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给回忆

　　祝砚率先迈步：“走吧。”
　　叶寒抬手带上门，门锁轻磕一声，闷在走廊里。
　　前几天许德音就在群里招呼过，今晚要聚在一块儿，核对作业进度，再理一理接下来的任务。
　　两人穿过银杏大道，没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集合地点。
　　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江烁已经在里面了。他大概等得有点无聊，正背对着门，捏着半截粉笔在黑板上随便画着，肩膀随着手腕的动作晃着，粉笔尖划过黑板的“吱呀”声，在空教室里听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江烁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回头，直到最后一笔画完，才转过身来，笑着抬了抬下巴：“看我画的，怎么样？”
　　黑板上画着个漫画人物，眉眼灵动得跟眼前的人似的。叶寒没见过，说不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哪部漫画里的角色。
　　他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心里也真这么觉得。至少换作是他，肯定画不出这样的样子。
　　“是黑猕。”祝砚忽然开口，不自觉带着点藏不住的、像是遇到熟人般的亲切，“画得很像，也很好看。”他看过这部漫画，里面的每个角色他都特别喜欢。
　　叶寒往祝砚那边轻轻瞥了一眼，没说话。
　　江烁丢下粉笔，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粉末簌簌落落下，他几步从讲台走下来，笑着应：“就是他。”
　　叶寒的目光扫过江烁空着的手，又看了看教室，没瞧见他的书包。
　　他沉默了一下，从自己书包里摸出张湿纸巾递过去，递到一半又不明显地顿了顿。
　　江烁笑着接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叶寒的指腹，叶寒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江烁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自己拆开纸巾擦着手，随口说：“谢啦！对了，你们晚饭吃了没？”
　　问这话的时候，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叶寒的脸。
　　叶寒应了声：“吃了。”
　　“你怎么总能这么早？”江烁擦着手，抬眼看他，好奇道：“吃这么早，晚点不会饿吗？”
　　叶寒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许德音的声音：“你们来得这么早？吃晚饭了吗？”
　　“怎么，这是要请客？”江烁带着揶揄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啊，没别的意思，就随口客气两句。”许德音连忙摆手解释，又补充道，“要是还没吃，咱们就赶紧把会开完，别耽误时间。”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都已各自在课桌前后坐下了。
　　“先说下，你们发群里的内容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懂，想让你们给我讲讲。不然到时候录视频，我都找不着方向。”许德音一边说，一边从帆布包里掏出打印好的脚本和叶寒那份理论资料。
　　“另外，叶寒这份资料做得太细太全了，等脚本定下来，咱们再一起看看哪些地方需要删一删。”
　　大家都没意见。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寒专心解释理论知识，江烁就在一旁补充脚本里的理论要点；许德音时不时点头，偶尔接过话头梳理重点；张雅鸣负责的PPT是最后的总结部分，所以大多时候安安静静听着，偶尔碰到不清楚的地方才开口问两句；只有祝砚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因为他负责的部分已经让叶寒帮忙弄完了。
　　第一部分定下来后，他们接着讨论下一部分的任务目标。整场会结束的时候，也就一个多小时。
　　这是叶寒组队以来，最顺的一次小组合作了。
　　许德音和张雅鸣手挽着手先一步离开了，旁边的祝砚悄悄松了口气，还没等那股紧绷感散去，就听见江烁问：“一起去吃宵夜吗？”
　　说是宵夜，这会儿却还不到八点。
　　叶寒本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再瞥见祝砚那副委屈巴巴扯着他袖子的模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那好吧。”江烁应了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垂着脑袋的祝砚，然后挥手道：“那我先走了。
　　等江烁走远了些，祝砚才松开扯着叶寒袖子的手，脸上漾开一抹笑，转头对叶寒说：“那我们回去吧。”
　　叶寒点点头。
　　往回走的路上，祝砚忽然开口：“这次的作业应该会很顺利，他们的执行力都好强。许德音也太厉害了，江烁写的脚本也挺不错的。”
　　“嗯。”叶寒轻轻应了一声。
　　心里却莫名想起江烁提过几次的“他很早”，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躲在洞里的老鼠，总在事情开始前悄无声息地钻进去，又在大家散开时悄无声息地溜走。
　　“我要去拿快递，你有吗？一起去？”祝砚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拽了出来。叶寒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确实有个快递，掏手机看了眼，发现傍晚时就已经到了。
　　“一起吧。”
　　快递驿站里灯火通明，有人排队等着报号取件，也有人在快递柜前操作。叶寒和祝砚取了快递，直接走到柜台前拆了起来。
　　“你看，这是我妈自己做的煮虾，这个虾超甜的，之前你也吃过的。还有炖鱼、煲排骨，我最爱的红烧肉……明天咱们能吃点好的了～”祝砚一边往书包里装，一边喋喋不休。
　　“哎呀，我书包装不下了，能放些在你那儿吗？你买了什么快递？”
　　“可以。”叶寒顿了顿，说：“耳机。”
　　“咦，我好像从没见你用过耳机啊。”
　　“给我吧。”
　　祝砚直接把剩下的两袋红烧肉递过去，嘴里念叨着：“还好宿舍冰箱够大。”
　　叶寒接过来塞进包里，临走时顺带上快递箱。祝砚也跟着收拾好自己的纸箱，快步跟上去。
　　箱子应声掉落，回收站多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回到宿舍，叶寒翻出手机看信息。刚才查快递的时候，有条短信没仔细看。
　　朋辈群体倾听志愿者的招募情况有了进一步的消息。
　　他的初筛过了。这几天需要准备面试了。
　　接下来，叶寒依旧上课、去图书馆，偶尔躲进小树林悄悄练习面试。
　　在面试前，叶寒先收到了许德音发群里的视频录制通知。
　　上次开会时，许德音收集了每个人的空闲时间，这会儿已经把每个镜头的拍摄地点和时间排好了。
　　叶寒仔细看了看安排表，拍摄时间刚好和面试时间错开了，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
　　拍摄的第一天，叶寒和祝砚来得最早。许德音和张雅鸣远远走来时，见叶寒正低头翻看着小册子，祝砚则坐在旁边刷手机，刷到有趣的还会凑过去给叶寒看。
　　“我就猜你们早到了。”许德音和张雅鸣刚走近，叶寒和祝砚就起身想让座。
　　“不用不用，你们坐着吧。”许德音摆摆手，和张雅鸣把拍摄设备往地上一放，“我跟阿雅先找找角度。对了，你们要是懂点摄影剪辑，也来搭把手？”
　　话虽这么说，她其实没指望他们，真要论经验，估计两人还不如她熟。但毕竟是小组作业，客气一句总没错。
　　叶寒没应声说懂不懂，只是默默跟在旁边，有人递东西就接，搬三脚架时就搭把手。
　　等她们把角度定好，江烁才姗姗来迟。
　　“看，给你们带了喝的。”江烁说着，先把两杯珍珠奶茶递给许德音，又将另外两瓶无糖乌龙茶递给叶寒，“你们俩分吧。”
　　“谢啦。”许德音随手把奶茶搁在石桌上，转头对江烁说，“你先过来看看这角度行不行？”
　　叶寒握着手里的乌龙茶，没开封，趁他们不注意时，塞进了书包里。
　　这时候，他有点好奇江烁的“新本领”到底是什么。
　　旁边的祝砚拿到饮料时原本还挺乐呵，可随后，他瞅了瞅石桌上的奶茶，又瞥了眼叶寒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上次叶寒手里那杯奶茶来。
　　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记得叶寒挺喜欢那杯奶茶的，只是后来没见他再买过。
　　江烁上前调了调角度和手机参数，许德音便扬声招呼大家开始正式拍摄。
　　这是唯一一幕小组成员集体拍摄的画面。
　　大家错开站位对着镜头笑就行。对谁来说都算不上难事，叶寒也不例外，脸上干脆利落地扯出一个露齿的笑。
　　但这一幕还是录了好一会儿才完成。叶寒和祝砚都没什么上镜经验，对着镜头总免不了几分僵硬，反反复复调整了几次才总算过关。
　　“好了，接下来录单人微笑镜头，江烁你掌镜吧。”许德音说着，伸手从三脚架上取下手机。
　　江烁没推辞，接过手机便道：“你们俩先来吧，录完先去那边坐着歇会儿。”
　　许德音和张雅鸣都是一次过，轮到叶寒和祝砚时，两人却都免不了有些退缩，对着镜头迟迟放不开。
　　江烁看叶寒仍有些紧绷，便转头对祝砚说：“要不先让叶寒给你录？你们熟，可能更放松点。” 说着把手机递给叶寒。
　　叶寒接过手机，江烁在一旁轻声提点。他抬手朝祝砚示意：“就站那儿，跟刚才一样就行。” 祝砚果然比面对江烁时放松，嘴角弯得更自然些。
　　这次祝砚录得特别顺利，没一会儿就录完了。反倒是叶寒，江烁看了他的视频，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太淡，一看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江烁建议道：“可以想想开心的事。”
　　叶寒依着他的话，努力去想那些能让自己觉得快乐的片段，脑子里却一片空茫。对他而言，生活里没有不快乐，就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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