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拆了婚姻的bug

　　黑色的奔驰车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夕阳的余晖透过天窗，将车内染上一层暖金色。

　　阳光勾勒出宁安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烧红了秦思意的耳朵。
　　她捏着手里那本簇新的、还带着点打印机温热的结婚证，感觉像拿了快烫手山芋。
　　这就……结婚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结婚证上的合照——当时在民政局，摄影师催促着“靠近一点，笑一笑”。
　　她僵硬地扯动嘴角，而宁安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
　　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瞬间绷直了背脊。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闻到身边人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现在，这味道还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车内皮革的气息，让她一阵阵恍惚。

　　“现在？！去见你妈？”秦思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宁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至少先对一下口供？比如我们怎么认识的、谈了多久、为什么突然结婚？还有，我这身衣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条为了应付妈妈而买的、并不算特别正式的小香风短裙，感觉头皮发麻。

　　“叫宁安，或者直接叫名字。‘宁先生’太生分，容易穿帮。”宁安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饭局，“资料都在你手里那份简历上，足够你应付初步盘问。至于为什么结婚……”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就说一见钟情，感情水到渠成，不想浪费时间。反正我下周就要出国，这个理由最方便快捷。”

　　“一见钟情？”秦思意差点咬到舌头，“哥们，这理由能信吗？”

　　“为什么不能？”宁安微微挑眉，“我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原因是有一位一见钟情的女朋友，很合理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云淡风轻，却又奇异地有说服力。

　　秦思意哑口无言。她发现宁安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沉静温和，甚至有点书卷气的疏离。
　　但做事风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和……
　　离谱。

　　领证像买菜，见家长像突击检查。

　　“别担心，”宁安似乎察觉到她的紧绷，声音放缓了些，“我母亲不是难相处的人。她只是……比较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你只需要保持微笑，少说话，剩下的交给我。”

　　话虽如此，秦思意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比她面对最复杂的算法模型和最难缠的甲方时还要紧张一百倍。

　　协议结婚是一回事，但立刻就要面对对方的家人，进行一场全方位的表演，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个“互利共赢”的疯狂念头，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
　　绿树成荫，环境清幽，楼间距大得惊人。

　　宁安停好车，很自然地走过来替她拉开车门。

　　“准备好了吗，宁太太？”他伸出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称呼让秦思意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忽略了他递过来的手，自己下了车。
　　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叫秦思意，直接叫名字。‘宁太太’太肉麻了，我容易露馅。”

　　宁安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好的，思意。”

　　他的声音低沉，念她名字的时候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让她的耳根又热了几分。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

　　电梯直达顶层复式。
　　宁安按下门铃的那一刻，秦思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赶上服务器过载时的风扇轰鸣了。

　　门很快开了。
　　一位穿着香云纱旗袍、气质雍容的中年女士站在门口，她保养得极好，眉眼间能看出与宁安相似的轮廓，但更柔和一些。

　　她看到宁安，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安安终于回来了？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秦思意身上，带着温和的好奇与打量。

　　“妈，这是思意。”宁安侧身，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秦思意的腰后，轻轻将她往前带了一步，动作亲昵却又不显轻浮，“思意，这是我母亲。”

　　秦思意浑身一僵，感觉被他手掌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过了电一样。

　　她努力挤出自以为得体的微笑：“阿姨您好，我是秦思意。”
　　她皱了皱眉，声音突然开始发紧。

　　“哎呀，你好你好！快请进！”宁母眼睛一亮，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尤其在宁安搭在秦思意腰间的手上多停留了一秒。

　　屋内是典雅的中式装修，红木家具，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瓷器摆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和花香。
　　一位穿着围裙的阿姨正在餐厅布菜。

　　落座沙发后，宁母亲自给秦思意倒了杯茶，语气温和：“思意是吧？名字真好听。以前都没听安安提起过，你们是……”

　　“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是校友。”宁安接过话头，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他手臂舒展地搭在秦思意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保护又有点像占有的姿态，“她也是清大毕业的，学计算机的，很优秀。”

　　秦思意只能配合着点头，感觉背后那条手臂的存在感强得惊人。

　　“哦？也是清大的？真好！”宁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是怎么……”

　　“妈，”宁安再次打断，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宠溺。
　　连秦思意惊讶于他演技居然如此自然。
　　“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本来想稳定点再告诉您的。但……”

　　他顿了顿，和秦思意对视了一眼
　　秦思意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爱意”。

　　宁安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了那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我们今天刚领的证。”

　　空气瞬间凝固了。

　　宁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看结婚证，又看看一脸坦然的儿子，再看看脸颊绯红、低着头的秦思意。
　　她眼睛缓缓睁大，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领证？今天？安安，你……你们……这、这也太突然了！”

　　她的目光锐利地射向秦思意，带着审视和探究。

　　秦思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冒汗。
　　完了，果然太离谱了！

　　就在这时，宁安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有力地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包裹住。

　　这个动作看似是新婚夫妻在秀恩爱，实则是在传递让秦思意稳住的信号。

　　“我知道很突然。”宁安的声音低沉而诚恳。
　　他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但遇到对的人，就会忍不住想抓紧。我高中就认识思意，她很好，我很确定就是她。我下周就要出国交流半年，不想让她等我那么久，也不想中间再有什么变数，所以就干脆把证领了。”

　　宁母心里踏实了一点，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没提前跟您商量，是我不对，您别怪思意，是我的主意。”
　　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语气里充满了为爱冲动的坦诚和一点点面对母亲责备的小心翼翼。

　　秦思意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仿佛真的从中汲取到了勇气。

　　她抬起头，迎向宁母的目光。
　　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带点新婚的羞涩：“阿姨，对不起，才来拜访您。但……我和宁安是认真的。”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自己差点信了。

　　宁母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又仔细打量着秦思意。
　　女孩眼神清澈，虽然紧张，但并无闪躲，容貌气质都属上乘，还是名校毕业。

　　自己儿子她了解，绝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
　　能让他如此冲动……或许真是遇到了真爱？

　　脸上的震惊和疑虑慢慢褪去，一种混合着无奈、惊讶、以及巨大惊喜的表情浮现出来。

　　她放下茶杯，猛地拍了一下宁安的肩膀：“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透个风！吓死妈妈了！”
　　语气是嗔怪的，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了。

　　她拉过秦思意的手，轻轻拍着，语气都变得无比慈爱：“思意啊，别紧张，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太意外了。安安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性子闷，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上心，我都快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了……这下好了，真好！”

　　她越说越高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危机似乎解除了。秦思意暗暗松了口气，背上却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姨。”
　　“还叫阿姨？”宁母佯装不悦。

　　秦思意一愣，脸颊爆红，下意识地看向宁安。
　　宁安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一丝……
　　看戏的笑意？

　　她硬着头皮，小声地、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声：“……妈。”

　　“哎！好孩子！”宁母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她立刻褪下手腕上一个通透润泽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地套进秦思意的手腕，“见面礼，早就给儿媳妇备好了，总算送出去了！”

　　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秦思意吓了一跳。
　　这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下意识地想推辞：“这太贵重了……”

　　“拿着！”宁母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拒绝，“这是规矩。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说着，又瞪了宁安一眼，“你也是，这么大的事，婚礼呢？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委屈了思意。”

　　宁安从善如流地接话：“婚礼等我国外交流回来再好好办。这段时间，正好让思意慢慢适应。而且她最近也在忙一个重要的项目，时间上也紧张。”

　　他三言两语就把后续事宜安排得明明白白，既安抚了母亲，又给了秦思意缓冲的时间。

　　这时，阿姨过来通知可以开饭了。
　　这顿晚饭，秦思意吃得食不知味。

　　宁母的热情让她受宠若惊，又心虚不已。

　　宁安倒是表现得无可挑剔，时不时给她夹菜，偶尔与她低语几句，扮演着一个体贴入微的新婚丈夫。

　　他的演技好到秦思意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因为相爱而结合的新婚夫妻。

　　-

　　饭后，又坐了一会儿。
　　宁安以明天还要上班、并且要准备出国事宜为由，带着秦思意告辞。

　　宁母一路送到电梯口，拉着秦思意的手依依不舍：“思意，有空常回来吃饭！安安要是出国了，你一个人孤单，就过来住！”
　　“好！”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秦思意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瘫在副驾驶座上，感觉像打了一场高强度攻坚战，身心俱疲。

　　她看着手腕上那只碧绿欲滴的镯子，突然感觉身上挑了一副重担。

　　“演技不错。”宁安发动车子，语气听不出是赞扬还是调侃。

　　秦思意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彼此彼此。宁先生，你事先可没说过第一天就要面对这种高难度副本。”

　　“提前知道，那不就给你机会逃跑了。”宁安淡淡地笑着。

　　秦思意一噎。
　　大概率……是这样的。

　　“镯子……”她想把镯子褪下来。

　　“戴着吧。”宁安阻止了她，“母亲给了，就是你的。退回去反而惹她怀疑。就算……以后离婚，这也是她送给你的，你自己处理就好。”

　　他的话冷静又现实，瞬间将秦思意从刚才那场温馨的幻觉里拉了出来。
　　对啊，是协议，是合作，是演戏。

　　那顿其乐融融的晚饭，那位慈爱热情的母亲，这个价值非凡的镯子，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点空落落的，还有点负罪感。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
　　秦思意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合作伙伴。”宁安微微一笑，“记得我们的协议条款。我出国期间，如果家里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

　　“我知道。”秦思意打断他，飞快地推门下车，“再见。”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单元楼，没有回头。

　　-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性。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依然是那个未完成的治愈系游戏界面，敦煌壁画的飞天形象柔美飘逸。
　　但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鼠标光标移动，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她和郭健过去几年的合照。
　　一张张翻过去，从青涩到成熟，从甜蜜到……最终的不堪。
　　她以为自己会心痛，会愤怒，但奇怪的是，心里只剩下麻木和平静，甚至有点恍惚，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投入那么多情感。

　　是因为不爱了吗？
　　还是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太过冲击，覆盖了过去的情绪？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关掉照片文件夹。
　　目光再次落回游戏界面，落在那些需要专业背书的文物元素上。

　　协议已经达成，结婚证已经到手。
　　开局还算顺利，甚至超额完成了“应付家长”的任务。

　　接下来，该专注于最初的目的了——她的项目。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宁安的聊天框。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他约她见面，和她回复的【我们见面吧】。

　　犹豫了片刻，她打字发送。

　　秦思意：【宁先生，关于协议里‘技术支持’的条款，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的项目有些关于文物修复的问题，可能需要咨询你。能不能在你出国之前……】

　　消息发送成功。她盯着屏幕，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宁安：【叫我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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