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喜欢

　　十一月的寒风裹挟着银杏叶掠过走廊，玻璃窗上凝着薄薄的霜花，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与偶尔响起的咳嗽声交织。

　　距陈安转来一中已过去小半个月，月考的紧张气息重新填满每个角落，关于这位转学生的讨论，在习题与公式的围剿下渐渐沉入课桌缝隙。

　　林昭宁跪坐在椅子上，正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嗒作响。她的蓝色帆布笔袋摊在课桌上，橡皮削得方方正正，尺子边缘还粘着半片风干的桂花。余光瞥见温婉正被陈康乐追着塞错题本，两人的笑声撞碎了教室的沉闷，她忍不住回头提醒

　　“收拾考试要用的文具了，别闹了。”

　　后颈突然传来笔尖的轻戳，像是蝴蝶振翅般的触感。林昭宁转身时，发尾扫过陈安桌上的草稿纸，在桌面上带起细小的沙沙声。陈安倚在椅背上，白衬衫领口微敞，他晃了晃手中没有墨水的黑笔，慵懒的问她

　　“还有笔吗？”

　　冬日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正好落在陈安棱角分明的眉骨上，将他眼底的笑意镀上金边。

　　林昭宁的指尖还停在笔袋拉链上，突然想起两周前小酒馆门口，他也是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此刻喉间像卡了片银杏叶，她机械地翻找着，直到摸到备用的樱花牌中性笔。

　　“嗤。” 轻笑裹挟着呼吸声落在耳畔，陈安垂眸看着她呆傻的样子，喉结轻轻滚动。林昭宁攥紧笔杆，塑料外壳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明明只是借支笔，为什么他的眼神总像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动物？

　　当樱花笔被抽走时，她还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一两根发丝落在笔袋里，陈安将笔转得行云流水，他丹凤似的眼睛微微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在哪个考场？” 尾音有些低哑，像是没休息好。

　　“第一考场。” 林昭宁转起身时撞翻了笔袋，各种文具滚落一地。她蹲下身捡拾，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余光里修长的手指也在帮忙。等她慌乱道谢时，陈安已经坐回原位，转笔的节奏突然变得轻快

　　“巧了，我也在。”

　　考场座位是根据排名来分配的，每个考场容纳三十名考生。林昭宁坐在第二列的第二个座位上。监考老师进入教室时，陈安仍未出现，教室门口仅剩一个空位。陈安也在这个考场，而那个空位理应是全年级排名第一的学生的座位。难道陈安是第一名吗？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报告！”

　　她抬头望向门口，只见陈安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手腕上的电子表蓝光闪烁，

　　“只剩两分钟开考。”老师示意他快点进来，他径直走向了第一个座位。陈安刚进教室就看到了林昭宁，朝她笑了笑。随后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与她同款的樱花笔，还炫耀似的看了她一眼，林昭宁只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

　　一中出分数的效率极其的快，考完没两天所有分数就下来了。温婉踩着帆布鞋跑到班主任办公室，接过轻飘飘的成绩单时，纸张边缘还带着油墨未干的温热。

　　她像捧着珍宝似的冲回教室，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甩动，校服裙摆也随着奔跑的动作飞扬起来。

　　“看过来了家人们，年级前五有三个都是我们班的！” 温婉刚跨进教室门槛，清脆的声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前排的男生 “嗖” 地从座位上弹起，后排的女生也迫不及待地起身，一群人蜂拥而上，争抢着要看成绩单。

　　温婉被挤得东倒西歪，险些摔在地上，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赶紧踮起脚尖，将成绩单用讲台上的胶棒牢牢贴在墙上。

　　贴好后，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趁着人群还在围观，灵巧地穿过缝隙，径直跑回自己的座位。

　　此时，林昭宁正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婉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兴奋：

　　“昭昭！你这次进步了好多，689 分诶，全年级第四！” 林昭宁像被按下了启动键，猛地坐直身子，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真的？！” 她一把抓住温婉的手腕，指尖微微颤抖，

　　“快让我看看，你没看错吧？” 说着，就要拉着温婉往墙边挤。

　　周围的同学听到动静，也纷纷围过来祝贺。

　　“昭宁，恭喜你重回巅峰啦！”

　　“下次教教我怎么学的呗！” 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林昭宁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望着墙上的成绩单，视线在自己的名字上停留许久，回想起上次分班考自己掉落的名次，这段时间的努力，此刻都化作了满满的成就感。

　　有女生小声议论着

　　“第一名是陈安诶，考试的时候他跟我在一个考场，他坐的1号位置，看来不是走后门进的”

　　另外一个女生接着说

　　“我记得转校来好像要参加一个分班考，原来他说的爱学习是真的。这成绩南大稳了吧。”

　　陈安刚和陈康乐打完篮球回来，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他随意扫了眼黑板胖挤作一团的人群，瞥见成绩单顶端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一，这个记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目光顺着榜单下移，直到第四行的“林昭宁”三个字撞进眼帘。

　　689分，陈安喉间溢出轻笑，发烧还沾着运动后的薄汗，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陈康乐顺着他的视线凑过去，看到成绩单的瞬间发出夸张的惊呼

　　“陈安，你竟然是学霸！”说着把篮球用力抛来，陈安单手稳稳接住球，手腕翻转间将球旋在指尖，漫不经心的姿态与校服领口敞开的两颗纽扣相得益彰。

　　“我没说我不是啊。”他垂眸轻笑，眼尾的弧度像揉碎了的月光。教室里的议论声突然变得热烈，前排女生的窃窃私语，还有此起彼伏翻阅书本的沙沙声，都成了这段对话的背景音。

　　原本沉寂了半个月的抽屉里，在黄昏时分又被塞满粉色信封。陈安倚着窗台整理桌面，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落在堆叠的情书上。

　　陈安把情书随意的往抽屉更里面塞了塞，又要还情书了。他望着窗外渐渐掉落的银杏叶，忽然意识到，有人为他试卷上的红勾心动，有人为他运球时扬起的衣角驻足，而他在意的，不过是某个名字在榜单上与他靠近的距离。

　　林昭宁背着书包走在走廊上，晚风穿过镂空的雕花的铁艺围栏，将她的马尾辫吹得像振翅的蝴蝶。上次这么开心，还是在“暮色”驻唱时，台下观众跟着她哼唱副歌的场景。

　　“昭昭！等等我！”温婉抱着一摞作业本追上来，马尾辫随着跑动左右摇晃，

　　“昭昭，恭喜你又重回巅峰”她伸手搂住林昭宁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雀跃。

　　林昭宁笑着回揽着她“你也不错嘛，稳定发挥”温婉笑眯眯的点了点她的脸颊。

　　温婉和陈康乐的成绩一直稳定在二三十名。记忆突然翻涌，分班考放榜那天的雨丝仿佛黏在睫毛上。

　　林昭宁盯着成绩单上下滑的名次，攥着伞柄的手指泛白，雨滴顺着伞骨坠落，在水洼里砸出无数个细小的涟漪。那天她没去“暮色”唱歌，蜷缩在房间里反复演算错题，台灯暖黄的光晕里，草稿纸被橡皮擦出的碎屑像下雪。

　　妈妈会不会对她失望，一下掉了五六名，少女的眼泪打湿枕头，她开始陷入焦虑，更加逼紧自己。

　　林昭宁被夕阳染红的侧脸镀着一层毛茸茸的光晕，说话时脸颊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像是藏着两颗甜甜的糖果。温婉晃了晃手里的作业本，纸张在晚风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走吧，陈康乐去陈安家里打游戏去了，我们先走吧。”

　　晚风吹过她们的发梢，带着银杏叶特有的清香。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金黄落叶的街道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她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惊起了树梢上几只归巢的小鸟。

　　她们家离学校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家。她们两个在同一个小区，但是不在同一栋。

　　晚饭后，安静了许久的班级群突然热闹起来，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同学们都在议论班里三个全校前五的学霸。

　　【我就知道陈安指定是学霸，张口闭口就是学习】有人在群里感叹道。

　　【你放屁，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ZZ. 昭宁真厉害，一个月成绩就又跟了上来】

　　【怎么没人夸我们班第二啊】

　　【求学霸们学习教程】

　　年级第二是班里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叫吴俊。他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每天几乎都在埋头苦学，见到他出班级门只有吃午饭和放学的时候。群里逐渐安静下来，而这三个被讨论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没在群里说一句话。

　　林昭宁洗完澡，坐在床前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给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她打开手机，大概浏览了一下群里的消息，一一回复鼓励她和夸她的同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退出群聊，她看到左下角冒了一个小红点，点开一看，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通过群聊添加。

　　她一共就两个群聊，一个班级群，一个是他们三个的群。头像是一只橘白色的小猫，眯着眼睛，可爱极了，网名是一个简单的扩折号。她以为是班里哪个女生，没多想就同意了申请，并发出了一个可爱小猫伸爪爪的表情包，上面配着俩大字 “你好”。

　　消息刚发出去，上方就显示 “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昭宁？】对方简短地问道。

　　林昭宁手指轻轻按在屏幕上，键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是的，你是？】

　　【陈安】回复得干脆利落。

　　“?” 林昭宁不可置信地又点开他头像看了看，脑海中浮现出陈安那张只有笑起来看着才有一丢丢温柔的脸。怎么会用这么萌的头像？

　　陈安长得不算好接近，一双丹凤眼，深情又冷傲，不笑时仿佛能把人吃了。

　　没等到林昭宁的回复，陈安又接着发了一个 “？”，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说话。

　　林昭宁有些尴尬，如实坦白

　　【不好意思，看你头像我以为你是班里哪个女孩子】

　　二十公里外，陈安盯着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又看了看床上正伸着懒腰的大胖猫。眯着的眼睛，和头像里的画面如出一辙。他下意识地捏了捏猫爪。男生就不能用小猫头像了？

　　他点开自己的头像，沉默了一会儿...... 好像是有点像是小姑娘会用的头像。

　　林昭宁吹完头发回来时，对话框里多了两条新消息。

　　【这个头像呢？】陈安发过来一张纯黑色背景的头像，简洁得有些冷淡。

　　对方没等到林昭宁的回复，像是有些急了，隔了几分钟又发了一条：【？】

　　林昭宁看着那个突然变得严肃的黑色头像，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小梨涡若隐若现。她回复

　　【挺好的。】

　　消息发出去之后，聊天框陷入了沉寂。林昭宁点开他的主页，犹豫几番，最后郑重地给他备注上 “陈安” 二字。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将手机屏幕印得发亮，那个黑色头像安静地躺在列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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