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合约，真救赎

　　“你——！”

　　季林被这无赖般的回答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本就因高烧而脆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情绪波动。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声音和光线瞬间离他远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傅临渊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季林？！”

　　傅临渊脸色骤变，这才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高得吓人，他立刻将人打横抱起，带到了休息室，迅速按响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

　　一番紧张的检查和处理后，医生给季林挂上了退烧和消炎的点滴。傅临渊全程脸色阴沉地守在床边，看着医生忙碌。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药物渐渐发挥作用，季林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只是依旧处于昏迷中。

　　傅临渊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丝。

　　他轻轻躺到季林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输液的手臂，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起季林一缕柔软的黑发，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就在这时，被随意扔在床头柜上的季林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沉闷的震动。

　　傅临渊懒懒地瞥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通知，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很简短：

　　【你最近还好吗？】

　　傅临渊皱了皱眉，没打算理会。他只想让季林好好休息。

　　然而，不到三秒，那个未知号码又接连发来两条信息：

　　【我想你了。】
　　【我马上要结婚了，你回家吧。】

　　傅临渊的眉头猛地一挑。

　　结婚？回家？
　　这语气，绝不像是普通朋友或者同事。

　　直觉上告诉傅临渊不对劲。

　　他没有犹豫，立刻伸手拿过季林的手机。

　　屏幕需要指纹解锁，傅临渊便动作极其轻柔地抬起季林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用他的拇指轻轻按在了Home键上。

　　“咔哒。”屏幕解锁。

　　傅临渊直接点进了短信界面，翻看季林的信息记录。

　　记录显示，这个未知号码是新的，但季林拉黑名单里，长长的一列，有十几个不同的号码。

　　从拉黑时间看，跨度很长。傅临渊随手点开其中一个被拉黑号码的历史短信。

　　在看清里面的内容那一刻，傅临渊的瞳孔猛地一震。

　　即便只是冰冷的电子文字，里面携带的窒息的占有欲都要翻涌而出——

　　【哥我错了，你接电话好不好？】
　　【哥你回来，我什么都改！】
　　【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哥，我求你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哥……我爱你啊……】
　　……

　　傅临渊越看脸色越沉。

　　这些短信的语气、称谓、以及那种扭曲的执着感，全部指向同一个人。

　　十几个号码，全是同一个人为了联系季林而更换的。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季林如此回避，不惜拉黑所有可能的联系方式来躲避？

　　前男友？

　　傅临渊脑海中瞬间闪过季林刚才随口提到“有过一个”，以及自己喊“哥哥”时对方那异常激烈的抗拒。

　　难道，这个称呼，是那个前男友专属？所以季林才那么抵触？

　　这个念头让傅临渊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极其不爽的滋味。

　　他没怎么思考，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用季林的账号给那个发来“结婚”信息的未知号码回复：

　　【好啊。】

　　对方秒回。

　　【哥你终于理我了！我错了哥！我这一次真的好好找人过日子了，我想让你见证我的幸福！婚礼地址是XXX酒店，下周六上午十点！哥你一定要来！】

　　字里行间充满了狂喜。

　　傅临渊看着那串地址和时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他没有再回复，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随手扔回床头柜上。

　　然后，他重新躺下，伸出手臂，将昏迷中的季林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下巴轻轻抵着季林柔软的发顶，傅临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意识像沉在深不见底的墨色海底，冰冷又绝望，高烧带来的灼热感在体内肆虐，与昏迷的黑暗拉扯着季林的神经。

　　在这片混沌的虚无中，一些早已封存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翻涌上来，带着陈旧的气息和尖锐的痛楚。

　　季林看见了一条寒冷又萧条的街。

　　年幼的自己，大概只有三四岁，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蜷缩在寒风呼啸的街角。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他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季林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只模糊记得一双年轻却冷漠的眼睛将他推开，然后就是无尽的等待和刺骨的寒冷。

　　直到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将他抱了起来，裹进带着皂角清香的厚棉袄里。

　　那是季林的养父母。

　　他们并不富裕，却把所有的温情都给了他这个捡来的孩子。

　　那段时光是暖黄色的。小小的房子里充满欢声笑语，养父母慈爱的目光，热腾腾的饭菜，让他忘记了被抛弃的冰冷。

　　五岁那年，弟弟季尚出生了。

　　小小的季林趴在婴儿床边，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充满了新奇和喜爱。

　　他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直舍不得吃的糖块塞进弟弟的小手里，虽然弟弟根本抓不住。

　　季林成了弟弟的小尾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永远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季尚。

　　兄弟俩一起长大，睡一张床，分享所有的秘密，感情好得如同真正的骨肉。

　　然而，身体上的差异渐渐显现。

　　季林似乎继承了生母的纤弱，骨架纤细，身形清瘦。而季尚，则像养父，少年时期便像棵抽条的小白杨，体格健硕，力气也大。

　　季林高中时，因为清秀出色的外貌，偶尔会遇到一些男生的过分关注甚至尾随。而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季尚冲出来，凶狠地瞪着那些人，直到对方落荒而逃。

　　那时的季尚才刚上初中，却已有了保护哥哥的力量。

　　青春期悄然而至。

　　季尚似乎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季林无话不谈。季林只当是弟弟情窦初开，有了心仪的女孩，便贴心地给予他更多私人空间，内心还带着一丝“弟弟长大了”的欣慰。

　　也是在那段懵懂又敏感的岁月里，季林偶然从邻居的闲谈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他不是父母亲生的。

　　这个消息像一块冰砸进心湖，让他几乎窒息。

　　季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眼泪无声地流了又干。

　　但仅仅一天之后，他便释怀得推开门，脸上带着更深的眷恋和感激。

　　血缘算什么？从他被抱进这个家门的那刻起，养父母给予的爱和温暖早已超越了血脉。

　　而季尚，就是他最亲最爱的弟弟。

　　他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体贴地关心家人，仿佛要用行动填满那并不存在的血缘鸿沟。

　　时光飞逝，季林考上了本省不错的大学。

　　离家那天，已经长得比季林还高的季尚，眼圈通红，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

　　父母在一旁笑着打趣：“瞧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季林也笑着，揉着弟弟的头发，心里暖暖的。

　　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供成绩优秀的季尚读书，季林凭借优越的外形条件做起了兼职模特。

　　虽然辛苦，但每次拿到报酬，想到能帮到家里分担压力，看到弟弟无忧无虑的笑脸，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经常在周末赶回家，陪即将高考的季尚复习。

　　季尚对他越发依恋，即使是大夏天，也非要挤到他的床上，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嘟囔着：“哥，你身上凉凉的，抱着舒服。”

　　季林只是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只当是弟弟还没长大，还是个黏人的孩子。

　　一切的美好，都在那个阴郁的下午戛然而止。

　　季林像往常一样去接放学的季尚。

　　快到校门口时，几个打扮张扬的不良少女拦住了他。

　　其中一个领头的女孩，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眼神带着一种嘲弄。

　　“你就是季尚的哥哥？”女孩语气轻佻。

　　季林蹙眉，礼貌但疏离地点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女孩嗤笑一声：“呵，果然长得一副好模样。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季林完全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女孩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恶意，“你自己回去问问你那个宝贝弟弟啊，问问他……到底对你抱的是什么心思？”

　　说完，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嬉笑着扬长而去，留下季林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季尚从校门跑了出来，像只欢快的大型犬，直接扑上来紧紧抱住季林，兴奋地喊着“哥”。

　　周围不少目光投过来，有惊艳于季林外貌的，但触及季尚扫视过去充满警告和绝对占有欲的眼神时，都纷纷避开了。

　　季林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像往常一样拍拍弟弟宽厚的背，带着他回家。

　　一路上，他几次想开口询问，但看到弟弟依赖信任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许……只是那女孩的恶作剧？他们可是兄弟，阿尚怎么可能……

　　季林强迫自己忘记那个荒谬的暗示。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悄然生根。

　　季林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时不时安慰自己：兄弟感情好而已，是自己多心了。季尚那么阳光正直的孩子，不可能有那种龌龊心思。

　　直到那个致命的午后，这层平静彻底被打破。

　　季林靠在沙发上看书，季尚枕着他的腿睡着了，呼吸均匀。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棱角渐分明的脸上。

　　季林的手机放在旁边充电，季尚的手机就随意地搁在离季林很近的沙发扶手上。

　　“叮”一声，屏幕突然亮了。

　　季林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屏幕的壁纸，赫然是自己熟睡时的侧脸！

　　照片的角度很近，很私密，甚至睫毛根根分明，他完全不知道季尚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紧接着，一条新消息的预览弹了出来：

　　【你和你哥进展怎么样了？】

　　季林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告诉自己不要看，这是弟弟的隐私。可视线却像被什么牢牢吸住，无法移开。

　　就在他内心挣扎的时候，第二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

　　【你哥那么正点，追他的人肯定不少吧？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算了，别犯傻了。】

　　嗡——

　　季林的脑子里一片轰鸣，那女孩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几乎将他淹没。

　　季林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季尚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锁屏界面需要六位密码。

　　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闪过。

　　季林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试探性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数字。

　　“咔哒。”

　　轻微的解锁音效响起，屏幕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季林感觉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册。

　　里面有一个单独命名的相册，名字刺眼地写着：【My Sunshine】

　　点进去，数百张照片瞬间涌入眼帘——全部都是他！

　　吃饭时微微鼓起的脸颊，看书时专注的侧影，阳光下打盹的慵懒，甚至是他刚洗完澡擦头发时不经意露出的锁骨……角度隐秘，捕捉着他毫无防备的每一个瞬间。

　　这些偷拍，跨越了很长的时间，记录着他毫无察觉的生活。

　　恐慌感翻涌上来。季林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握不住手机。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被单独收藏的视频文件，文件名是：【哥是我的】。

　　一种可怕的直觉驱使着季林点开了它。

　　画面一开始是晃动的，视角很低，像是在偷偷靠近。

　　镜头紧接着聚焦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那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镜头慢慢靠近他的脸，然后向下……

　　一只手入镜了。

　　那只属于季尚的手，颤抖着抚上了他露在短袖T恤外的腰腹，缓缓地、充满占有欲地撩起了他的衣摆，探索腰腹细腻的皮肤……

　　同时，季尚压抑而扭曲的声音在视频里清晰地响起，带着病态的痴迷：

　　“哥……你是我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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