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见欢

　　“谢谢。”她轻声说。

　　“嘿嘿！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赵宣阳此时也从旁边走过来，看见两人的穿着不禁赞叹：“我靠，你们俩这也太搭了，女美男俊的，啧啧啧，王姐真会选人。”

　　此时有工作人员来催场，走之前余妍妍和赵宣阳朝他们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下一个节目，高二（1）班，许迟名、梁见欢，作品《致橡树》。”

　　虽然做足了准备，可听到自己即将上场的消息梁见欢还是不免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

　　而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别怕，”许迟名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就跟我们练习时一样。”

　　他的指尖只是短暂地接触了她的皮肤，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奇异地抚平了一些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看着我就行。台下都是南瓜。”

　　梁见欢被逗笑，看着他笑容里的鼓励和镇定，那颗狂跳的心竟然真的慢慢落回了实处。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幕布缓缓拉开。

　　强烈的舞台灯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

　　许迟名率先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比平时更加低沉有力，带着一种坚定的质感：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梁见欢接上，她的声音很稳定，清澈而柔韧：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他们交替着，声音渐渐融合。
　　他诠释着铜枝铁干的坚毅，她演绎着红硕花朵的柔韧与深情。

　　当念到“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侧身，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刻，台下似乎变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图书馆角落。

　　最后一句。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两人的声音合二为一，然后同时收住。

　　音乐尾声渐消。

　　礼堂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屋顶。

　　灯光太刺眼，梁见欢有些恍惚，只感觉手腕再次被轻轻握住，许迟名拉着她，向前一步，向台下鞠躬。

　　掌声持续着，她甚至能听到台下余妍妍激动到破音的喊声：“梁见欢！许迟名！太棒了！”还有赵宣阳响亮的口哨声。

　　下台的时候，她的腿还有些软。

　　幕布合上的瞬间，她感觉许迟名的手指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腕，然后很快松开。

　　“看吧，”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我说了，没问题。”

　　梁见欢抬起头，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出所料，他们拿到了第一名。
　　奖状被许迟名接过，他却很自然地将它递到了梁见欢手里。

　　梁见欢怔怔地低下头，目光落在奖状上。鲜红的印章，墨黑的字体，并排写着的两个名字——许迟名、梁见欢。

　　这两个名字紧紧靠在一起。

　　台下，余妍妍和赵宣阳比他们还激动，击掌庆祝的声音比谁都响。

　　她抬起头，恰好撞上许迟名看过来的目光。他嘴角扬着，那笑容比舞台顶灯还要耀眼。

　　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被一种饱胀的、温热的、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原来，并肩站在光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
　　“来来来，欢儿你快看！”

　　梁见欢领完奖一下台就看见余妍妍又晃着手机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手舞足蹈。

　　“树洞！快看树洞！炸了！彻底炸了！”余妍妍的声音因为太为朋友感到激动，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刚刚停住脚步的许迟名和跟过来的赵宣阳，兀自把手机屏幕亮给梁见欢。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点赞评论最热的九宫格照片。

　　最中间C位的那张，抓拍得极其精准——正是他们朗诵最后一句，目光交汇，微微侧身相对的那一刻。

　　舞台灯光柔和，梁见欢穿着那身碧色旗袍，微微仰头看着许迟名，而许迟名正低头看梁见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两人之间那点难以言喻的拉丝氛围，被镜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配文是：【高二（1）班神仙组合！《致橡树》封神！颜值与实力双爆表！这CP我先磕为敬！】下面的评论已经在飞速刷新。

　　“啊啊啊！拍得太好了吧！”余妍妍激动地摇晃着梁见欢的胳膊，“你看这条评论‘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还有这条‘学长学姐原地出道吧！’，还有还有……”

　　梁见欢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机推开，却又忍不住瞥向那张照片，心跳失序。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极其自然地从余妍妍手里抽走了手机。

　　是许迟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就站在她们旁边，正垂眼看着屏幕，眉头微微挑着。

　　余妍妍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正主之一就在眼前，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又耐不住性子观察他的反应。

　　赵宣阳也凑了过来，勾着头看，嘴里发出夸张的“哇”的一声，挤眉弄眼：“许迟名，可以啊！这拍得跟婚纱照预热似的！”

　　许迟名没理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看下面的评论。

　　他的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嘴角好像有那么一点极细微的、上扬的弧度。

　　过了几秒，他把手机递还给目瞪口呆的余妍妍，语气听起来挺平淡，甚至带着点惯常的随意：“拍得不错。”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旁边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梁见欢，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就是某个人，看起来好像快紧张得同手同脚了。”

　　梁见欢听到这话抬头瞪他，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宛如小猫炸毛的模样。

　　“我才没有！”她小声反驳，底气却不足。

　　赵宣阳在一旁爆发出大笑，余妍妍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许迟名看着她羞窘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住，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抬手，像是想揉揉她的头发，但看到她精心挽起的发髻，动作在空中顿了一秒，最后极其自然地落在了她手中的奖状上，用手指弹了一下。

　　“走了，”他收回手，插回裤兜，转身朝后台出口走去，语气轻松，“第一名，是不是该有点表示？请喝饮料不过分吧？”

　　赵宣阳立刻跟上：“见者有份！课代表，我要喝最贵的！”

　　余妍妍挽住还在发愣的梁见欢，赶紧跟上：“等等我们！”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出礼堂，傍晚微凉的风吹散了后台的闷热和躁动。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迟名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不大，似乎有意无意地压着速度。

　　赵宣阳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复盘着刚才台上哪个班的节目最拉胯。

　　余妍妍紧紧挽着梁见欢的胳膊，还在兴奋地翻看校园墙下面的评论，时不时念出一两条特别夸张的，比如“三分钟我要这个学姐的全部信息！”或者“这两人不结婚很难收场”，念完就自己先笑得东倒西歪。

　　梁见欢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只能小声求饶：“妍妍你别念了……”

　　“干嘛不念！多好玩啊！”余妍妍笑嘻嘻的，“你学学许迟名，淡定点。”

　　梁见欢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面的背影。

　　许迟名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侧过头来，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嘴角弯了一下，又很快转回去，继续听赵宣阳扯淡，仿佛那些起哄和他毫无关系。

　　可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就越是让梁见欢心里像揣了只小鹿，七上八下。

　　小卖部就在操场边上。许迟名很自然地停在冰柜前，拉开玻璃门，回头问：“喝什么？”

　　赵宣阳毫不客气：“必须冰可乐！庆祝一下！”

　　余妍妍：“我要蜜桃乌龙！”

　　许迟名拿出饮料，最后目光落在梁见欢身上。

　　梁见欢刚要开口说“我都可以”，许迟名却已经转过身，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她常喝的、牌子有点冷门的茉莉清茶，递到她面前。

　　“给，”他的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无数次，“这个对吧？”

　　梁见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冰凉的瓶身瞬间驱散了手心的黏腻。她小声说：“……谢谢。”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这个？
　　她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喝过。

　　正当梁见欢想要付款的时候，许迟名却抢先一步伸出了校园卡。

　　“不是我请吗？”梁见欢疑惑。

　　“怎么能让女生付钱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凑近她耳朵，“要是真想请的话，下次单独请我就好。”

　　赵宣阳“啧”了一声，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表情暧昧。余妍妍则在一旁悄悄捂嘴，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许迟名像是没看见他们的挤眉弄眼，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然后他很自然地从梁见欢手里抽走那张一直被紧紧捏着的奖状。

　　“这个，”他把奖状卷起来，拿在手里，“先放我这儿。”

　　梁见欢：“……啊？”

　　许迟名挑眉：“不是要请客？奖状抵押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卷筒，眼里闪着光，“怕你赖账。”

　　“我哪有……”梁见欢小声嘟囔，心里却因为他这个有点幼稚的举动泛起一丝奇怪的甜。

　　奖状被他拿走了，好像那份沉甸甸的喜悦和荣光，也有了另一个人分担和保管。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绚烂的晚霞。四个人并排走在回教学区的路上，影子交叠在一起。

　　赵宣阳和余妍妍还在前面吵吵闹闹。

　　许迟名和梁见欢稍稍落在后面，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谁也没说话，空气里却不再有之前的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安静的默契。

　　梁见欢偷偷侧过脸，看向身边的少年。

　　他正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利落，手里随意地转着那张卷成筒的奖状，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风吹起她旗袍的裙摆，也吹动他白衬衫的衣角。
　　她低下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茉莉清茶，清甜的味道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

　　那个傍晚，奖状、冰饮、好友的嬉闹、校园墙上的起哄，还有身边那个人自然而然递过来的饮料和拿走的“抵押品”……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青春里最鲜明而温柔的印记。

　　直到多年后，还是依然值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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