肩膀上,护着不让人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
急诊室里,亮白的灯光打在沈听澜脸上,衬得人脸色更苍白。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梁静姝松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四十二了,又转向旁边俯身坐着的男生,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我在这看着。夏主任说没事了,现在人还有点虚弱,等人醒了就好了。”
静默了几秒,男生终于有了动静。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神色有点冷。
邵聿呈本来就属于那种冷酷型长相,给人一种很强的距离感,平时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凶巴巴的,所以他一般就表现出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尽量消解掉这种生人勿近,近距离接触有危险的的信号。
但此刻,他面无表情,眉头也不自主地蹙紧,让人直观地感到他的暴躁和烦闷。
“她妈知道吗?”
梁静姝如实回答:“暂时还不知道。”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放心,没事的。你叶阿姨不会在意的,这次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再说,你也是好心……
去的是萧逸他家的烧烤店吧。”
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接着说道:“他家的烧烤确实好吃,带澜澜去尝尝也行”
梁静姝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的儿子。她心里明白,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散漫不羁,其实心思细腻着呢。
人家姑娘平白因为自己的一顿饭,大半夜进了急诊,心里肯定不舒服。听刚才他问的那句话,她就知道这小子在为自己担心呢,怕因为这事叶影会生气。
过了半晌,邵聿呈才低低地应了句:“知道了。”
又问:“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保守估计要五天左右,病情……有点重。听澜应该是有肠胃炎病史。”
听完,邵聿呈不再说话。
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她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梁静姝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你先回去休息。”
坐上出租车,一股难言的烦躁涌上心头,邵聿呈颇为暴躁地“啧”了一声。
晚间的情景又在脑海里浮现。
他能看出来她的犹豫,但是因为那句“是不是有病”,莫名觉得不爽。
平时他根本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更别提和一个女孩为难了。但是……怎么遇见她就不受控了呢。
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肠胃炎,还以为她单纯是因为觉得跟陌生人吃饭尴尬,所以站在那想了半天。
操!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跟一个来他家借宿的女生较什么劲?
还有她不能吃就说不吃呗,他是什么只要别人忤逆就暴起打人的恶霸吗。
烧烤、恶霸……
思绪一转,又想到在玄关处的对话,好像明白了……
所以她是为了要跟他道歉或者说感觉愧疚,才答应跟王萧逸他俩吃烧烤,是事实她为了下午那句“你是不是有病”被迫妥协。
操操操!
他真是畜牲。
邵聿呈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觉得操蛋过,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不应该是一个明明跋扈嚣张却又故作乖巧听话的假人吗?
他还是觉得怀疑。
又很无耻地猜测——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无论怎么样,他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这半个月,不想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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