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海野，萤？”御幸一也皱眉。
　　刚从超市出来，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天色昏沉，这里离家只需穿过两条街道，他不知道爸爸那边完工没有，袋子里装着要用的食材，他望向远处，只要沿着店铺门檐下的那块空地，应该很快就能回到家里。
　　呼出两口浊气，因阴雨天而变得沉闷的室内让他有些心绪不佳，他小跑着拐回通往家门前的那条小路，却看到不远处有一团浅色的物体挡在前面，走进一看，竟然是人。

　　海野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同班同学。
　　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图书影音店的老板抱歉的通知她想要的那盘磁带缺货，告诉她可以到这边的一家老店找找。
　　店员刚把打包好的磁带递给她，窗外就闪过一道白光，之后传来轰隆隆隆的闷响，拿着东西走出店门，没走几步就被大雨和雷鸣困在角落。
　　街道渐渐变得冷清，她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避雨。

　　“你……”他差点问出你在这里做什么的废话。
　　她起身，“你要过去吗？”
　　“呃……嗯。”他回头看看，路上没剩几个行人，雨幕将他们和对面的商铺切割成两个世界。

　　雷声震耳欲聋，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头皮发麻，与其说害怕雷声，不如说黑压压的天空让她一瞬间产生了窒息的错觉。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你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好像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又有点不太妥当。
　　海野摇摇头，“等雨小一点我就能跑到地铁站。”
　　他看着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欸？小也呀。”
　　“啊～婆婆。”
　　路过旁边印刷工坊时，老板娘惊喜的叫住了他。
　　“你放假了呀。真是好久不见，快进来，到里面避避雨。”
　　“不了，我就要回去，不麻烦您了。”
　　“没事的啦小也，我还准备了几盒自己做的小菜，说一会儿给你爸爸送去，没想到下起了雨，正好你路过一起带回家吧。谢谢你爸爸帮我把那台旧家伙修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接过婆婆塞到他怀里用布包好的便当盒，有些为难，在婆婆的再三劝说下，不好意思的道了谢，转身走出店门。
　　“呀呀～这小家伙真是年年都在长大，真好啊。”

　　“我，我家就在前面，你要不要先去避避雨。或者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伞？”
　　从店里出来，御幸一也看到那个身影仍站在原地，他揉揉头发，叹了口气。
　　去而又返，她的表情依旧。

　　“小心，台阶有些高。”
　　打开房门，他率先走在前面，脱了鞋站到凳子上打开顶柜寻找未拆封的毛巾。
　　“我记得在这里，稍等，我找下毛巾。”
　　看到角落的那双女士拖鞋，他的动作停顿片刻。
　　最后，他合上柜门，“抱歉，好像没有多余的女士拖鞋，不知道你介不介意用这双。”
　　他在她脚边拆开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她正想说，不用麻烦了，我借了伞就走。
　　他瞧出她的窘迫，从手臂间抽出一块毛巾，打开包装递给她，“擦一下吧。”
　　手指无意间触到她的手背，传来一抹冰凉，海野的身体微微发僵，动作犹豫的接过毛巾，几不可闻的道了声谢。
　　他没再管她，给她指了餐桌旁边的座位，转身去卫生间拿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从卧室换衣服出来，他看她望着柜子上的照片发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张合影，他迈步朝厨房走去。
　　水壶发出响声，他关闭燃气，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转身走向冰箱，打开却发现里面没什么吃食，他从超市袋子里拿出两瓶牛奶倒入锅中略微加热。

　　海野听着电视里的综艺，在心里自言自语。
　　怪不得他知道某个很冷门的节目，却对最近大热的综艺梗未有耳闻，原来只看自己想看的，其他时候就当做背景音啊。
　　“我自己在家的时候习惯这样，如果觉得吵……”
　　她摇摇头。
　　这样也好，毕竟和一个没那么熟的同学独处，而且还是在对方家里这样私密的场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能有其他的声音遮盖一点尴尬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雨越下越大，时间已近傍晚。
　　他们一起听新闻，综艺，互不打扰。
　　对面的人实在太过安静，海野看着包里的那盘磁带。
　　好想听……
　　但是到别人家却把主人晾在一边做自己想做的怎么想都很诡异，似乎也很不礼貌。
　　他们现在，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吧。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数学书吗？”
　　他抬头，“好啊。还需要其他的吗？”
　　“可能还要用到笔和草稿纸。”
　　他起身回到卧室找出书本。
　　“谢谢。”
　　他笑，语调轻快。
　　“不客气。”

　　窗外雨声渐弱。
　　她合上杂志，看向屋外。
　　“雨好像小了很多。”
　　她整理了一番措辞，拒绝了御幸一也想要送她出门的好意。
　　“真的不能再麻烦了，伞开了学再还你可以吗？”她举了举手中的那把长伞。
　　他点头。

　　他替她打开房门，在她的道谢声中，目送她离去。
　　收回视线，门边摞着几个箱子，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他眉头一蹙。

　　没过多久，爸爸回来，站在厨房和他说起刚刚路过楼下印刷工坊，婆婆说小也和一个女生一起朝家的方向去了。
　　他说应该是同学，然后就没回来打扰他们。
　　他急忙解释一番，就连海野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他都一并说出。
　　爸爸松了一口气，看着小也脸上难得的慌乱，升起了打趣的心，“其实不用解释这么详细，我相信你的。”
　　他皱着眉头，“爸爸……”
　　“好了好了，我什么都没说啊。一也你交了朋友我很高兴，但如果是女朋友……”
　　“爸爸！”他打断他，脸颊鼓鼓。

　　“我，我只是在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要是想带同学、朋友们来家里玩，”他环顾四周，“虽然可能会有点挤，但我还是很欢迎。”
　　“你们不想我在这里，我也可以回避，反正工厂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你不用担心我会介意。如果……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也，一定一定要珍重。虽然我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大多会抱着新奇感开始一段恋爱，但我希望你在产生陌生、新鲜、好奇的同时审视你对对方到底存着怎样一种想法。”
　　“可能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不要辜负这个年纪来之不易的懵懂与心动，不要让它蒙上不明不白的情感，更不能伤害到对方。”

　　御幸一也十指交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小也能不能听懂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教给他的那些事。也许更细腻的地方他还是没有表达得很好，邻居奶奶和他说她看到小也又有变化的时候，他的心一半是喜一半是忧。他偶尔也会心酸，作为一个爸爸是否真的够格。
　　他这个年纪已经理解不了的属于年轻人才能懂得的那部分，希望小也也可以有朋友们陪在身边。

　　真好啊，小也现在这个年纪谈恋爱已经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们小时候可还是会被称为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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