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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与肩膀
储物间的灯管终于彻底熄灭,只剩江照手里那截半死不活的荧光棒,像将熄的磷火,把每个人的脸照成惨绿的浮尸。
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寒风卷着,滚到江照靴尖前。
噗通——
噗通——
血是温的,在零下二十五度的空气里冒着稀薄的白汽。
女学生尖叫。壮汉抬脚就要踹门,老者拉住他,嗓音像钝锯:“别动,门一开,我们都成靶子。”
江照没说话。他蹲下去,两指夹起那颗心脏——很轻,表面覆着一层细白的冰膜,像被速冻的果子。
“人刚死,”他低声道,“体温却零下十五度。”
谢行之的枪管从后方探过来,碰了碰他的肩:“把心脏放下。它在升温。”
江照指腹一碾,果然——冰膜开始融化,血珠渗出,滴在地板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水珠掉进滚油。
“守则第一条,”谢行之的声音贴着耳廓,“高于零下十度的生物,都得死。”
江照抬眼看他,荧光棒的光斑里,谢行之的瞳孔缩成针尖,像黑夜里的猫。
“放心,”江照把心脏放回冰渣里,“我对死人没兴趣。”
话音未落,储物间的天花板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有什么重物,被拖到了他们头顶。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缓慢、沉重,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
女学生捂住嘴,眼泪在睫毛上冻成冰珠。壮汉握紧冰镐,指节发白。
江照把荧光棒咬在嘴里,双手搭在货架边缘,像猎豹一样无声地攀上去。
货架顶层堆着冻硬的猪肋排,他抽出两根,掂了掂重量,然后——
咔。
肋排折断,露出锋利的骨茬。
谢行之在下面接了一根,在手里转了两圈,点头:“比匕首顺手。”
老者从怀里摸出一卷细钢丝,两头系着钢珠,轻轻一甩,钢丝绷直,像一条银蛇。
四人背对背站成菱形,荧光棒的光晕在黑暗中颤抖,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天花板有通风口。”江照低声道,“声音是从那里来的。”
谢行之抬枪,瞄准通风口的百叶——
砰。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像一把冰锤砸在耳膜上。
百叶窗被轰出一个黑洞,却没有东西掉下来。
只有风。
极寒的风,带着雪粒,像无数把小刀,从洞口灌入。
“温度在下降。”老者看了眼腕表,-27℃、-28℃、-29℃……
“再待五分钟,我们全部失温。”壮汉咬牙,“冲出去?”
“冲出去,”江照把荧光棒插进货架缝隙,让光晕照向通风口,“得先解决那个‘东西’。”
他话音刚落,通风口里突然探出一只手——
惨白,指节肿大,指甲乌黑,像被福尔马林泡过的标本。
那只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然后——
整具身体滑了下来。
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
尸体落在货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有头。
脖颈的断口处,血已经冻成冰柱,像一截红色的蜡烛。
砰。
第二具尸体滑下。
砰。
第三具。
眨眼间,货架上堆满了无头尸,像一座小型坟场。
女学生终于崩溃,尖叫着往门口冲。
壮汉一把拽住她,冰镐抵住她喉咙:“闭嘴!”
江照却蹲下身,指尖探进一具尸体的断颈——
那里,有一根细长的黑色导管,连接着颈动脉。
“不是人。”他低声道,“是恒温傀儡。”
谢行之挑眉:“怎么说?”
“血液被替换成防冻液,导管连接心脏起搏器,维持零下十五度的体温。”江照拔出导管,透明液体滴落,在地板上凝成冰珠,“有人批量制造了这些‘尸体’,用来筛选玩家。”
筛选。
两个字,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制造者是谁?”老者问。
江照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通风口——
那里,有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无声地俯视他们。
下一秒,眼睛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细长的金属杆,顶端绑着一把匕首。
匕首垂直坠落。
目标——
江照的肩膀。
谢行之举枪,却已经来不及。
噗嗤。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江照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匕首穿透肩胛,刀尖卡在骨头缝里,血顺着刀槽涌出,在极寒中瞬间凝成红色冰柱。
谢行之的枪响了。
砰、砰、砰。
三发子弹,全部射向通风口。
幽绿的眼睛再次消失。
通风口关闭,像从未开启过。
江照咬牙,握住刀柄,就要把匕首拔出来。
谢行之按住他的手:“别动,刀尖卡骨,拔出来会大出血。”
“那怎么办?”女学生带着哭腔,“血会冻住的!”
谢行之没理她,只是从背包里摸出一支一次性注射器,拔掉针头,把凝胶推进江照伤口周围。
“止血,止痛,三分钟。”
江照抬眼看他,汗水从额角滑落,却咧嘴一笑:“你欠我一次。”
谢行之“啧”了一声,低头咬住匕首柄,双手固定他的肩膀——
咔。
骨头复位。
江照的脸色瞬间惨白,却硬是没再发出声音。
谢行之拔出匕首,血喷溅在他黑色面罩上,像一朵暗红色的花。
他用匕首割下自己的袖子,绑在江照肩头,打了个死结。
“三分钟。”他重复,“三分钟后,我们继续。”
江照靠坐在货架上,荧光棒的光晕照出他惨白的脸,和谢行之指尖的血。
“恒温傀儡,”他低声道,“说明制造者就在列车上。”
谢行之擦了擦手,把匕首插回靴侧:“那就杀了他。”
老者盘腿坐下,钢珠在指间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杀之前,得先找到他。”
壮汉把冰镐扛在肩上,咧嘴一笑:“我喜欢这个游戏。”
女学生缩在角落,抱紧自己,眼泪无声滑落。
江照闭眼,三秒后睁开,瞳孔重新聚焦。
“走吧,”他说,“去下一节车厢。”
谢行之扶他起身,两人肩膀相抵,血迹混着雪霜,像一幅未完成的图腾。
匕首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江照的步伐依旧稳。
因为他知道——
疼痛,是活人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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