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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触
面试结束后，整整3天都还没有消息。
赵睿每天都焦虑地叫唤好几遍，生怕自己梦寐以求的帅气辩手梦想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相比之下，陈辞就非常悠闲了，每天依旧是上课、吃饭、睡觉三部曲循环播放，丝毫不担心自己的面试表现。
毕竟给某人留下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否则不会被邀请去选拔赛，陈辞臭屁的想。
此刻，臭屁精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宿舍椅背上刷着某音，企图借此消减一下高等数学这剂强效安眠药的瞌睡功效，显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上一场辩论里大谈特谈短视频对当代青年的危害。
宿舍里忽然有人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赵睿一下兴奋地从隔壁床上弹起来：“校队名单出来了啊啊啊！”
陈辞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说，进了？”
“进了进了！”赵睿高举手机，把自己的名字反复放大又缩小，再三确认之后激动地在宿舍里连蹦带跳转了三圈，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活人，还是个帮了忙的大活人，于是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辞哥，多亏你带我练啊！”
陈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那是，多亏了你整个周末吵得我不得安宁。”边说边打开微信，点开群里新鲜出炉的名单：
赵睿、陈辞、钱昊……后面跟着几个不太熟悉的名字。陈辞本就属于喜欢跟人出去玩凑热闹的人，去社团正好趁机认识些新朋友。大学生活嘛，本就该多姿多彩，广结良缘。
正想着，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沈达之邀请你加入群聊。”
陈辞稍稍一愣，随即看见【安大华辩大家庭】几个字出现在了自己的对话框里。紧接着是一条私信：“明晚七点，502开队会。”
来自：“Shen”
赵睿眼尖瞄到一眼：“辞哥你这什么待遇啊？队长亲自给你发消息？”
陈辞迅速锁了屏幕，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概因为是他面的我吧。”说完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佯装找东西，实则悄悄换了个没人能看见的角度，再次点开聊天框。
一向妙语连珠的陈辞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复，更不知道要不要去。手指在聊天框里敲敲删删，反复折腾了好几分钟，最后勉强发出一个萌萌的“ok”小猫表情包。
或许，这次会不一样呢？
或许这次的家不会散呢？
或许……还能站在聚光灯下吧？
这样患得患失，犹豫不决，大概是每个少年人的必经之路。无论大事小事，统统先纠结一番，再鼓起勇气走下一步。
于是第二天晚上，陈辞第一次没有被赵睿拽着去安大辩论队，而是自个儿长腿主动自觉地走过去的。
可喜可贺！
教室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白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安城大学华语辩论队迎新”。桌椅井然有序，配着灯光和一众队员，尽管设施陈旧，倒也多了一些温馨。
桌椅前，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正捧着一包原味薯片给队员分发。他眼睛半眯着，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硬是把二十几岁的年纪过出了弥勒佛的样子。见陈辞他们进来，他赶紧把嘴里的薯片咽下去，嘴角沾着些薯片渣招呼道：“新来的小朋友？挺早的啊，坐坐坐，我是这个……呃，现任执行教练孙柏言。三年前安大本硕毕业，现在偶尔回来看看大家。”
这番客套话说得颇为不情愿，尤其是“现任教练”四个字，一带而过。
“孙教练好。”陈辞礼貌回复。
“言总不喜欢别人叫他‘教练’，”吴笑然正好迈步走进来，随手将皮包往桌上一甩，“老觉得这么叫显得又老又生疏，对吧孙教练？”
“对对对，你们随便叫，直接叫名字也行，”孙柏言嘿嘿一笑，“反正往年轻了喊就对了！”
……果然，男人一旦年纪上去了点就格外敏感。
陈辞配合地轻笑两声，视线随意地在教室内扫了一圈。除了沈达之、赵睿他们几个熟面孔之外，还有十几个陌生的面孔，一半人穿着统一的队服，聚成一团一团的，聊得火热，另一半则零散着各坐一方低头玩手机。
七点整，沈达之推门而入，穿着藏青色队服，袖口整齐挽起。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各位，没能提前到。”接着环视一圈，“欢迎大家回到辩论队，也欢迎新朋友加入。我是沈达之，今年的队长。不出意外的话，之后的社团课也会固定在这个时间，每周五晚上七点。今天主要来介绍一下新老朋友们和社团计划。七点半会跟我们的大教练周贺学长视频会议。”
“周贺”两个字一出，陈辞突然眼睛一亮。
周贺？那个6年前华辩世界赛的冠军周贺？陈辞刚学辩论的时候，刷到过这位明星辩手的视频，他的名句切片视频现在还广为流传。周贺极具个人风格，反应极快，质询扎实、精准、一针见血，但表述又不失风度，甚至有时候是华丽。这对于当时小小年纪刚刚进入辩论队的陈辞来说，简直是神一样不可高攀的存在，数都数不清多少次逐帧分析过他的比赛视频。
只是还在陈辞高中时，就听说他已经出国深造，没有再回安城大学了，当时还一度传出他们内部不和的传言。
能见到他，看来这一趟算是来值了。
孙柏言擦了擦嘴角的薯片屑，往衣服上蹭了蹭手，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简单说一下，本学期会有三次较大型的赛事，第一次是最近的安城新生交流赛，各个大学都会参加，欢迎大家踊跃报名。第二次是省赛，需要进行选拔，一共六个名额，两周后开始选拔赛。最后是寒假的全国赛，也需要结合大家的表现来决定选拔名单。”
或许是因为自带弥勒佛气质，孙柏言说什么都给人一种轻松感，但因为他的身份和语气，让人又不得不重视他的话。
“哦对了，忘了给新朋友自我介绍！”孙柏言一拍脑门，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叫孙柏言，几年前毕业的，也是安大的辩手，请大家多指教啦。”
沈达之斜斜瞟了一眼他装清纯男大学生的嘴脸，继续说：“除了正式比赛，社团内部平时每周都会有一次训练赛。外赛名额的选拔，也会综合参考大家在平时训练赛的积极性和具体表现。”说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有人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
“哎哎哎，还有个最重要的没讲！”孙柏言立刻插话，“咱们每个月还有社团大团建呢！包括但不限于火锅、烧烤、爬山、旅游、KTV、民宿轰趴、保龄球、羽毛球……反正大家能想到的活动我们都可以安排，大家如果有什么新的团建想法，也随时可以告诉社团行政人员。具体就是我、沈达之、吴笑然或林铃，等一下笑然和小铃也自我介绍一下。”
“每月的团建是社团统一组织的活动，不过平时大家私下也会一起聚，没什么差别。有任何想法欢迎随时来提。”坐在第一排的吴笑然卷发一甩，椅背一转朝向后座，十指交叉搁在翘起的长腿上，微笑着扫视大家，“好了，接下来是自我介绍环节，行政人员和老成员先来。我打个样吧，我叫吴笑然，心理学大四，狮子座，今年的副队长。平时喜欢喝酒聊天，欢迎大家随时找我约一杯。”说完，她向第二排角落的女生抬了抬眉示意。
那女生一头齐腰长发和齐刘海，看看吴笑然，然后抿抿嘴，细细的声音从座位上传来：“大家好，我是林铃。是大二的，哲学系。”说完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小铃主要负责社团后勤工作。”吴笑然帮忙补充一句，继续张罗其他老成员们自我介绍。沈达之则在讲台上摆弄着电脑和投影仪，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教室里的情况。
等老成员介绍完毕，又互相开了几句玩笑，正好到了七点半。周贺那张清秀的脸庞适时出现在大屏幕上。
“哈喽大家，我能看到你们，你们看我这边画面清晰吗？”屏幕里的人微微靠近镜头，笑容温和。
“学长好，非常清晰。”沈达之向后退了几步，也进入了周贺的镜头范围，“我们刚刚完成老成员的介绍，新朋友们还没来得及开口。”
陈辞正沉浸在能与昔日偶像视频的喜悦里，忽然听到屏幕里传来温暖的声音：“太好了！我也正想认识一下新朋友们！那谁先开始呢？”
偶像果然不仅实力强大，人也温柔亲切。
沈达之像是看出了什么，朝陈辞露出一个难得的浅笑，说道：“从坐在最中间的开始吧，陈辞，你先。”
陈辞赶紧站起来，一改往日的散漫样子：“周贺学长好！大一物理系陈辞。”
接着是赵睿、钱昊、和另外的一男一女，加上陈辞一共5个人。
“咦，新人名单不是有6位吗？”赵睿挠挠后脑勺。
“可能人家不想来呢？”陈辞心情好，本着事事有回应的态度敷衍道。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周贺开始讲话，内容既不是陈词滥调的客套话，也没有冠冕堂皇的激励言辞。
“我刚加入安城辩论队的时候，也和大家一样，对辩论有着好奇心，想站在台上，想赢，当时就是一腔热血。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最难得的不是赢，是愿意撑过那些想放弃的时候。”
屏幕那端的周贺语气不急不缓，嗓音温和而坚定。
“大家会遇到很多时候觉得自己不行、觉得别人要强上太多，也会觉得队里有内耗、没配合、没资源……但只要你还想站在台上，想再说一点点、赢一次，不管台下有没有人听，其实这场比赛就还没结束。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希望大家都能像第一次打比赛那样，纯粹的享受辩论的游戏。”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最重要的是，台上台下都有人和你一起，哪怕你们只是因为辩论相聚，看起来只是一群陪你一起研究论点、一起点外卖加夜训的人。那些想撂挑子不干的时候，能有人拍拍你的肩膀再扶你一把，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教室里变得非常安静。
沈达之抬起头，正好看见陈辞低着头盯着桌面，眉头微微皱起，平时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藏在睫毛下，透出几分专注认真来。
他忽然意识到，陈辞不是在走神，他听进去了。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啦。我们辩论队不讲究论资排辈，提倡平等自由，学期中大家随时可以来找我交流。达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安排啦。我先下线了，等回到安城再找你们聚一聚。”
视频断开，周贺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中，只留刚刚那些话余音绕梁。
“好，谢谢学长，之后见。”沈达之回过神来，眸色深了几分，“周贺学长也是我们的总教练，会在大赛中帮助我们备赛。”
“下周五晚上会有第一次训练赛，每队四个人。辩题和具体赛制我刚刚已经发到群里了。”
沈达之话音刚落，吴笑然便俏皮地挑眉提醒众人：“新生们最好都准时参加，要请假的提前和我说一声。其他老队员都已经报好了名。”
孙柏言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接话：“你们沈队和吴队也会亲自下场，要是有谁敢放鸽子，立马取消下次团建资格！”
……这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还真是配合默契得很。
陈辞倚在椅背上，低头刷着手机，沈达之刚好把练习赛的分组发进了群里。一共四组十六人，他被安排在第一组，持正方。
【对阵：组1 vs 组2；组3 vs 组4】
【组1：正方——陈辞、赵睿、沈达之、蒋毅】
【组2：反方——钱昊、林铃、徐晓雪、吴笑然】
陈辞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沈达之收起电脑，从讲台前走下来，手里还拿着几份准备发给新生们的备赛资料。陈辞盯着群里的消息，忽然一阵淡香传入鼻腔。
闻起来像是带着一点绿意的檀香。
陈辞猛然抬头，发现香味的主人在他跟前停住脚步，递过去资料，低声问道：“待会儿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赵睿八卦地瞄了两人一眼，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刷手机。
资料传递的瞬间，两人指尖轻触，沈达之指关节几乎是本能地一缩，而陈辞只是略略一怔，他指尖那点微热的触感却在沈达之冰凉的手上残留了一瞬。沈达之立刻把手收回，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温度压下去。
刚刚触碰到的指尖凉意转瞬即逝，陈辞看着这张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脸，脱口而出：“当然，沈队想找我，随时有空，乐意奉陪。”
赵睿在旁边听得瞳孔一震——他这位高中同学以前从不调戏人，顶多只是戏耍骂骂人，什么时候变花花公子人设了？
而且调戏的对象竟然还是个男人？！
沈达之却好像自动过滤掉了这些调侃的话。识别出“同意”的信号，点点头道：“行，那你稍微等我一下。”
等资料发放完毕，教室里的人也慢慢散去，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身后还传来孙柏言边收拾东西边嚷嚷的声音：“哎，家人们别忘了投票啊！下周的团建到底是去火锅KTV还是玩剧本杀，想吃火锅的赶紧踊跃一点啊——”
教室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将喧闹声一起隔绝在了身后。走廊里，一盏老旧的灯来回晃动，灯光昏黄温柔，气氛静谧安然。
陈辞靠在栏杆边，微微歪头望着沈达之：“怎么了，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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