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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
雨夜,淅淅沥沥的粘腻感。无名公路上,两个男人下车放水。
“一会儿再走。”
“行吧,停一会儿。”
“哟,还是个独子呢。”
“什么独子,我看是私生子还差不多,大少爷后半年躺在床上都动不了了,还能和女人生孩子吗?”
一阵剧痛传来。
“真是服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堵在这儿好一阵了。”
抽着烟的男人面色凶狠,眼睛黑乎乎的吓人,踢了他一脚,“诶,你说,我们就把这小孩弄死在这儿怎么样?反正大雨天,血跟着雨水就冲走了,怎么样?”
小男孩浑身被雨水打湿,冻得瑟瑟发抖。因为太过害怕,眼角不断涌出泪水,整张脸倒是惨白。他不断低声抽泣着,鼻尖泛红。
另一个男人盯了他好一会儿:“长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我看是大少爷的私生女吧。”
男人恶心地笑:“得了吧,半大小孩你惦记就算了,这他妈也太小了。”
“走了走了,这好模样,应该能卖不少钱。”
“干完这票不干了,回家养老。”
“你老家哪的?”
“文庆县。”
说话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剧痛,睁开眼,麻绳鞭子在眼前挥舞,落到身上一阵痛苦。
“呜呜呜......”哭声阵阵,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眼睛又热又痛。
好疼啊,妈妈。
谁来救救我啊。
别打了,别打了,好疼啊,疼啊。
黑暗是永无止境的,如同海水涌上,压住胸腔,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过去的每一天都不会被忘记,只会像一个捉弄他的恶鬼,在每一个不怎么温暖的晚上跑出来吓他一跳。
谭灼猛地睁开眼。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了,粘腻地粘在身上,让人没来由得恶心。
他拨开眼前的黑发,摸到眼角,发现一片湿润。
窄小的床上他只能蜷缩着睡,黑暗中艰难地坐起身子,光脚踩着冰冷的木质地板,去那个狭小的卫生间冲澡。
洗完澡出来,看了看墙上老式的挂钟,早上六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要去学校报道,还来得及。
他坐到床边,倚着一张桌子,拿出一个还能用的旧手机。屏幕已经碎的厉害,但还能开机。
他平时不怎么用手机,之前在十一中也是住校全封闭,到十四中又不一样。他想起房间外住着的女人,把手机放到了书包里。
收拾好东西,又整理了入学需要的资料和证明,还有几本旧书。从书本里掉出来一张很小的照片,图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年轻的男人女人笑着搂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谭灼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放回去。
片刻后,脑海里想起一个名字和一双帅气又锋利的眉眼,又重新拿出手机,登上微信输了一段手机号码,添加好友。
对方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许老师:这么早啊谭灼。
谭灼:嗯,许老师,今天我就要去报道了,麻烦你拉我进一下班级群。
约莫五分钟,入群消息就过来了。高三九班班级群都是一些考试和放假的相关通知,他在列表里找了好久,找到了许尧。
发送好友申请后,又依次找了谢遂林佑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发送了好友申请。
-
周五下午举办升学仪式,上午就开始忙活了。九班一上午都没怎么上课,大家都安静地自习。许尧写了几张复习卷,头疼得厉害,趴桌子上睡了。
课间除了上厕所有动静,没几个人在大早上大吵大闹。但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许尧刚睡了半小时,就被说话声吵醒了。
他顶着睡乱的头发迷迷糊糊睁开眼——
几乎全班都盯着他这个方向看。
发什么疯?
第一天看他睡觉吗?
谢遂转过头:“醒啦?”
“嗯,都看我干什么。”
谢遂指指,“你后面。”
“我后面?宋雯怎么了?”
“哎呀不是。”
“新同学。”
许尧慢悠悠地回头,发现原本身后坐着的宋雯已经消失不见,是一件熟悉的白衬衫。谭灼收拾书本的手突然停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许尧摸摸鼻子,把头转过去了。
谢遂:“没想到吧,人家不仅是旁听生,是服务生,还是转学生呢。”
许尧瞅他一眼,“什么时候来的?”
谢遂:“早上七点,老许吩咐班长和副班搬的桌椅,来也没自我介绍,就这么坐下了。”
谢遂继续添油加醋:“没礼貌。”
今天教导处忙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上交手机,许尧往后靠了一些,从桌肚里拿出手机。
一条亮眼的好友申请挂在上面。
“z”申请添加为好友。
班里没有叫这个的,只是思考了几秒钟,他便猜到了这个“z”是谁。
灼嘛。
许尧没往后看,手滑点了通过,趴到桌子上继续睡去。
谢遂后背紧靠着他的桌子,身子侧着和他说话,两个人的距离莫名很近。
收拾好东西,谭灼坐到位子上,刚好下课铃声响起,班里几个热情的同学一拥而上。
体育委员张泽修人高马大,一个跨步就迈到了桌子前,“欸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张泽修,我看你个子很高,平时喜欢打篮球吗?或者打排球?”
谭灼眼睛盯着前方男生趴下去露出的一小截后腰,几秒钟后垂下眼,“不怎么打。”
张泽修挠挠头:“这样啊,那你有空什么时候想打,可以找我们一起玩,或者想参加运动会,找我报名就行。”
谭灼:“谢谢。”
被迫换座位的宋雯和周启成了新同桌。她撑着脸颊看向后方,“真受欢迎啊。”
周启点点头,发现坐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季究今天格外不对劲,绷着一张脸,“别的看不出来,身上的衣服过季了吧。”
宋雯沉默一会儿,“还好吧,没有新校服,不过过几天应该就会发。”
周启点点头,“学校每年都有新校服在教务处,留给需要换校服的同学。”
季究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我记得新校服一套不便宜吧?看那个样子,能买的起吗?”
原本和他对话的两个人沉默不语。
季究继续道,“我上次去老许办公室,听说竞赛的获奖名单下来了,你们猜许尧这次进省二没有?”
周启没说话,看了一眼他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
谢遂搭着许尧肩膀,“欸许尧,你说这个‘z’会不会是一个暗恋我的姑娘啊?我听林佑说他也收到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同意,就被刘主任叫走充当免费苦力了。”
“加我还加我朋友,不是暗恋我是什么?”
许尧没告诉他真相,“那还真是恭喜你啊。”
二楼卫生间在前门的拐角,后门还得多走几步,两人于是走到讲台前面。
季究:“意料之中,他这次又没进省二,罪啊后的成绩还是省三,我就说我们九班被诅咒了吧,死活连省二都考不进去,别说什么省一了......”
宋雯默默转头和路过的两个人摆摆手打招呼,“hi。”
“欸宋雯,可惜了,你这下坐的离我们远了......”谢遂笑着,“欸不过没事儿,下课常联系。”
“走吧,许尧?”谢遂回头搭着人肩膀,发现许尧站着不动。
周启咳咳几声,回头看发现季究心虚地看来许尧一眼,低下头拿起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写题目。
许尧盯着那人犯贱的头顶,双眼里有点抑制不住的怒气,片刻后嗤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九班被诅咒这事儿,你怎么这么清楚?”
“你下的咒啊?”
谢遂这下反应过来了。
他说怎么刚路过依稀听见几个“诅咒”“获奖名单”什么的,原来是聊数学竞赛那事儿。季究平时就嘴碎,班里大小事他都爱议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别人的事儿他不爱多管,这回好,直接议论到好朋友许尧头上来了。巧了,他这人就是护短。
“欸我多说一句,许尧他们几个拿不拿奖,关你屁事啊,你报名了吗?老许要求全班前三十名都报名,你怎么没报,是因为不喜欢吗?”
他们说话的声音大,有几个同学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这话都笑出声来。
季究在班里是中等偏下的名次,学习一直挺......费劲的,说努力的话都有点玷污这个词语,倒是爱说别人小话这一方面,一直是班里的第一。
闻言男生果然放下笔抬起头,怒气冲冲看着谢遂那张少爷般“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脸,“谢遂,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遂没回答他的话,继续开口:“爱背后说别人小话这事儿吧,和性别还真没什么关系。”
“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宋雯在一旁听得入迷,给谢遂竖了个大拇指。谢少爷也是当众打破“女生爱说别人坏话”的谬论了。
“获奖名单里面又没有你,你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是没有我,可我至少有资格报名参加呀。”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哦你知道我在说你啊。”
眼看两人声音越来越大,要在班里吵起来,许尧拉了一把谢遂,“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走吧。”
他本来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季究,让他别胡乱议论这些东西。都是一个班里的,他不想弄得太僵,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只要远离就好了。
闹剧渐渐平息下来,同学们各自回到位子上。没人注意的角落,坐在后面的男生起身,从后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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