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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放晴。
季秋雨戴着耳机听音乐,时不时跟着哼两句。礼寐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
“你嗓音挺好听的。”
“是吗?”季秋雨转过身子:“谢谢夸奖哈。”
“对了……”礼寐伞欲言又止:“能不能……”
“借我一下你的电子琴。”有说法说,乐器是拥有者的小老婆,所以礼寐伞担心季秋雨不同意。他原本也不会借,只是好巧不巧,今天从琴房回来之后才发现作业里的错误。借琴实在是万不得已。
“可以啊。”季秋雨干脆利落地把琴搬过来。礼寐伞立马小心翼翼地接住。
“你说我当歌手怎么样?”季秋雨一边搬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哪有插座?”
“过来这里。”礼寐伞接上电线:“我支持。”
季秋雨伸手随意弹了几个和弦,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应该要用钢琴音色吧,我给你改过来。”
“刚刚这是什么音色?挺好听的。”
“Rhodes。”季秋雨回答道:“还有提琴音色呢。”随后展示了一下这陪了他3年的合成器的“强大”性能。
超亵渎,季秋雨想到。
“这小提琴音色太假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录音的。”礼寐伞皱着眉头道。
季秋雨如愿达成了目的。他喜欢看礼寐伞被刷新认知的表情——像个老学究一样皱着脸,仿佛看到学生浪费纸张的论文一样的表情,太好笑了。
“好呀好呀,我一定写一段超帅的solo给你拉。”尽管礼寐伞的语气认真,季秋雨还是把它当做玩笑,所以也半开玩笑地应着。季秋雨把音色调回钢琴,然后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碎步退出房间。
写小提琴solo,外加自己唱歌,似乎挺有意思的,季秋雨想到。正想着,心情越发雀跃起来。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马上打开软件开工。“要是写的很好就重新邀请他给我录音,反正他自己说的,有大佬不用白不用。”季秋雨暗自想到。他兴致勃勃地写了半天,从头播放时却发觉不对。
“好难听好难听好难听!”季秋雨发狂一般把所有音轨删了,随后躺倒在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季秋雨这幅样子已经在合住的2个月中发作过不下10次,礼寐伞已经见怪不怪了,恐怕路过的礼寐伞能从他的古典情怀中掏出一把嗅盐给他。
礼寐伞缓慢靠近装死中的季秋雨,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对了,我下周要去国外比赛,和你说一声。”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连说话的声调都比平时高。
季秋雨立马复活,也替他高兴:“加油哇!”
“我要准备一把备用的弓子,想请你和我一起去选一下,有空吗?”
季秋雨努力压着嘴角,装作平静。心里却是心花怒放。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的音色审美被他认可了。季秋雨想不到,从未让他听过自己琴声的礼寐伞,居然邀请他为重要的比赛一起准备。他此前总还以为礼寐伞觉得他听不懂古典乐,所以总不让他听。这时候也顾不上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的事实了,他实在想去。
“我这一周都是空的。”季秋雨极力掩盖着声音里的喜悦,回答道。却没在意礼寐伞在听到他回答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背在背后的双手也放松下来。有时他也想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挑选琴弓这种事,他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却还要麻烦别人。
可自己的琴声,究竟是什么样的?礼寐伞已经不清楚了。正好借此机会,测试一下。
于是,两人第二天便来到了礼寐伞常去的乐器店。
琴声响起来的刹那,季秋雨几乎屏住了呼吸。礼寐伞试音用的是《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简称门小协。因为开头是高把位演奏,所以试音时常拉。
琴声如流水般连贯地倾泻而出,又带着紧张感,叫人忍不住探究之后的乐句。
然而礼寐伞在这时候停下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季秋雨纵使对这戛然而止感到不爽,也没法抗议——毕竟他们今天是来试弓子的,不是礼寐伞的个人演奏会。
什么时候要买张票,听他正经拉完全曲,季秋雨暗自想到。随后道:“你要不先用你自己的弓子拉一遍,我好对比着选。”
“好。”
礼寐伞同样的曲子拉了七八遍,两人终于把范围缩小到两支苏木弓之中。
“感觉差差不多啊……”季秋雨思考到:“你觉得呢?手感怎么样?”
“差不多啊……这下难办了,要不我再试试别的弓法?”
“好啊。”多听一点就是赚到,季秋雨想。然后礼寐伞光速一般试完了各种炫技弓法——跳弓,抛弓,连顿弓……总之一个比一个难。季秋雨看的目不转睛。他从前只知道礼寐伞是专业学生,技术很好,却不知道有这样好。
一旁的店主老爷子笑眯眯地走过来:“别看小伞现在这样,他以前还拿过国际比赛的金奖哦……”
“都是以前的事了。”礼寐伞忙道,似乎不想让他知道。季秋雨觉得有些疑惑。虽然他在演奏上的确不算内行,但也能听出礼寐伞的技艺精湛。可店主老爷的意思却好像是他退步严重似的。
“小伞现在也很厉害哦。”季秋雨道。
嘿,这句小伞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挺顺口。
这搞得礼寐伞坐立难安,红着耳朵扭过头去,不去看季秋雨。方才才心惊胆战地演奏完一连串高难度乐句,大脑正发空呢。室友居然叫自己小名。除了从小熟识的店主老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当然,别扭之余,心里莫名暖暖的。他也知道,店主老爷一直对自己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每每在他面前拉琴,总会得到“没有灵魂。”的评价。礼寐伞其实不太理解所谓“灵魂”应该怎么表现。对他来说,拉琴不不是那么玄妙的事情:把弓放在弦上,轻轻拉;在该强的地方强,在该弱的地方弱。这是属于童子功的理所当然。
最后礼寐伞心不在焉地从那两把大同小异的弓里随便选了一把,两人就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去了。
“想吃什么呀小伞~哥哥请你吃~”季秋雨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路上一直小伞小伞地叫着,礼寐伞不厌其烦。开始的时候还尝试反抗,但随后意识到,自己根本拗不过这流氓,便也随他去了。反正他确实比季秋雨小一岁,倒也没什么问题……
正想着,耳边突然飘来一句:“小伞,我给你点个儿童套餐……”
“走开吧。”礼寐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删掉点单栏里那醒目的一道儿童套餐,季秋雨甚至还贴心地备注了要粉色的赠品玩具。礼寐伞为几个瞬间前的自己感到不值,居然还为这人开脱。明明都是成年人,怎么季秋雨心智还跟个小孩似的,幼稚。他反手把自己的饮料改成了需要加3元的那款。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礼寐伞从接到比赛通知那一刻就风雨欲来的忧郁也被搅散了。快餐店暖黄色的灯光也似乎在无意之间温暖了他,在夜风徐徐的夜晚,他独占了这一份幸运。
恍惚之中,礼寐伞觉得,和季秋雨有些意外的相遇,或许是命运给他的礼物。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径直回了家。礼寐伞弓着腰把一叠T恤衫铺在行李箱最下层,缓慢地收拾着行李,季秋雨站在他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
“我说,你有必要一直看着吗?”礼寐伞不爽道。这人已经在这盯着自己一个多小时了,搞得他收几个东西就得狐疑地往这边瞟一眼,效率极低。
季秋雨心里也苦,他本来想问有关礼寐伞小时候的事的,又想起他不愿开口的神情,担心提起陈年旧事会不会影响他比赛的心态。明明都走到他门口了,却犹犹豫豫不敢问:“哈哈……没什么,你忙你的好了。”
周三,礼寐伞出发去比赛,季秋雨送他到了机场。
“在国外注意安全。”
季秋雨抬头看着略过城市上空的飞机云,才发现天气是如此晴朗,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色。他莫名觉得有些怅然,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像这蓝天一样,而现在那架飞机也飞远了,只留他在原地张望。
他或许永远无法飞向这蓝天,他想。这其实是一个现实到不能用蓝天白云的意象类比的事实——他陪礼寐伞去挑的那把琴弓,8万,那只是一把备用弓。
他决心先不去想这些问题——至少他这一刻享受着音乐,那就足够了。
他的理念一直是享受当下。
回到公寓,他第一时间坐回了桌子前,熬了一整个大夜,做出了一个他相当满意的demo。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他在座椅上崩溃发癫时的挣扎。他仿佛就是知道下一个音符应该是什么一样,飞快地完成了。他给狐狸,还有几个相熟的圈内朋友都发了一遍,他们无一不赞叹:“简直是神作。”
之后的几天,他忙碌地东奔西跑,终于把它完善成了一首能发布的曲子。他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布键,随后躺床上补觉——他这几天都没睡好。
第二天中午,是疯狂的消息铃声把他叫起来。
“oi,兄弟,你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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