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新淬胭脂烫

　　药铺里，阿阮正踮着脚，试图将最上层的一个药材抽屉推回去。抽屉有些卡涩，她试了几次未能成功，鼻尖微微沁出细汗。
　　谢韫不在铺子里，似是又被哪家楼子的姑娘请去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大半扇门，逆着光，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南国温软的夕阳仿佛都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寒气。
　　药铺里特有的温馨药香，瞬间被一股裹挟着遥远风沙和铁锈气息的冷风冲散。
　　阿阮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来客。
　　逆光中，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觉那身影如山岳般沉凝，带着一种与这胭脂巷格格不入的粗粝与血腥气。她心头莫名一紧，扶着药柜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萧断鸿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瞬间就钉在了她的脸上——尤其是她的额头。
　　细密的刘海因她刚才的动作有些散开，那一点鲜艳欲滴的朱砂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夕阳余晖和他冰冷的目光下。
　　一模一样！
　　与他怀中那张被匕首洞穿的画像上的痣，分毫不差！
　　空气仿佛凝固了。药铺里只剩下外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声。
　　阿阮被这陌生人看得浑身发冷，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像是在审视一件死物，或者……一个即将被猎杀的目标。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茫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迅速低下头，用手语比划着——示意老板不在，问他有什么事。
　　萧断鸿对她的手势毫无反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点朱砂痣，胸腔里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怒火、愧疚、还有那未尽的《破阵子》的悲凉，在这一刻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向前踏了一步。
　　靴底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得让阿阮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找……”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未曾说话，每一个字都磨得人生疼，“……毒菩萨。”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砸在静谧的药铺里。
　　阿阮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惊慌瞬间被极大的震惊所取代，但仅仅是一瞬，又迅速被更加浓烈的、不知所措的茫然覆盖。她拼命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急急地摆手，表示自己听不懂，也不知道什么“毒菩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带着笑意的声音：
　　“哟，真是稀客啊。我这小药铺，何时惹得北地的孤狼上门寻仇了？”
　　谢韫摇着那把描金扇，斜倚在门框上，不知何时回来的。他笑吟吟地看着萧断鸿，目光却敏锐地扫过他按在刀柄上的手，以及阿阮那煞白的小脸和额间无比显眼的朱砂痣。
　　扇子轻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刀尖，已撞上迷香。
　　修罗场与温柔乡，仅一门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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